第一章 孤野少年
45号堡垒城市 天原町 这是一座连海风都弥漫着酒精与柠檬香气的城市。 松旗大楼负五层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人声像海啸般迎面扑来，宽阔空间的中央是一座擂台，数盏炽白的照明灯下，少年的脸庞纤毫毕现。 拳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这一记重直拳后，对方暴露出巨大的破绽。 白野矮身蹲伏，劲从腰腹传至手臂，勾拳沉重的击打在对手的肋下。 在任何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抗中，这一拳都足以终结比赛。 然而白野拳劲未收，对方的膝盖已然逼近他的脸。 白野腰腿一震，上身猛地后仰，对方的膝撞落空，裤脚带起的疾风从他眼前划过，白野随即闪出两个身位然后站定，而对面的男人正虎视眈眈。 对手高出白野起码二十公分，体重保守估计也有十几公斤的差距。 这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较量。 然而地下黑拳向来如此，黑拳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 在这里一条命即是入场券，唯一的铁律是胜者为王。 “陀古，把那个矮子扭成麻花！” “陀古！别像个小瘪蛋一样，麻利点干掉他！” ………… 观众们像即将见血的鬣狗一样喧哗起来。 名为陀古的男人眉头微皱，肋下正隐隐做痛，细密的汗珠顺着男人的光头流淌，远看仿佛一只滚水里捞出的鸡蛋。 硬吃下那一拳对他来说也相当不好受，他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并不简单，但却依旧信心满满。 如此大的体量差距在常规的黑拳赛场上就是不可逾越的山丘，不是能靠技巧弥补的。 他本打算在两分钟内结束战斗，却被对方拖延至此，这个小个子少年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所谓的攻击更像是挑衅，只会让他更愤怒。 一个呼吸之间，陀古再次碎步突进。 转瞬间两人几近贴面，男人粗壮的手臂向前环抱，四面合围，仿佛火钳夹老鼠。 白野的身体却游鱼般从环抱中穿过，随即转身从侧面鞭腿，然而脚背传来的触感却仿佛踢中岩石，筋骨一阵酥麻。 他不得不再次后撤，脸盘大小的拳头从他面前几公分的位置划过，拳风刮的脸颊生疼。 陀古始终大开大合发起进攻，体型差距的带来的优势仿佛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对陀古来说他可以被击中很多次，然而只要他一击得手便可以结束战斗。 他胜券在握。 连续的闪避后少年终于露出疲态，身体重心不稳，步伐出现一丝错乱。 这是绝好的机会，以陀古数百场格斗的经验，下一拳他将精准无误的击中对方的侧腹。 他的指关节将隔着皮肤与脂肪砸在肝脏上，就像用锤子击打枕头，枕头或许看似完好，但内里已是一团浆糊。 已经有不下十人死在他的拳头下。 即将胜利的喜悦让他不禁嘴角上挑，像是在鸡蛋上画了一条斜线。 忽然，他听到一声闷响。 他眼神错愕地低头，少年的身体鬼影一样移到他的身下，他的一拳打了个空。 白野的身体飓风般扭转，右旋肘击落在陀古的侧肋，那一声闷响正是肋骨断裂的声音。 下一刻白野单脚蹬地身体腾空，拳峰正中陀古的下巴，陀古的脸顿时一片通红，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像是密集的蛇。 最后的一脚踹在陀古的腹部，在此之前他已摇摇欲坠，全靠一丝意念撑着没倒下。 “扑通”一声，身材高大的陀古倒地。 此时全场已经落针可闻。 白野瞟了一眼正愣神的裁判，对方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 观众席上随即传来热烈的呼喊，口哨声四起，裁判牵住白野的手高举起来，地下空间被鼎沸的人声填满……… ………. “你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 灯光暗淡的后台，白野依靠着墙壁，在他旁边站着一身暗红色西装的胖子，胖子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满脸笑意，肥rou在他的后脑和下巴堆叠了起来。 白野头都没转，只伸了伸手，胖子心领神会的把一叠钞票塞在他手里。 “陀古可是最近炙手可热的人物，在这一带也算小有名气，我都没想到你能赢下他。” 仿佛没看到白野的那张伤痕累累的脸，胖子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嘴角都合不拢，看得出今晚他赚了不少。 胖子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又伸手从怀里掏出几张票子拍在白野手里。 “这是阿良哥的一点心意，回去多买点营养品补补身体，年轻人恢复快，多吃多睡！长命百岁！” 说完拍了拍白野的肩膀，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往远处走。 “有事记得联系哥们儿啊！” 阿良的声音在远处回荡，白野头也没回，转身朝反方向走去，去衣柜里拿了外套和背包。 名为阿良的胖子虽然没个正型，但在酬劳上从未作假。白野粗略数了数，随后把一叠钞票塞进包里。 电梯缓缓上行，暗淡的灯光照着少年略显青涩的脸，方才拳场上的那股狠辣劲儿已荡然无存。 一绺额发垂在两眼之间，乌黑的眼珠清澈，双手插在黑色外套的兜里，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味儿。 任何路人都会以为这是一个刚从学校放学回家的学生，只不过他的鼻子、眉骨以及颧骨上分布着几处青瘀和伤痕，在那张白净的脸上分外明显，倒像是刚被校霸打了一顿的老实男孩。 从一个相当隐蔽的后门走出大楼，外面正下着雨，地面泛着一层腻光，巨大的霓虹灯牌立在远处的高楼上，雨幕中无数车辆来回穿梭，斑驳的城市灯光映在水洼里，像是一张油画。 隔着建筑物的玻璃，暖色调的灯光中，露着香肩和大腿的女人与头发油亮的男人相对而坐，宝石蓝吊带裙上缀着细碎的水晶。 雨夜的风里裹着一丝甜味儿，白野往雨里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随后走进不远处的便利店，店老板把一板KO绷拍在玻璃柜台上，带着些警惕又有些怜悯的目光瞟了白野几眼。 下一站是银行，原本还在打瞌睡的柜员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浑身湿漉漉披头散发脸上还带着血污的白野，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手还没来得及打报警电话，白野已经把一叠钞票放在了柜台上。 “汇钱。” 汇款人：白野 收款人：白苗 金额：20000 惊魂未定的把客人送走，对着名单琢磨了一会儿，柜员才突然想起来这少年他以前见过，只不过是今晚的扮相着实寒碜，让他一时没有认出来。 听说是对苦命的孩子。 刚才那笔钱应该是寄给那少年的meimei的，那女孩在4号堡垒城市最好的大学念书，学费想必相当昂贵。 但是这钱是哪来的？怕不是偷钱被人给打了？柜员心想。 如今这世道，这对无父无母的兄妹能活到今天也是不容易，尤其得感谢那位姓叶的小姐的照顾，只不过听说…… 柜员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不禁为刚才的冒失内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