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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奔逃

    小珺说到底也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面对当下的情况不嚎啕大哭已是了得,如今确是无计可施了。六神无主之下凭着怒意,对那盘坐的老道士一顿拳打脚踢。

    老道士身上浮现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小珺踢打之下,发现老道士身如金铁,竟是纹丝不动,反倒是让自己手脚发疼。于是当即跪坐下来,心中委屈万分,还没来得及独自垂泪,就看见萨提亚又拱到了老道士的怀里,正掏出几块龟甲在那左啃右啃。

    萨提亚这一掏,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只见道士老眉一蹙,竟是要苏醒过来,这可吓坏了跪坐一旁的小珺。当下也来不及多想,小珺只是下意识的觉得,那几块破烂龟甲定是了不得的稀罕物件,这才能让老道士分心而来。于是她灵光一闪,抄起还在用龟甲磨牙的萨提亚,又用裙子将其余的龟甲一兜,连跑带跳地一溜烟往外逃了去。

    老道士感知到龟甲离身,便要收功追去。却是褒姒这边妖气大作,将他又拉了回来。二人一时僵持不下,皆是动弹不得。

    小珺带着萨提亚就要逃离老道士的魔爪,将将松了口气,忽见树林中窜出来一队金甲武士。他们扮相怪异,皮甲戴盔却不佩兵器,更奇怪的是,他们赤脚而行,并未穿靴子。

    “是斯芬克斯的狮心武士团,你们想干什么?”小珺惊叫道。然而士兵们却一言不发,只将她和萨提亚围了起来,便要抓捕二人。

    这可急坏了张道陵和褒姒,原来方才萨提亚在他二人的怀里一阵乱拱,把他二人所携的《武丁书》掏了个遍,凑了个整。这会儿萨提亚要是被别人抓走,那可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哈哈哈,臭道士,想要《武丁书》的看来不止你一个哦!”褒姒狡黠一笑道。

    “这是哪冒出来的人?老狐狸,商量一下,先把这票人干掉,可别让人摘了桃子!”老道士递了个眼神对褒姒道。

    “哼!本来也没想和你这个臭牛鼻子对上。”褒姒翻了个白眼,便与张道陵同时收了神通。随即却是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条狐尾便朝张道陵背后偷偷扬去。

    谁知一柄道剑却从张道陵袖中飞出,打了个转,斩在了张道陵背后,正巧斩中了褒姒的狐尾。只听张道陵大笑道:“你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sao臭、臭不可闻啊哈哈哈!”

    褒姒银牙暗咬,已是受了暗伤,心下知道一会儿收拾了狮心武士团,自己也在张道陵手下讨不到好。但一时之间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先同狮心武士团打成一团,走一步看一步了。

    狮心武士团的狮身人武士一看有人前来阻止抓捕,纷纷发出一声声吼叫,手足分别变成了狮爪和狮腿,以狮身人的形态向张道陵和褒姒扑去。直到这时,张道陵才知道这群士兵为何不穿鞋子,不佩兵刃。

    再说小珺带着萨提亚趁乱一路奔逃到冥河边,她已经看出小姐不是那老道士的对手。那老道士法力高强,若是比拼脚力,只怕不一会儿就会被撵上。又有狮心武士团的人在围捕自己二人,真是前狼后虎。眼下唯有跳入冥河顺流而下,方能一日千里。

    望着眼前湍急的河流,小珺也不敢闭眼就跳。她赶忙跑到河边的竹林里去,一甩丝巾。那丝巾便如利刃般,切下两根长竹。上去拖拽时,却是怎么也拖不动,方才丝巾化刀斧的功夫并不能让她六七岁的身板举重若轻。情急之下,小珺使出方才那样的冷脆劲一拽,反而让竹叶将自己的手心揦了一道口子。

    疼痛沁入骨髓,小珺一下子便急哭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抹着眼泪,手上的血水混着泪水染红了脸庞。她向四处看去,见萨提亚坐在地上,用牙齿跟龟甲较劲,小珺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她又能如何,这小东西不过是个话都不会说的婴儿。正要转身继续去搬竹子,却感到脚上一沉,原来是萨提亚抱住了自己小腿,一只小手还挥舞着一块破龟甲。

    “别闹,你要不放开我呀,咱俩就小命难保了。”小珺说着,把萨提亚扯离了自己。

    萨提亚咿咿呀呀地叫着,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最后只是将那挑出来的龟甲一把塞进了小珺的手里。

    小珺正无奈苦笑,却发现那龟甲吸在了自己手上,自己的血液被不断从伤口中吸到龟甲上。还不等小珺惊慌,只见青光一闪,那巴掌大的龟甲,竟变得跟小舟一般大,容下自己与萨提亚那是绰绰有余了。

    小珺大喜,赶忙将萨提亚抱进那龟甲小舟,然后一点点的把这龟甲小舟撬往河中,随后自己也跳进了龟甲小舟内。

    在冥河的咆哮声中,小珺和萨提亚回首望去,见无人追来,二人靠在舟尾,身心俱疲。萨提亚抱着小珺受伤的手,轻轻地舔着手心那一道伤口。小珺只觉得痒在手心,暖上心头,方才憋着的那股劲,一下子松了下来。所有的委屈、害怕、无力、愤怒,顿时涌出眼眶,如断线珠子般,滴落在萨提亚的脑门上。

    萨提亚抬头看着小珺那满是泪痕和血污的脸,咿咿呀呀地用小手拂拭着,仿佛在说着安慰地话。小珺只是紧紧地抱着萨提亚,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没睡多久,还是睡了一整天。只因有雨点打在自己脸上,才迷迷糊糊地睁眼,醒来才觉得头痛欲裂,浑身发烫。

    屋漏偏逢连夜雨,雨越下越大,河流变得越发湍急,龟甲小舟内也开始积水。小珺拖着病体,开始往外捧水。很快她就指甲发青,嘴唇发紫,不久前还guntang的身体,现在却冻得发抖。

    “怎么办,积水越来越快了,小魔王,我们可能要魂归冥河了。”小珺冲着怀里的萨提亚喃喃道,尽管萨提亚可能并不能明白。

    “咿咿呀呀!”萨提亚嘴里又啃起了一块龟甲。

    “对啊!我们可以再来一块龟甲来遮雨,你可真是个小天才!”小珺强忍着疼痛,撕开了自己手心的伤口覆在龟甲上。可她试遍了所有的龟甲,这些龟甲都不再变化了。

    “咿咿呀呀!”萨提亚把自己的小手伸进嘴里,龇牙咧嘴一番,似乎是想咬破自己的手,可他那刚长出来的幼齿,似乎对自己的小嫩手也无能为力。

    小珺心中暗想,莫非是只能一人一次?眼下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于是指甲在萨提亚指腹轻轻一划,一滴鲜血滴在萨提亚选中的那块龟甲上。

    在萨提亚的哭嚎声中,又一阵青光闪烁,这块龟甲竟变得比之前那块更大,将将覆盖在了二人身下的龟甲小舟上。小珺直勾勾地盯着嚎啕大哭的萨提亚,眼眸中异彩涟涟,仿佛自己的病都好了一大半。

    萨提亚哭了一会儿,见小珺不理他,便自己吮起了受伤的手指。手指好后,似乎是饿了,又拱到小珺怀里乱吸。见吸不出东西,又舔起了小珺的伤口。

    小珺一时也迷糊起来,不知道这小家伙是个什么运行机制。忽而“阿嚏”一声,打起了喷嚏,只得赶忙清理干净小舟的积水,然后脱下湿透的衣服,晾在一旁,最后化出三条毛茸茸的尾巴,把自己和萨提亚卷在一起。

    萨提亚蜷缩在温暖中,贪嗅着小狐狸的体香,品尝着口中的腥甜。他还不知道,这将是他今后苦苦寻觅的怀抱。

    小珺蜷缩在龟壳里,轻抚着自己发痒的手心,感受着自己和萨提亚的心跳,想着这下怕是不得不留疤了。她也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龟壳和未来那道浅浅的疤,将成为她心中最坚强的力量。

    大雨旷日持久,小珺与萨提亚躲在龟壳里不知日月,也无食物饮水。小珺头晕眼花,只在昏昏沉沉中,盼望着能一路荡到棱堡石桥,好辗转回到鹿台阁。终于在一声巨响下,她从昏迷中醒来,却发现这大雨终于停了,而龟甲小舟也搁浅在河滩上。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顶开龟壳爬了出来。举目望去,只见四周村寨因洪水肆虐而满目疮痍,房屋破烂萧条,别说棱堡石桥,就是村庄也只剩半个,村中更是半个活人也无。她此时腹中饥饿,正发愁该如何裹腹,就听得“咩”的一声。原来是一只母羊躲在打水的木桶里,逃过了一劫。

    “莫怪莫怪!我和这小家伙已是饿的只剩半条命了,全仰仗您老人家保命了。”小珺两眼冒着绿光,用冒烟的喉咙发出喑哑的声音道。

    她此生第一次觉得,这腥臊的奶水竟是如此的人间美味。和萨提亚一起吃饱喝足后,小珺便要带着萨提亚离开,洪水期待在河边确实是太过危险。却发现萨提亚竟然爬回了龟壳里。

    这段时间小珺也发现,这小家伙每次看似顽皮,实际上总能歪打正着,不知道该说他运气逆天,还是深藏不露。于是乎她这次便也不怪小家伙乱爬,而是仔细观察了起来。

    只见小家伙扒拉在龟甲的边缘,挥舞着小手拍打着龟甲底部。小珺疑惑地把龟甲翻了个个儿,这一下子便真相大白了,原来这龟甲缩小的时候还看不出来,放大后却能清晰的看见,甲壳上密密麻麻地刻了一种奇异的文字。

    “这……这是,金文?”小珺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这龟甲上刻的文字,正是殷商时期的金文,这文字诘屈聱牙,便是自家小姐也不能认全,自己就更是只能认得两三分了。天下间能认全金文的人物,大多都不知道躲到什么深山老林里隐居避世了。自己知道的能认全金文的人,也就只有自家小姐的阿姊,鹿台阁曾经的主人妲己娘娘了。小珺不由得眉头蹙起,赶紧想要把龟甲拖走。

    此时萨提亚又使出了他的神奇幼齿,也不知是怎么啃的,龟甲便缩小了一大半。小珺看到萨提亚咬破的舌尖,顿时明白过来,赶紧咬破舌尖吐出血水到龟甲上,意念控制着自己这块龟甲的大小。

    不一会儿,她就赶着母羊和龟甲做成的婴儿车,在萨提亚的咿咿呀呀声中,背向大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