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几句话开始的
虽然早就知道东方毅对安离用情不浅,可苏幕遮还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自己面前如此平白的陈清心意,许是因为她一直面对提防的都是他有城府的一面,乍然如此直白,她真有点接受不了。· 这时候应该如何应对?他如此作为,当是对自己有一定信任吧。 东方毅没有给予苏幕遮太长斟酌的时间,而是直接开口试探的问道:“你与离离好似很投缘?” “没你们俩投缘,”苏幕遮及时站稳立场,撇清道,“我与县主今日/才见第二面,目前对她的称呼还是尊称,连她的名字是哪两个字都弄不清楚。”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东方毅低声诵道,念完后抿了一口酒,“安世伯最喜白翁诗,特以此为她命名。离离曾说,她不喜欢自己名字的寓意,嫌它太勃,我却与她相反,极喜欢这其中蕴含的争生之意。”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她真的是个很坚强的女子,拿得起放得下,”苏幕遮诚挚的赞了一句,而后宽慰他道,“所以你当放心了,她一定能过得了这一关……端看你愿不愿意让她过了。” 东方毅是个聪明人,从来都做得到闻弦歌而知雅意,苏幕遮虽然说得含蓄,但他还是立刻就懂了,手中的酒一口闷干后,低低的说了句:“谈何容易。·” “有时候,越在乎什么,越要克制,越要离得远一些,否则只会造成伤害,”苏幕遮在喝酒一途哪甘落于人后,眼看着东方毅酒到杯干,已下肚五六杯了,她也是一杯酒入口入喉,“你要娶的。毕竟是公主啊。” “公主”二字听在东方毅耳中一阵烦躁,他偏了偏头,像是要甩开一些不该有的念头,沉声说道:“我知道。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公主也很无辜,况且她是金枝玉叶,下嫁于我也委屈了她,既然事已无法改变,我当好好待她。” “……没一句说到点子上。”苏幕遮觉得很是尴尬。怎地连东方毅都比她善解人意啊,说真的,她真是半点也没有同情那位长公主。值得同情的人太多了,她为何要去为那样一位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公主去cao心?她和公主又没有交情。 “看来我虽然没这么想,你却是这么想的啊,”苏幕遮豁然开朗,“你该不会因为自己有这个想法,觉得背叛了县主,所以才喝闷酒的吧。”眼看他又灌一杯酒,忙伸手阻拦,“你要是怀着这种心情,就少喝两口,没的糟蹋好酒。” “……糟蹋也是糟蹋我的,你心疼什么?”东方毅嘀咕了一句,任她夺下自己手里的酒杯,“大丈夫岂可耽于儿女私情,你不要说的我好像是个深情种子,”他撇了撇嘴。做出个古怪的表情,“我最恨人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说着说着伏倒在案,“我答应过离离要一直陪着她的……我失信于她了……言而无信。·又算什么英雄丈夫……” “你别难过了,她已经知道你失信了,”苏幕遮望着伏案苦笑的东方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你放心好了,她既然下定决心与你长诀。很快就会把你忘记,继续自己的人生路的。” “……你这是安慰人的态度吗?”东方毅半仰起头,眯起双眼看她,不满地说道,“是吗?是吗?” 他用尽全力直起身子,一句接一句的说个没完没了: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我一早就现了,什么话难听你就说什么,什么话戳心你就说什么,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啊!” 眼看着东方毅口齿缠绵,眉眼愈加饧涩,苏幕遮猛然意识到:他不会是喝醉了吧。 也难怪她才意识到,只东方毅喝的那些酒,对于苏幕遮而言,才只润了喉咙而已,谁承想东方毅不声不响的就喝倒了,酒量太一般了吧。 想明白这一点,苏幕遮从椅中弹起,便要出门去找迎客,绕过圆桌经过东方毅身畔时,被他一把拽住,一拉拉到身前,瞪眼问道:“你去哪里?” “你喝醉了,”苏幕遮微微后倾拉开两人的距离,“我去找人送你回家。” “我没醉。”东方毅坚持道。 “好好,你没喝醉,”对于坚持声称自己“没醉”的醉鬼,苏幕遮也懒得与他做口舌之争,“是我喝得有点多了,想要碗醒酒汤喝。行不行啊?”说着要挣开他的手。 “我没醉,你也没醉,”东方毅没有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告诉我,你从第几个问题开始撒谎的?” 极力挣脱的苏幕遮倏地不挣扎了,静了静问道:“你说什么?” “我觉察出来了,你那条小蛇后劲不足,作用有限啊,顶多能让人说三五句实话,”东方毅大着舌头说道,“我话说不清了,可脑袋清楚的很,和什么‘蛇蛊’无关,是,是喝多了……你这,果然是骗人的把戏。不对,应该说,是诈唬人的把戏。” “我一早说过了,是你不信。”苏幕遮眨了眨眼睛。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让人不得不说真话的东西,”东方毅目光迷离地呢喃道,“人心如此复杂,又哪里是药物可以控制的……哪有这么容易……” “话也不能这么说,”语涉她娘亲的本事,苏幕遮不得不正容为“蛇蛊”正名,“我炼的这几枚‘蛇蛊’只是半成品,加上搭配的酒不对,这才只有一时的效果……等到明年五月端午,我定能成功炼制出名为‘吐真’的蛇蛊,到时候,就可以真正做到问什么答什么了。” 东方毅抬眼望向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如果可以……就太好了,”他没有忘记适才的问题,盯着她的眼睛追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撒谎的?在我问到神仙水的时候吗?还是一开始就没说实话……” 即便知道眼前的人已醉的很了,自己不管说什么,恐怕他睡一觉也记不住了,但苏幕遮还是正色回答道:“我没有撒谎。” “……是吗?”东方毅缓缓地松开了手,重新扶倒在酒桌上,闷声说道,“你走吧,外面的迎客会送你回家的。” 苏幕遮点了点头,向门口走去,临出门时听到东方毅瓮声说道:“我也没有说谎。” “是吗?” 苏幕遮依样应了一声,拉开门离开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