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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初为人父

    方红梅果然患上了乳腺炎,还有贫血和低血糖。

    遵照医嘱,她必须每天到花园区卫生院打一瓶吊针。

    乳汁呈淡黄色,不能喂孩子了。奶水聚集胀得厉害的时候,她就用一个套有橡皮球的玻璃器皿罩在**上,把乳汁吸出来,喷洒到墙壁上。据肖玉荣讲,妇女不能随随便便地把乳汁洒在地上,否则就可能导致奶水不足甚至没有奶水。也不知这种说法有无科学依据,但既然肖玉荣这样讲,方红梅就照着去做。

    宁可信其有,免得将来真的没有奶水喂孩子。

    因为头发晕,方红梅不敢骑自行车。每天早上,她都是步行去花园区卫生院。由于走得慢,不时还得在路边坐一会儿,歇一阵子,来回跑一趟得个把小时。再加上输液耗费的时间,打完吊针返回家里,只能勉强赶上吃午饭。

    整个上午,王加根只能一边带孩子一边上班。

    上课铃声一响,他就抱起女儿欣欣,推着小摇车赶到办公室。如果有他的语文课,他就把欣欣放在小摇车里,拜托其他不上课的教师帮忙照看一下,并嘱咐他们定时端尿,然后风风火火地去教室;如果没有他的课,他就把小摇车推到自己的办公桌旁边,让欣欣躺在小摇车里面自己玩。他抓紧时间写教案、备课、批改作业。

    办公室里有了个小孩,气氛总是特别活跃。老师们都喜欢抱欣欣,逗她玩。也有被小家伙尿湿衣服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被尿者就笑得前仰后合,说自己运气好,沾了童子尿会发财。

    学校领导对王加根带着孩子上班,也没有提出异议,还时不时走到小摇车旁边,和欣欣说话,逗小家伙玩儿。

    上午快放学的时候,方红梅打完吊针回来了。她一进家门就叫累,什么事也不想干,直接进卧室休息。

    王加根问她想吃点儿什么。

    “没胃口。先睡一觉吧!最好煮点儿稀饭。”

    听她这么讲,王加根就带上房门出来了。

    欣欣在小摇车里提抗议,大哭大闹,不依不挠,小脸急变了形。

    王加根刚把她抱起来,敬武就拿着两个饭盒回来了。

    “我腾不出手来炒菜,你还是去食堂吃吧!”他抱歉地对小舅子笑笑,无可奈何地说。

    敬武二话没说,把蒸熟的饭放在饭桌上就走了。

    王加根喔喔喔地哄着欣欣。一手抱着她,一手到橱柜里面拿奶粉,倒了些在奶瓶里面,用开水瓶里的热水冲匀。

    他摸了**瓶,感觉有点儿烫,又连瓶带奶放在装有冷水的脸盆里,降了一下温,才开始喂孩子。

    欣欣吸吮了几口,觉得味道不怎么对劲,松开奶嘴不吃了,哇哇地哭了起来。哭过一阵儿,饥饿难忍,又重新衔着奶嘴,用力地吸吮起来。

    奶粉是王加根在花园镇副食品商店买的。

    极普通的“扬子江”全脂奶粉,块把钱一包。每次倒些在奶瓶里,加点儿白沙糖,用开水一冲就行了。由于不懂得冲兑比例,奶粉把少了,水的浓度有点儿稀,不如母乳那样粘稠,但欣欣还是吸吮得很馋。她总是一鼓作气,把半瓶奶水全部吸完了。见女儿已经吃饱,王加根试图把她放回小摇车,腾出手来为老婆煮稀饭。

    欣欣刚进小摇车就哭闹起来,拼命地摇动小手,小脚乱蹬乱舞。她显然是困了,闹瞌睡。王加根只好重新把她抱起来,走到屋子外面。

    天阴沉沉的,又闷又热,似乎要下雨的样子。

    王加根在门口的走廊上来回走动,有气无力地唱着流行歌曲《童年的小摇车》。

    欣欣慢慢安静下来,偶尔张开小嘴哭两声,但已经开始闭眼睛了。

    看着可怜兮兮的女儿,想起病病歪歪的老婆,王加根悲从中来,泪水浸湿了眼角。真不该这么早就结婚的,更不该这么早就要孩子。现在大人吃苦,小孩跟着受罪。往后的日子,还有多少艰难险阻?

    欣欣快睡着了。

    学校cao场上一只大公鸡突然打起鸣来,仰着脖子扯起嗓子长长地叫了一声。她一下子被吵醒了,又开始哭闹。

    王加根弯腰捡起一块瓦片,朝讨厌的大公鸡扔了过去。

    大公鸡扑腾着翅膀落荒而逃。

    王加根又开始唱歌,唱《军港之夜》,唱《宝贝》。隔壁程彩清家里传出哗哗啦啦的搓麻将声音,他只得朝初一年级教室那边儿走。走了无数个来回,唱了无数遍歌曲,欣欣终于进入梦乡。

    王加根得以成功地把她放进小摇车。为了巩固成果,他轻轻地摇动着。确保欣欣完全睡踏实,再才慢慢地把小摇车往家里推。

    还没进家门,学校cao场那边又传来驴子的叫声。

    不知是谁家的驴子跑进了校园,“哎噢哎噢”地高声嚎叫,持续了近半分钟。附近树上一只蝉似乎是为了与驴子比赛,也跟着鸣叫起来。

    欣欣又被吵醒了,哭着,在摇篮里扭动着身体。

    太气人了!王加根真恨不得向空中撒一把哑药,让身边所有的动物都发不出声音。

    “欣欣,我的女儿。你快睡吧!mama还等着我煮稀饭呢。都下午两点多钟了,爸爸mama还没有吃午饭。”王加根一边在心里祈求,一边摇动着小摇车,希望女儿快点儿安静下来。

    事与愿违。小摇车里突然传出“哗啦”的声响,同时散发出浓烈的臭味。坏了!加根迅速把欣欣抱起来。解开尿布一看,拉屎了。稀里哗啦的,屁股、尿布和裤子上黄灿灿一片。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双手架着女儿的胳肘窝儿进屋,走过客厅,走进厨房。

    掀掉被弄脏的尿布,脱掉被弄脏的裤子,扔在地上,简单地给她擦了擦,强行端屎端尿。再拎起开水瓶,倒了些热水在塑料盆里,兑些凉水,为女儿洗身上的脏物。

    换过干净的尿布和衣服之后,王加根再也管不了她愿意不愿意,把她往小摇车里一扔,自顾自地开始收拾残局。

    洗衣服,洗尿布,煮稀饭,准备大人的午饭。

    ……

    几天之后,欣欣就习惯了喝奶粉,并且喜欢上牛奶了。

    最初一次只喝小半瓶,逐渐增加到半瓶、大半瓶,但喝一满瓶就不行了。吃得太多,她就会回奶,把喝进去的全部吐出来。

    方红梅的乳腺炎治愈后,又恢复为母乳喂养。

    此时欣欣的饭量已明显增长,母乳满足不了她的需求,还得附加奶粉。不管是母乳,还是冲的奶粉,欣欣吃起来都津津有味,专心致志,而且特别下力气。只要小嘴巴咬着**或奶嘴儿了,想让她放开是非常困难的。有了吃的,她会排除其他任何干扰,抵御各种诱惑,直到把小肚子胀得圆滚滚的为止。吃奶时,她额头上常会冒出好多细汗珠。难怪人们形容某人做事下力,就说“把吃奶的劲儿都拿出来了”。

    婴儿第一次理发叫剃胎头。

    欣欣的胎头剃的是光头。没有了头发,小家伙显得脸很大很胖,虎头虎脑,看上去像个小和尚,更像聪明的“小一休”。加上她好动,特别调皮,第一次看到她的人,都以为她是个男孩子。

    满两个月,欣欣更是显得“雄性十足”。放在床上,她绝不会老老实实地呆着。仰面朝天躺着时,她就会翘起双腿,以屁股为支点,陀螺般地旋转身体。转过一百八十度,直到把两只小脚搁到枕头上,独自在那儿自言自语,咿咿啊啊,得意洋洋地摇晃着铃铛。

    过了三个月,欣欣就会翻身了。从仰卧到侧卧,再到俯卧。趴在床上,俯卧撑般地支起前胸,翘着小脑袋,调皮地看着大人,或者依依呀呀地说着她自己才懂的语言。大人照看她,一刻也不敢马虎,稍有麻痹大意,她就可能从床上滚到地上。

    欣欣脚快手快,见着什么都想抓。大人抱她时,小家伙要是不满意,不开心,或者过于兴奋了,都会挥舞着小手,扯你的头发,揪你的耳朵,推你的前胸。吃饭时,她也开始抢大人的筷子,抢到了就死死地抓住不放。要是扶着她站在桌子上或者在地上玩,她就会高兴得上下起伏,又蹦又跳。不过,这种运动游戏不敢进行得太久,因为跳着跳着,她就可能屁滚尿流,遍地遗矢,比吹口哨端屎端尿还要见效。因此,每逢看到老师们试图教欣欣走路,或者让她高高在上地站在办公桌上时,王加根都会进行“风险提示”,告诫老师们先端尿。

    更多的时候,欣欣还是在家里跟着方红梅。

    虽然身上有病,但方红梅心里一刻也放心不下女儿。在花园区卫生院输液时,她脑子里想的、眼前晃动的、耳畔听到的,都是欣欣的身影或声音。她担心欣欣从床上掉下来摔着了,担心女儿饿着了,担心女儿拉屎拉尿,没及时换片子受折磨……想着想着,就会伤心落泪。所以,只要她在家里,一般不会让王加根把女儿带走。

    欣欣也特别懂事,似乎知道mama病了,午睡总是睡得特别久。醒来也很乖,躺在小摇车里,听方红梅读散文、念诗歌,听录音机里放出的儿歌及童话故事,看卧室墙壁上挂着的花花绿绿的识字图片。

    傍晚时分,夫妻俩就带着女儿走出校园,到学校四周的田野上散步。通常情况下,是王加根抱着欣欣,方红梅带着复习资料叽哩哇啦地背习题;或者用小摇车推着欣欣,沿着通往铁路技校或部队营房的机耕路缓步慢行。

    置身于大自然的怀抱,欣欣总是显得特别好奇,小脑袋前后左右转,小眼睛东瞄西瞅。叽叽喳喳归巢的小鸟,低空盘旋的蝙蝠,骑在牛背上的牧童,路边的小花小草,田地里的庄稼,小河里的帆船,乡村里袅绕的炊烟和忽明忽暗的灯火……让她目不暇接。

    如果她突然高兴起来,或者被爸爸过于亲密的举动弄烦了,就会双手抱住王加根的脑袋,张开嘴巴在他的高鼻梁和汗肩膀上到处乱啃。那没有牙齿的小嘴巴,啃得加根痒痒的,心里说不出的甜蜜。

    因为这段日子刮风下雨,天气转凉,大人又没有及时给欣欣增添衣服,小家伙生病了。

    咳嗽,流鼻涕,打喷嚏,拉肚子,症状类似于感冒。患病后,欣欣一下子老实了,显得格外听话,叫人看着觉得可怜。没有了平日那甜甜的笑容,也不哭不闹,脸上烧得红通通的,喉咙里象拉风箱一样不住地喘气,呼吸困难,声音很粗。

    王加根顶风冒雨送女儿去花园区卫生院看医生。

    扒开她的裤子打针时,欣欣总是万分不情愿地扭动着身体,哇哇大哭。眼看她这么小就忍受皮rou之苦,王加根心里也不好受。

    给她喂药是最麻烦的事情。

    如果药丸表面有糖衣,或者药粉是甜的,喂起来还比较顺利。要是苦味药,用汤匙一灌进她的嘴里,她就会拼命地往外吐。皱起眉头,摇晃着脑袋,小脚乱蹬乱踹,嘴巴紧紧抿着,就是不张口。无奈,当爹妈的只有狠下心,采取强制措施。一人捏着她的鼻子,让她出不了气,不得不张开嘴巴,另一人用汤匙强行往她口里灌。

    欣欣哭叫着,双脚乱踢,小手乱舞,不是打翻了装药的杯子,就是打翻了喂药的汤匙。到最后,药水能喂进去一半儿就算不错了。

    ……

    王加根家所在的那排校舍,大门都是朝北开。

    每逢做饭的时候,他总得把卧室门关好,把大门和后窗打开,让空气南北对流。遇到刮北风时,油烟和吹进来的灰尘一起,直接从后窗出去,对室内影响不大。要是刮南风或者无风的日子,就比较麻烦。油烟在房间里袅绕,呛死人。特别是炒辣椒的时候,家里完全没办法呆。大人受到刺激忍忍也就过去了,欣欣怎么能够受这样的折磨?

    邹贵州建议王加根装个抽油烟机,但那东西比较稀罕,属奢侈品,价格又贵。他们这样的住房,安装那玩意儿显然不协调。何况牌坊中学老是停电。没有电,抽油烟机就成了聋子的耳朵,根本派不上用场。

    找学校领导再要点儿房子,单独做间厨房?似乎也没有这种可能性。牌坊中学宿舍本来就少,根本没有空着的。

    经过好几个晚上的辗转反侧和冥思苦想,在多次进行实地勘察之后,王加根决定因地制宜,自己盖一间厨房。

    他们住的那排校舍距学校围墙很近,仅两三米。校舍与围墙之间形成一条狭长的巷子,大概有三十多米长,而且是条死胡同。如果在校舍与围墙之间砌两堵墙,盖上石棉瓦,从客厅往南开个后门,厨房就有了。工程不大,也花不了几个钱。

    王加根决定向学校领导提出这一要求。

    眼下,他在工作和教学上卓有成效,可谓顺风顺水,已经有了向学校提要求的资本。初三上学期期中考试,初三(1)班惨败,他面临的处境岌岌可危,但到了期末考试,形势就大有改观。初三两个班已经不相上下了。进入下学期,初三(1)班一骑绝尘,很快就把初三(2)班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中考预考时,初三(1)班过线人数几乎是初三(2)班的一倍。一些从初三(1)班转到初三(2)班的留级生,在预考中被淘汰,连参加正式考试的资格都没有,而初三(1)班有些学籍还在初二的学生,却在预考中过了分数线。

    预考过线学生与参加正式中考的学生,并非一一对应,指标可以调剂使用。那些子女预考落选的教师反过来求王加根,希望他把初三(1)班争到的指标,匀给初三(2)班使用,让几个教师子女有机会参加正式考试。

    这个时候,王加根才体会到报仇雪恨的快感。

    学校领导、同事、学生和家长这时才对他刮目相看。中考正式考试还没有开始,丁胜安就提前通知王加根参加暑假补课,担任下一届初三毕业班的语文教师兼班主任。

    要想有位,必须有为——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王加根眼下红得发紫,学校领导和同事们都有求于他,所以他相信自己提出扩建厨房的要求,绝对不会遭到拒绝。

    果不其然,当王加根把这一想法向丁胜安提出来时,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丁胜安还说,厨房由学校负责盖,不要王加根个人掏钱。

    考虑到新做的厨房把那条巷子隔断后,里面就成了个死角,邹贵州建议从厨房往死角里面开个后门。这样进出比较方便,还可以拥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

    这真是大喜过望。

    厨房竣工的日子,王加根和方红梅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他们一定要请学校领导和施工的师傅吃饭,还请来部队抽水房的广广黄作陪。

    那天喝了多少酒,王加根已经不记得了。

    最终的结果是:客人们都安然无恙,他一个人喝醉了,吐得家里到处都是,害得方红梅忙乎了大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