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局
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都可以出手，然而，唯独他不行。 因为他是如来。 仅此而已。 就算是让他出手，他也绝不会做出这番，无论这个机会多么的不可错过。 他也不会去做。 唐斩忽然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的问道，“他与你之间，到底谁更胜一筹？” 如来默然半晌，才黯然问道，“他？” 他自然是知道，唐斩口中的他是何人。 他只是有些错愕，为什么唐斩问有此一问，倒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因此他觉得有些疑惑。 唐斩应道，“不错。” 如来有些不解，“你既是已见过贫僧，又何必再去见他。” “半世蹉跎相思顾，独留白发两鬓生。可怜老来多磨难，不见如来已黄昏。”唐斩淡谈地接着道，“我既然已见过你，必然也会去见他，你又何必明知故问，难道这不是你来此的目的。” 如来一脸平静道，“贫僧见他，只是为了见他。而你，却并非只是为了见他。” 唐斩缓缓道，“两者都是见，只是所图不同罢了，然而并没有实质上的区别。” 如来忍不住问，“为何一定要见？” 唐斩反问道，“为何不能去见。” 如来道，“你见了又能如何？他一样给不了你要的答案。你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所以，见倒是不如不见。” “即便如此，这也并不影响我去见。”唐斩笑道，“若是不见，若是不闻，若是不问，若是不知，我心里也放不下。这也必定成为我心魔，使我无法精进半分，所以我一定要见。我倒要看看，作为执棋者的他，这么多年他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 “你不是他的对手。”如来平静地说道，“不仅仅你不是他的对手，贫僧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在数十年前，便达到了一个无人企及的高度。这天地间能够击败他的人，恐怕也只有他自己了。” 唐斩一脸惊愕的问道，“他竟是强悍的如此地步！莫非，这天地间，再无人是他的对手？” 这一刻，这个消息像是一场惊涛骇浪，在他的心头涌起，震慑着他的认知。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结果。 不然，也绝不会让他如此惊讶。 如来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缓缓的说道，“你要见他，恐怕并非为此，恐怕是另有所谋。” 唐斩疑惑道，“哦？” 如来缓缓的说道，“若你不是另有所谋，你也绝然不会带着整个大周皇室所有的高手，都集结在这片疆域。更不会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要与贫僧见上一面。恐怕，你之所以与贫僧动手一战，也是抱着试探贫僧的身手想法。从头到尾，这都是潜心设计好的一个局罢了。” “执棋者不愧是执棋者。”唐斩没有反驳，缓缓说道，“我就说，这一切都满不了你。” 如来看着远方的虚无，淡淡道，“依贫僧看来，你之所以想见他，只不过是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更是想要看看他，还能活多久罢了。并非是为了想要知道，他究竟是强到了什么地步。” “不错。”唐斩道，“这也是，我一定要见他的原因。” 如来长叹一声，若有所思的问道，“这恐怕并非是你的想法，而是大周皇室的想法。” “不。”唐斩斩钉截铁道，“这是天下苍生的想法。” 如来问道，“所以，你们不惜集结整个大周所有的力量，想要于此取他性命？你可知，若是这一切都失败了，结果并非是你等能承受得起的。” 唐斩居然不否认，道，“他若不死，这片天地便永远只是这片天地，他的存在就像一个无法逾越的屏障，挡在中间制衡着一切，没有人希望一直是这个局面。不仅仅是大周不愿意，这天下苍生也不愿意，弱rou强食这是天地间的法则，没有人能无视这一规则。所以，不是我们想要他死，而是他必须死。只有他死了，这个局面才能打破，这才是真正的顺应天道。” 如来道，“你可知道，他要死了。这天下好容易维持了数十年的平静，便不会再平静下来，这烽火怕是要烧遍整片天地，这世间有多少的人会因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那又如何？”唐斩转过身来，凝视着他，道，“难道，你没有觉得，这片天地安静了太久了。” 他话中有话意有所指，显然，如来的话，并没有改变他心中的任何想法。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如来道，“不仅仅是他，连贫僧也不愿见这天地间燃起烽火，苦了这无尽苍生。贫僧也并不认为，他死了，对这世间来说是一件好事。” “既是你真的关心这天下苍生，为何乱世从未见你大开山门，解救这天下苍生，反倒是封闭山门不问世事，而在这盛世之际香火鼎盛，普度众生度化世人。恐怕你真的在乎的，也仅仅只是那人间香火罢了。”唐斩嘲讽道，“佛前一跪三千年，未见我佛心生怜，并非尘世遮佛眼，原是未献香火钱。” 如来长叹一声并未反驳，他自是知道，这天下间对他的恶意，只是缓缓道，“你可知，即便是整个大周皇室所有的高手倾巢出动，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好好的活着不好吗？为何非要去寻死？贫僧说过，这天地间能够击败他的人，恐怕也只有他自己了，你们又何苦呢？” “有些事情，明知是必死之举，我等也必须去做。”唐斩不否认，也不能否认，冷冷道，“任何事情总要有人去试一试，才知道行不行。” 如来盯着他看了很久，叹息道，“有些事情，无论你试与不试，其实结果都是一样。” “正因为如此。”唐斩道，“所以，我才来见你。” 如来道，“此事，又与贫僧何干？” “因为，这世间不仅仅是我等想要他死，你也无时无刻想要他死。俗话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唐斩看着他，道，“只要你出手帮我牵制于他，这件事情，我等便增加了很多胜算。” 如来问道，“你可知，贫僧与他的关系？” “如兄如父，亦师亦友。”唐斩应道，“可是，即便如此，这也并不影响你出手。” “你即是知道，我与他的关系。”如来道，“又为何咄定贫僧一定会出手助你。” “你一定会出手。”唐斩坚定地说道，“因为，你不会错过这等机会。” 如来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反倒是说出来心中的疑惑，“有一件事，贫僧有些不明白？” 唐斩道，“什么事？” “为何是他，而不是贫僧？”如来道，“难道，我们两人都死了，结果对于任何人来说，不都是最好的结果？” 唐斩盯着他，一脸平静道，“烽火燃尽之时，整个天下苍生还是需要你来安抚，所以你不能死。再说了，要同时对付你们师兄弟二人，这天地间恐怕也没有哪个势力能够做到，这也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也没有人愿意承担这个后果，选择去冒这个险。” “所以，你们想要贫僧出手，与你们一起对付他？”如来神色淡然道，“即便是贫僧愿意出手，这似乎对贫僧也没有任何好处。” 唐斩道，“若是你愿意出手，待此事一了，你便是我大周的国师。这天下，只要你愿意，任何地方便都是你信仰之地，我不信，这等条件你舍得放弃。” “这个条件果然诱人。”如来笑道，“换作任何人，都不会拒绝。” 唐斩欣喜道，“那么，大师是同意出手了？” 如来摇了摇头，缓缓道，“贫僧想说的是，这个条件换作任何人都会同意，但是贫僧不是任何人，贫僧只是贫僧。何况，这等事情并不是贫僧愿意去做的，所以贫僧也并不会答应这个条件，即便这个条件极为诱惑。” 说话间，如来又是叹息一声，道，“这世间任何事情，只要是贫僧想要的，无论多么困难，贫僧自是会去努力争取。但是，任何人想要在这等事情上算计贫僧，想要把贫僧当作这棋局之中的棋子，恐怕是要大失所望了。无论这人是谁，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够不够这个资格。” 他说得很轻很慢，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其实不然，唐斩很清楚能感觉到，他言语之间，前所未有的冷漠，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显然，言下之意，是对身后布局之人，极为不满。 试想，一个执棋者被人当作棋子算计，换作任何一个人也是极为恼火。 何况是他。 夜色更深，大地一片黑暗。 无处不彰显着，一股死人死去已久的沉寂。 唐斩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闭上了嘴，转身上了轿子，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他很清楚，如来在愤怒什么，也很清楚如来话中所表达的意思。 他明白他的心情。 正因如此，他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若无感同身受，何来心心相惜。 这大抵也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明白其中的感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