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山
车上的少年纷纷沉默，各怀心事，没有人说话，唯有富贵饶有兴致的看着四周的风景，不时还感叹一声山中的奇观异景。 方林似看不惯富贵的这般轻浮，突然怒斥道：“付轨，燕国将亡，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闲逛？” 被称作付轨的富贵前一秒还面带微笑的四处张望，闻言后脸一下就沉了下来，盯着方林说道：“方大将军为国纵横疆场，马革裹尸之时，你在哪？燕地沦陷，国君自焚之日，你又在哪？” 说着说着富贵站起身来，带着一丝愠怒道：“大丈夫不图报国之志，只知埋怨旁人，这便是你活下来的理由吗？” “你！”方林被富贵的话语堵的哑口无言，自知说他不过，便不再说话，把头扭到一边。 “出了山，我们该去哪？”有少年胆怯的问道。 来自长山派的少年荀一星回答道：“若是无处可去的话，诸位可以与我一同前往郯国。我本来逃出长山派就打算去郯地寻一门派拜师学艺，只是身无分文，无奈之下才来了此处。入了门派即便当不成弟子，最起码也能当一杂役。” 其余少年闻言纷纷表示赞同，他们本就是无家可归之人，只想寻一处安定之所罢了。 一直沉默着的李思突然说道：“如今战争即将结束，我打算回燕地，就不与各位同行了。” “大壮，既然如此，我们便前往郯地吧。”荀一星见众人都有意愿，便对前方的壮汉说道。 坐在车头的壮汉自称刘大壮，他问道：“话虽如此，可我们身无分文，如何能到得了郯地。” “此事不用担心，我身上还有些钱银，一路的包在我身上吧。”富贵拍着胸口说道。 刘大壮闻言豪爽一笑，“那就好，我去过几次宋地，郯国离的不远，就由我来带路吧。” …… 离开北方山脉的路途十分遥远，好在壮汉身上有着许多碎饼，让众人不至于饿死在荒山野岭。 在荒凉的平原上寻了两天路，马车才终于离开了茫茫的大山，回到了附近的城镇，这里也是众人最初起行的地方，有惊无险的是这一路上也没遇到过长山派的修士。 到了附近的客栈，李思与两位少年告别了众人，如今车上只剩下五人，也变得宽敞了许多。 而富贵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许多钱银，带着叶轻买了许多干粮，五人这才继续上路。 少年们大多都是燕国人，如今燕军大败，国君自焚，宋军在燕地势如破竹，数日之内军队连下了数百里，而即将灭亡的燕国也只剩下了最后的几座小城仍在坚守，岌岌可危。 燕地动乱，导致燕人纷纷四处逃难，一路上车水马龙，都是要到别国避难的百姓。 马车沿着大路奔走了两月才终于离开了燕地，这一路众人风餐露宿，吃不少苦头，叶轻平日里没事就吐纳天地气息，如今体内已经凝聚了数百滴气元，这些气元在气脉中流淌着，汇集在一起时，已经隐隐有了溪流的形态。 而白衣少年身上的乾坤袋也被他打开，里面大约可以装得下一尺多的东西。除了摆放了两件衣物外，就只剩下一本关于御剑之术的书籍，可惜叶轻没有取走少年的那柄长剑。 想要去往郯国，就必须经过宋地。宋地富饶，与在山脉之中的燕国不同，宋国的城池大多建在平原之地，不仅来往的车辆众多，且城外一眼看去，遍地都是金黄的麦穗。 路过关隘时，守关的士卒一看车上的少年个个穿的破破烂烂，且说着一口浓重的燕国口音，也没多阻拦，便直接放行。 又过了两月，一行五人由宋国北部一路赶到了东部，通过了无数的关隘城池，终于抵达了郯国的边城，涂州。 “都说涂州城多文士，如今一见，果然不假。”荀一星看着城外来来往往的儒生感叹道。 方林听见荀一星的话却说：“这些文生，一到打仗就知道投敌逃跑，有个屁用。” 眼见周围的人听见方林的话后纷纷在他身上投以视线，他身旁的少年赶紧死死的抓住方林，叫上叶轻一起捂住了方林的嘴，对旁人歉意一笑。 等马车走远，少年才松开手，方林不满地说道：“张昀，我说的句句属实，拦我作甚？” 张昀无奈的说道：“马上就要拜入山门，你还是不要惹事了。” 一行人一同旅行了数月，互相也都已熟络，据荀一星所知，每一年六月这里的门派都会招收弟子，如今正好是六月中旬，恰好能赶上。 几人在涂州城中打听了一番，终于在涂州城东几十里找到了他们要加入的门派，明剑宗。 明剑宗坐落于山脉之巅，在涂州城中远远望去，就能看见一柄巨大的石剑。 此剑剑锋朝下直插入山脉中最高的山峰之内，且高耸入云，与日月同高，于是便被人称作明剑。 在山峰周围，无数楼阁坐落于山巅之上，山中雾气升腾，栈道无穷，即便是在山岭下也有着一排排数不清的屋舍，热闹非凡。 事实上，对郯国而言明剑宗就是郯国真正的主人，与其他王朝不同的是，郯国由仙家子弟创立，虽然世间有仙凡互不干扰之约，但这也并不妨碍仙家子弟执掌凡人朝政。 因此郯国每年都会为明剑宗提供大量的弟子以及杂役，以维持宗派的稳定。 而由明剑宗弟子建立的郯国，从未参与过王朝之间的攻伐，而是一直守着一亩三分地，掌控着宋地以东的十几座城池。 然而郯国虽与世无争，但是这一先例为后世开了个不好的头，无数王朝因此引入仙家之人，或自学仙法，导致仙凡之约逐渐成了空话。 一行人来到山门前刚好快要到正午时分，此时山下汇集了数十上百人，男女老少皆有，且大部分都穿着明剑宗的杂役服，正在围观即将进行的入门试炼。 叶轻等人将马车安置好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山门前，守门弟子看见这五人穿的破破烂烂，身上臭烘烘的，本想将他们轰走，好在富贵递给了那位弟子一些钱财，这才在他那留下了几人的姓名，加入了试炼的队伍之中。 守门弟子摇头晃脑的嘟囔着：“又是几个不自量力的家伙。” 试炼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在黄昏之前登上眼前的这座山的山顶。而试炼之人总共只有三四十人，其中的大部分人似乎还是这里的常客。 “李兄，没想到又见面了，不知这次打算爬到第几阶啊。”说话者是位中年人，看其穿着，应该是明剑宗的杂役。 “哈哈，王兄，这次我少说也要爬到三千阶，可别又落在我后面了。”说话者依旧是杂役的穿着。 事实上，在试炼的人群里，有接近九成的人是明剑宗的杂役，只有少数几人，包括叶轻五人在内，是来自别处，其中甚至还有几位瘦弱的文士，手持折扇，正悠哉悠哉的背诵着圣人语录。 时间匆匆流逝，很快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悠久的钟鸣，山门前的三四十人便一涌而上，往山巅进发。 付轨此时穿着一身步伐轻快灵动，一步便可踏出数阶，他微笑着回头对众人说：“诸位，有缘山巅见。”说罢便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在眼帘。 方林不甘示弱，奋力追赶，虽然他体格健壮，一开始速度极快，但是越爬就越感觉束手束脚，且十分乏力，多次险些摔倒。 反观荀一星与叶轻爬起台阶看上去不快不慢却十分稳健，尤其是叶轻，他的呼吸十分平稳，加上修炼了一气化龙诀，耐力要远远比普通人强。 至于他体内的妖丹，如今仍是暗淡无比，不见一丝生气，仿佛死物。 而张昀与壮汉速度则与其余人差不多，甚至要更好一下，毕竟之前在山中采果，每日都需要上山下山，耐力自然不在话下。 叶轻运用祖传的呼吸法，不断调整体内状态，将气息分散到全身各处，维持全身气血平衡，而且他不紧不慢，并没有像方林和富贵那样急着往上走，而是保持着一定的速度。 明剑宗的山门建在一座数千米高的孤峰上，台阶共有六千一百多阶，从下往上看就像是一柄直冲云霄的剑，而叶轻等人则是在山中爬行的蝼蚁。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大多数人都停留在一千阶左右，至于身穿文士袍的文人，早在五百多阶便停下了脚步。 张昀与刘大壮只比明剑宗的那些杂役多爬了三百多阶，他们深知越往上爬，速度就会越来越慢，加上口干舌燥，附近找不到水解渴，便萌生了退意。 至于方林，虽然一开始速度很快，但过多的消耗体力也让他在一千八百多阶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的躺在台阶上。 荀一星与叶轻最为稳健，很快就超过了一开始走在前面的众人，且叶轻的速度比荀一星更快，更稳，渐渐的就超过了荀一星。 路过方林身旁时，见他一副筋疲力竭的样子，便出口提醒说：“方林，爬台阶比的不是一开始谁爬的快慢，而是看谁爬的更久，要有耐心。” 叶轻一步一个脚印，即便一直前行，速度也没有慢上多少，一直走到两千三百阶时才停下脚步，暂时在此休息。 最惊人的是付轨，他一路急冲，速度丝毫不见减弱，叶轻停下时，他已经爬到了三千阶，且仍在继续。 围观在山门前的杂役纷纷发出惊呼，这样的景象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就连守在山门前的弟子都被他们的反应吸引，往上看去，但很快又摇头晃脑的坐回了原位。 “有点功夫就这么显摆，以后可有你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