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嘉平
良久,揽月轩空旷的三楼传来一阵脚步声,披着斗篷的男子走上三楼,缓缓敲响了那唯一有人的房间。 屋内,听到敲门声,夜秋离不曾有过动作,玄起身开门,看着来者:“何事?” 女子冷淡开口,话音落下,男子递过来一张未拆封的信:“从百花庄寄来的信。” 闻言,玄垂眸,目光扫过看到了那熟悉、同时让她厌恶的字迹:夜秋离启 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她从男子手中接过,未曾多言,反手关上了房门,转身时看到了站在窗边带着面具的身影明显动了半寸,即便他隐藏的很好。 “嘉平月寄来的。”玄开口,语气平淡,不含感情。 窗边,在玄开口之后那长袍飞扬的男子方才转身,目光落在了那一张信封之上,面具之下的眼眸有半分波动。 他走过,不紧不慢从玄手中接过了信封,修长的手摸索着表面,亲自拆开阅读。 往常,此事均是玄一手负责,或者是其他的随从,但向来只有嘉平月寄来的信不同。 小刀拆封,切口一丝不苟。 信封之中的字条展开,依旧是娟秀的小字,但信中的内容却是极为不留情面以及那浮现在脑海的平淡语气。 “夜秋离,此番来信,是为告别。” “你的信我已经收到了,关于濮阳轻礼和沈昭明之间,我只能说一件,但也仅此知道这一件,两年前,北境边关,濮阳轻礼曾救过沈昭明一命,当时就住在我的百花庄中。” “此事了结,除此之外,我也无法透露太多,至于你派人给我送来的那个小姑娘,我想过,愿意收养她,但同时曾经你于我的救命之恩,也因此抵消。” “此后,再无瓜葛。” “按着你的要求,今后她不会再踏入皇城半步,扰乱你的计划,我将带她出海远离北夜,此一生不在踏上北夜的疆土,从此之后,她与丞相府的康乐小姐再无渊源,只是小姑娘菡萏。” “此去无归期,恩怨已了,相隔彼岸,便无需再见。” “夜秋离,身在海外,我不希望听到有关你称帝的消息。” “别见,勿念。” 目光扫过,藏在面具之下的双眸最终停滞在了那最后的二字之上。 好一个“别见”。 夜秋离勾唇淡淡一笑,将那切口一丝不苟的信封以及字条扔在了手边的烛火之上,看着其缓缓燃烧,最后化作灰烬,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冷笑一声,开口时似有感叹:“可惜了,称帝是无可避免的,不能如你所愿。” …… 与此同时,北夜东面边境,临海之地,一艘长船静静停立在岸边,那是一艘长有三十八丈,宽十四寸,载重量足有六百斤的长船,置身黑夜之中,如同一只深海巨兽暗自蛰伏。 月光照耀,海风呼啸。 此时的港口城郡已经不见了灯光,只剩一片昏暗,只有嫌少的灯盏散发光芒,然置于偌大的城郡,恍若沧海一粟。 月光挥洒,长船挂帆,似是要在这样的深夜起航,但好在此时的海面,不过只有淡淡的海风吹过,掀起微不足道的涟漪。 长船之上,未曾挂着旗帜,这等作派,却并非出自皇室,或者任何一个拥有绝对势力、钱财的王侯世家,商户之家。 一身红衣的女子牵着一个小姑娘站在木板搭建的渡口之上,看着那艘长船之中缓缓走下的黑色身影。 女子年纪二十有余,一身红衣,身披狐裘,长袖翻飞,风吹过她的长袍,带起身上混杂的各种花香。 她抬眸,置身透骨的海风之中,神态略显慵懒,眉眼自始至终带着淡淡的倦意。 她的身边,同样身披狐裘的小姑娘年龄不过十二,浅淡的月光映照出她稚嫩、青涩、怯生的面容。 “你要带我去哪里?”小姑娘开口,身形略显单薄瘦小,因此只能仰视眼前的女子,看着她黑夜之下飞扬、及腰的长发。 “海外。”红衣女子略显懒散的回答。 “我……可以不去吗?”小姑娘开口,她莫名觉得,此去便是永远,或将永远回不来。 “我们已经到这里了,没有回转的余地。”女子开口,看着那已经从船上下来,站在渡口的黑色身影。
女子牵着小姑娘,不由分说,上前半步,一扫之前慵懒的姿态,眼眸含笑的开口:“这番旅程,麻烦了。” 她开口。 话音落下,来者那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浅浅一笑:“不麻烦,这一路上,还要寻求庄主的庇佑。” 他们此番出海是为寻宝,长船是一些向往着大海的商人集资打造,但在海上终归并不安全,时常出没的海盗,还有不确定的自然因素。 后者他们找了擅长观测星辰的道士助阵,至于那些行动诡异的海盗,他们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位江湖之上,此前隐世,却实力不俗的年轻女子,百花庄庄主嘉平月。 但对于“嘉平月”之名,江湖之上多有猜测,此为化名。 “我说过,只能庇佑你们的去程,我将留在海外,不会返程。” 只有去程,没有归程。 “足够。”黑衣的男子爽快回答。 话落,三人上了长船,黑夜之中,长船借着微弱的月光驶离了港口,站在船仓后的夹板之上,素衣狐裘的小姑娘远远望着那越来越远的陆地,近在咫尺,却似遥不可及。 身边红衣女子坐在夹板之上,双脚悬空。 “我……还能回去吗?”小姑娘开口,说出了今夜的最后一句话。 嘉平月垂眸回应,似乎印证了少女心中所猜测的开口:“此去无归期,于你,于我……” 话音落下,小姑娘真的感觉到了彼岸的遥不可及。 她眼眸发散,未曾再开口,痴痴看着月光下的城郡愈发渺小。 身侧女子再次开口,她已然听不清她口中所说。 “离开,不一定是结束,兴许是新的开始。” “夜秋离,你就算绸缪近二十载,不身处皇室,终究没有皇族的那一份心狠手辣,内心的柔软阻挡了你的脚步,也预定了你的结局。” 女子坐在夹板之上,低声。 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看着一个站在远方的身影。 最后望向彼岸,惨然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