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奏表传昏庭
这场宋军主动发起的雪后追击战最终以宋军损失近五万士兵,而西夏总共伤亡三千多人而结束。宋军此战伤亡惨重,让整个作战大军可谓是伤筋动骨,西北禁军多年来培养的精锐十五万士兵,现如今损失过半,当初的二十三万大军,如今也只剩下十万出头,加上后方支援的部队三万多人,如今大军也不满十五万。军队过大的损伤已经使得宋军士气全无,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战斗的信心。宋军只能按照种师道的建议,将大军屯在后方延安府,士兵轮流到前线堡垒城池中防守。 西夏军队原来近十七万的部队现在也只剩下不足十万,加上主帅仁多保忠被范遥的符箭重伤,现已远遁百里之外,消失在宋军斥候视野之中。加上粮草被范遥所断,冬季天气寒冷,西夏军队也一时之间难以组织大规模的攻势。 一场总人数近五十万的宋夏国战就这样在这场雪后的追击战后重新达到了平衡点,双方都偃旗息鼓,没有再动干戈。童贯回来之后被惊吓的生了一场大病,加上天气苦寒,一时之间难以痊愈,于是便奏请朝廷回京城治病,赵佶应允。童贯在“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和一千军队的护送之下回到东京汴梁,前线大局暂时由种师道主持。 童贯回到开封之后,在府中一直将养半月有余,身体这才康复,此时已经临近过年。这一日,下人忽然禀报蔡京来访,童贯连忙从床上起来,出门迎接蔡京。蔡京如今已经年近六旬,头发依然花白,但是身体和精神却都是是不错,如今在朝堂之上权势滔天,许多要职都是他提拔上来的党羽,风头一时无两。童贯将蔡京带到客房之后,两人坐下,仆人将两杯热茶奉上之后,在童贯的示意下便关闭房门离开。此刻房间中之后童贯蔡京两人。 蔡京喝了口茶,将茶杯放到桌上,悠然间缓缓说道:“童大人,你可知如今你就要大祸临头了吗?” 童贯连忙站起身来,朝蔡京深施一礼,低声问道:“卑职愚钝,还请蔡太师明示!” 蔡京整理了下衣服,微微笑道:“童大人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你若是不知道,又怎会以生病为由迟迟不肯面上圣上,禀报边关战事的情报啊?” 童贯额头微微冒汗,躬下的腰不敢挺直,咽了一口吐沫湿润下发干的喉咙,说道:“还请蔡太师指一条明路!” 蔡京震了一下衣袖,站起身来,到了童贯近前,低声说道:“童大人作为监军,责任重大,却鲁莽行事,不听劝告,使得我大宋损兵折将,此事朝堂私下已经多有议论之声。” 童贯额头的汗珠越发密集,绷紧的身体微微发抖。蔡京看到之后,拍了拍童贯的肩膀,继续说道:“童大人现在依然刀架到脖子之上,还不自救,难道等着人头落地吗?” 童贯“咕咚”一声跪倒在地,朝蔡京拜伏在地,颤声说道:“还请太师救我!” 蔡京呵呵一笑,将童贯扶了起来,说道:“童大人啊,童大人!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请问这前线军队的指挥权在谁手中?你又是何职务?你虽常年带兵打仗为圣上分忧,但是终究是个监军!难道你还能做出追击西夏军的主意?” 童贯听了之后大喜过望,连连称谢。蔡京说道:“事不宜迟,等到所有细节和证据都到了圣上面前,那么你就人头不保了。你还是赶紧些写好奏表,面见圣上请罪吧!”童贯再次拜谢,蔡京轻轻一笑,便带人离开了童贯府上。 送走了蔡京,童贯连忙在书房中写好奏表,第二日一早便面见皇帝赵佶,禀报西北前线战事状况。赵佶坐在龙椅上,脸色微愠,问道:“童监军,你的病痊愈了,但是我大宋的十万将士的性命你打算怎么给朕交代?” 童贯翻身跪倒,痛哭流涕的说道:“罪臣有负圣上托付,监军不利,没有提前识别西夏的阴谋,以至于错误的决策被执行,导致我大宋损兵折将。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宋帝赵佶瞥了一眼童贯,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你且详细禀报战事过程。” 童贯不敢起身,继续跪着道:“多谢陛下圣恩,微臣必当誓死效忠!” 赵佶看着伏在地上的童贯,心中的气消了一半,声音也柔和起来,他道:“童爱卿,你也是知天命之年了,站起来回话吧。” 童贯颤巍巍起身,然后开始禀报宋夏之战的详情。说到追击西夏军的战役时,他说道:“我向种师道建议趁着大雪奇袭西夏军补给,最终我军断了西夏的粮草,眼见西夏军就要因为缺粮而崩溃,种师道和折可适都建议趁虚而入,直捣黄龙。微臣想到陛下也想要早日征服西夏,重现大唐陇右道的风光,便同意了两位经验丰富的将军建议。他二人在后面作为后继部队紧跟在大军之后,然而我军在深入西夏境内之后,遭遇西夏铁骑的伏击,我军奋勇抵抗,然而寡不敌众,损失惨重,只得后退,种师道和折可适此刻才姗姗来迟。我军虽然损失惨重,但是也重创了西夏军队,并且敌方主帅仁多保忠被我军飞箭击中,重伤而退,使他们也没有了再战之力。此一战,我作为监军,没有发觉决策不妥,中了埋伏,可怜数万将士战死沙场,罪当受罚,请陛下责罚!”说完他又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这是一旁的蔡京出班请奏,“启禀陛下,童监军虽然有不查之失,但种师道才是此战主帅,所谓谋而后定,显然他犯了冒进之错。此战我军虽然损失不小,但是我大宋也连占了西夏几处边境重镇,还击伤对方主帅,从战略上取得了不小的成果。还请陛下稍念童监军不辞辛苦为我大宋开疆拓土的衷心!” 赵佶沉吟片刻,说道:“童贯罚俸半年,开春之后继续作为监军主持军务。种师道,折可适罚俸一年,官降半级,以示惩戒!来年再征军五万,开赴前线。”
群臣齐呼:“陛下圣明!”然后赵佶便退朝而去,继续研究他的书画和道教去了。赵佶心中并非完全糊涂,他心中也略微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如果重罚了童贯又能让谁去监军呢?大宋立国之后就是重内忧,而轻外患,他们更担心的是有武将坐大,以至于割据一方,甚至黄袍加身。西北军盘踞多年,骁勇善战,种师道、折可适又深的军心,此次西北军折损大半,倒也让他的担忧好了一半,所以此次顺势打压种师道和折可适,也是他的政治手腕。 对于种师道和折可适的处罚传到了前线之后,大家都愤愤不平,明明此战都是童贯不听劝阻,贪功冒进,这才损兵折将,然而对于他的处罚却比种师道和折可适还轻。对此种师道和折可适都没有怨言,还劝告众将不得背后议论此事。 范遥听闻之后,冷冷一笑,对王进说道:“这处罚恐怕是有别的深意啊!” 王进说道:“范师弟,何出此言啊?” 范遥说道:“我想皇帝并非完全是因为宠信童贯才会做出这样的处罚。恐怕他心中早就忌惮边军不稳,主将坐大。” 王进摇头叹息道:“这要是真的灭了西夏,恐怕就会飞鸟尽,良弓藏了。在大宋,想要做个好将军太难了。范师弟,你现在在军中威名日盛,恐怕也会遭来猜忌,我劝兄弟日后行事三思而行,莫要成为权力倾轧下的牺牲品啊!”范遥一笑,不置可否。王进知道范遥心中有自己的主意,也便不再多言。 转眼间到了崇宁四年(公元1105)的新年,范遥带着鲁达、关胜、杨志、朱武、陈达、杨春到了王进家中相聚,众人在王进家里,觥筹交错,开怀畅饮。鲁达说道:“要不是童贯这鸟监军,我们也不会遭到这么大的损失。现如今他却只被罚俸半年,回头他回来,我们还要受他的鸟气!” 关胜叹息一声说道:“西夏军队战力本来就不在我西北军之下,如果指挥再有失误,恐怕我西北军会遭遇灭顶之灾啊!” 杨志说道:“在这军中,想要杀敌,都还得跟着阵图打仗,真是窝囊啊。” 朱武劝道:“众位哥哥,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这些话也就在咱们之间说说罢了,切莫流传出去。” 鲁达眼睛一瞪,说道:“怕他个鸟,要不是我们拼死杀敌,童贯的脑袋恐怕被仁多保忠当尿壶了。”众人听了,轰然大笑! 范遥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将空杯子放到桌上,朝众人说道:“众位兄弟,如今我等都还吃着军粮,穿着大宋的铠甲,自当为大宋而战,有点委屈怨气也没什么。可一旦有一日,朝廷要将我等治罪杀头,那我们又该如何?” 这是门外传来一个声音,“王进师傅可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