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白水城（十五）
热闹充实的生活一天天过去了。这天，他们迎来了今年的最后一天——除夕。 今天他们不用下山了。这些天，他们已经把过新年需要的食材和烟花炮竹等都买齐了。 即使昨夜若皓叮嘱过，这夜要睡饱，因为除夕夜大家要一起守岁，然而若风还是一大早便转醒了。他动了动身子，怀中的若净朦胧中呢喃：“若风哥哥，你醒啦。不再睡一会吗？” 若风轻声回道：“不了。我先起床了。小镜子再睡会。” 若净“嗯”了一声，便又睡过去了。 若风轻手轻脚走出了房子。 若风总觉得清晨的空气是最好闻的。大地一夜沉眠后，开始吐香纳气，慵懒而清新。他深吸一口气，这香味让人提神而幸福。又长长呼出一口气，仿佛一夜混浊的气息都散了。 他来到了小溪边洗漱，用清水拍打着脸。 “咦，这不是白若风吗？就是你明天过成年礼吧？” “马上要成年了，你开心吗？” “真想知道你的血是什么味道的。” …… 若风听到声音，一时反应不过来。虽然身体已经完全苏醒，但脑袋还在朦朦胧胧中， 若风对着小溪说：“是水灵们吗？” 粗哑可爱的小男孩声音在说：“呆子，当然是我们了。你以为是谁在跟你讲话？” 不淡定的急切女声说：“啊，不行。我们要快点完成今天的任务了，还要为明天的成年礼做准备呢。” 粗哑可爱男声说：“那我们先去灌溉那些花草树木了。白若风，再见咯。” “再见。”若风说，只是已经没有回应了。 若风掬了一口清水喝下肚，便回屋了。进了屋，便见雨纱从房间里走出。雨纱看到若风略显惊讶，“若风哥哥这么早就醒了。若风哥哥晚上贪睡，你确定今晚守岁不困？” 若风憨憨笑着说：“我不确定。” 雨纱噗嗤一笑，她被若风逗乐乐了，才睡醒便来了精神。 若风难为情地叫了一声：“雨纱meimei。” 这时，屋外急匆匆跑来小白它们，是它们晨跑完回来了。绿坐在小东西的三叶草上，身姿一派悠闲惬意地说：“小风，雨纱，你们醒啦。今晚要守岁，我们总要有所准备，消遣时间吧。” 雨纱看向绿，说：“哦？绿有主意了？” 绿嘻嘻笑道：“当然。绿可聪明了。不用准备就准备好了。” 若风眨了眨眼睛，说：“我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听不懂？” 雨纱又笑开了，在若风越来越迷惑的表情下，说：“没听错，就字面上的意思。” 若风疑惑地重复道：“不用准备就准备好了。”他一脸狐疑地看着绿。 绿没好气地说：“呆子，晚上你就知道了。” 若风愣愣的，心想，今天绿是第二个叫我呆子的了。我是怎么了？ 雨纱手轻轻抵着下巴，思考道：“绿说的有道理，长夜漫漫，我们确实要准备些好玩的。等大家都醒了，我们商量商量吧。” 睡梦中的人啊，陆陆续续被朝辰唤醒。他们聚集在了大厅里。 雨纱提议：“今晚守岁，长夜漫漫，我们想些好玩的消遣时间吧。” 焱仙热衷地说：“好玩的啊，有什么好玩的游戏呢？”她蹙着眉，思索着。 若净小小的声音说：“我们每年除夕一起守岁都是围坐一团闲聊的。” “这样啊。那我们就不必想着怎么消遣时间了。只是闲聊的话，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呢？”焱仙又陷入了思绪中。 “不如，我们做些糕点。闲聊时，若是饿了可以吃点。”木仙提议道，这让焱仙眉目笑展，她开心地说：“这好。这几天我在山下学了些制作糕点的方法，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女生们跃跃欲试，想在厨房里大展身手。而男生们则被委派去采花。她们要做百花糕。 若净被若心唤走了，而其他男生们分开行动。 一路走来，都是些常见又大量分布的花朵。若风心想，其他人该是采了许多了。这其他花，都在哪里呢？他突然转念一想，水灵不是都在灌溉着这些花草树木吗，他们该是知道哪里都有着哪些花的。若风嘴角上扬，笑着来到了小溪边。 “水灵！水灵！”若风大喊着。 “啊！这扰人的声音。还让不让人休息了。”是一个抓狂中性的女声。 “谁啊？咦，原来是白若风啊。你啊你，找我们干什么啰？”这是一个甜糯的女孩子声音。 “什么鬼，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会。喂，喂，喂，找我们干什么？难不成是找我们聊天？我最喜欢八卦了，我们聊一聊……”这是活力而兴趣盎然的女声。 …… 水灵们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掩盖了声音，让人听不清楚。 “停！停！停！”那抓狂女声大叫了起来，“白若风，你到底是个什么事！” 若风难为情地挠挠头说：“对不起啊，打扰你们休息了。其实，我只是想问一下，哪里生长着些什么花，我们在做百花糕。我想，问你们最清楚了。” “这倒是哦。你知道冻花吗？今年这棵冻花正好开花了。咦，你们说，是长在那片树林里吧？”甜糯女生开口了。 粗哑可爱男声说：“我负责那一块的灌溉任务，我带你去吧。” 这时，水面现出一个巴掌大小水人。这大头小手小脚的人形模样的水团从水面走向若风。这是若风第二次见到水灵化身的模样了。这走路模样一颠一荡真滑稽可爱，若风心想。 水灵走到若风脚下，仰头对若风说：“白若风，快用手托起我，要不然，我自己走得多久啊。” 若风心想，这粗哑小男生声音真的很可爱。他展颜一笑，将水灵托在了掌心之中。 水灵说：“你在笑什么？” 若风老实地说：“我觉得你很可爱。” 水灵呐呐说不出话来，最后别扭地喊道：“哼，那是当然的。” 若风按水灵指导的方向走，在蓬勃生长的杂草堆中找到了冻花。 这花长得粉嫩，而且娇小明艳，花瓣就像被风吹皱的锦缎。 水灵看到若风不假思索蹲下身子便要采花瓣，连忙阻止，“欸，冻花的花瓣可不能随便采，要不然就浪费了。” 若风迷惑地看着水灵。 水灵解释道：“要采冻花里圈的花瓣。采完后，冻花会自动闭合，休养生息。半个时辰后又开花了，花瓣又都长齐了。” “原来如此，幸好你提醒我了。”若风对水灵憨憨地笑了。 “呆子。”水灵扭捏地叫了一声，他又低声呢喃道：“你的血的味道一定也很好。” 若风采起了冻花的花瓣，一边疑惑地问：“我的血的味道？血的味道不都有一股血腥味，哪里好了？” 水灵撇撇嘴，说：“说了你也不懂。水灵能从任何液体中尝到独特的味道。人血的味道，只要是坦荡的好人，都很好。” 若风感兴趣了，“那你是想尝尝我的血的味道了？”若风左顾右盼，在寻找可以放点血的东西。 水灵瘪瘪嘴，说：“别了。反正明天就能知道你的血的味道了。呆子，有这闲工夫还是采你的花吧。” “好了。采好了。”若风将花瓣用绢布包好，放进了竹篓里，“那其他的花，还在哪呢？” 水灵提醒若风说：“呆子，这冻花可珍贵了。是白乐天珍视的宝贝。而，白山上，一年就开这一株冻花。冻花采了一次后，隔半个小时便再来采一次，反复4次后，就可以把整株花都采了，要不然自己也会凋零。这样，到了来年春天才会再开一株。” 若风木讷地点点头，“原来这是爷爷的宝贝。只是这花到底是有什么功效呢？能做成百花糕吗？” 水灵眯眯眼，不善地说：“呆子，你在怀疑我啰。白乐天，说过，吃了它对人体很有助。只是，我不知道是为什么而已。” 若风一贯和善地笑，说：“我没怀疑你。只是再好的药用得不适量，还会变成毒的。我回去了，问问爷爷便知道了。” 水灵说：“嗯，你的思量是对的。看来呆子还挺聪明的。” 水灵陪了若风一上午采集花朵。当若风采完最后一次冻花，水灵道别后一瞬变为水滴渗入地下，离开了。 当若风回到住所，他先去了旁边白乐天的居所。 “爷爷。”若风还未进门便喊道。 此时，白乐天正捣弄着药材，他看到大步走来的若风，放下手中的药材，和蔼地笑着说：“怎么了？小风？” 若风取下竹篓，拿出绢布包好的冻花花瓣，说：“水灵说，这个是爷爷的宝贝。” 白乐天看到冻花，笑着说：“是啊，这冻花可是难得一见的排毒功效极好的药材。我还想着这两天便去采了。没想到，小风先采了。只是小风怎么会去采冻花？” 若风说：“是女孩子们要做百花糕，所以我们便去采花去了。” “做百花糕啊。用这冻花做百花糕也是极好的。吃了会大泻一场，神清气爽。不过，最好不要这么多人同时吃，毕竟茅厕可没这么多。” 若风得到白乐天的回答，兴致冲冲地来到自己的住所，他迫不及待要告诉她们这神奇的冻花。 还未进屋便听到厨房热闹的动静。 “咦！这个杜鹃花糕怎么是咸的！？”若风进门便看到肖星星一脸扭曲的惊奇。 “怎么可能。”雨纱也尝了一口，蹙起了眉，“还真是咸的，我该是不小心把盐巴当成糖放了。”雨纱脸微微红。 “咸糕点？我还从未吃过咸糕点呢，我尝尝看是什么味道。”若风一脸的好奇，他小小舀了一口，笑出了声说：“确实别有一番味道呢。” 雨纱缓缓舒了一口气，眼底是满是笑意，她轻声说了句：“呆子。” “小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你也尝尝我做的糕点吧。看他们都一脸嫌弃，都没人吃我的糕点了。”焱仙看着若风一脸期待。 凉月在若风之前行动，他舀了一口吃，惊讶地发现还挺好吃的，他又吃了一口，才说话，“这看上去是一坨不明物体的糕点，还挺好吃的。只是这色相要打负分。” 焱仙骄傲地笑道：“这东西都是要吃到肚子里的，只要好吃就行了，哪管它色相如何的？我就觉得我做得就挺好吃的嘛。” 林木这时木讷地开口了：“只是这东西不好看，是会没食欲的。再好吃也吃不下。” 焱仙叹了口气，屈服了，“好吧。一语惊醒梦中人。说的也有道理。我也改进改进。” 肖星星又一脸惊吓地说：“天哪，这是什么神奇糕点！？味道这么奇怪？” 董缘危险地眯着眼说：“大猩猩，你什么意思？” 肖星星艰难地吞了下口水，说：“原来是董大小姐做的。按小风的话，就是别有一番味道呢。董大小姐，你到底放了什么东西了？” 董缘瞪视着肖星星，掩盖着不自在，说：“我只是做了小小的创新。不是酒和醋放一起会有一股清香吗。我就这样做了。” 肖星星低低笑开了。 董缘恼怒地叫道：“大猩猩！” “我采了一株花，爷爷说吃了它的花瓣对身体极好，能大泻一场，神清气爽。”若风的话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不过，爷爷提醒我们，我们不能同时吃。要不然茅厕不够。”看到若风说的如此一本正经，其他人都笑开了。 “怎么了？”若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女孩子们用冻花做出了改良后的糕点。这次，色香味俱全了。冻花的花瓣有许多，足够他们和白氏族人们吃了。 今天，茅厕成了最热闹的地方了。 下午申时，若心和若净来了，身边跟着爬山狼和土地。他们两和土地手里捧着一叠叠的衣服，而爬山狼背上也背着衣服。 还未进门便听到若心的大嗓门，“若风哥哥，哥哥jiejie们。” 若风他们往门外看，便看到了他们的到来。 若心将手中的衣服递给了若风，便大大咧咧吃起了桌上的糕点，她嘴里是糕点，含糊不清地说：“这是母亲为你们裁制的新年衣裳，你们试试吧，哪里不合适，我就拿回去给母亲改善改善。对了，这是若风哥哥的，这是雨纱jiejie的，这是……”若心将衣裳分给他们，他们一脸喜色，这些衣服是他们喜欢的款式，真合他们的心意。 “若心meimei，代我们谢过伯母。”勿心怡客气有礼地说。 若心摆摆手说：“没事的。”她突然抱着肚子，皱着眉说：“唉，我的肚子好疼啊。这糕点有问题？” 若风一板一眼地说：“哦，这糕点是用冻花花瓣做的。吃了会大泻一场，神清气爽的。我们现在还准备给爷爷伯伯你们送去呢。” “得，就是说得去茅厕了？小镜子！这里先交给你了，我马上回来。”若心抱着肚子，快速奔走。远远地看见若心意识到自己要有淑女样，装模作样地姿态优美走了几步，但敌不过叫嚣的肚子，又狼狈地跑起来了，若风咧开嘴笑了。 当今日别样受宠的茅厕安静下来时，已经傍晚。 若皓煮了几桌好吃的。他们聚在一起吃起了年夜饭。 “唉，若空哥，年夜饭可不是这种吃法的。”看着若空狼吞虎咽的光盘行动，若皓忍不住提醒。 若空嘴里塞满了饭菜，支支吾吾，“我知道，年夜饭要剩着，这叫年年有余。你看我不都有剩下这一点点吗。” 若皓吞了下口水，表情惊讶而夸张，不可置信地说：“可是，年年有余，就余下这小半口？” 若空吞下一嘴，哈哈大笑，“就余下这一点，吉利了还不浪费。浪费可耻，我们的牙齿可都在，好用得很。这叫不“无耻”。”说完他又爽朗地哈哈笑了起来。 萧霏笑嗔：“空，就是贪吃！” 午夜饭欢笑不断。 午夜饭后，所有人坐在了铺着的若大的草席上。在这空旷的草地上，他们在身旁点着了烛火，用罩子罩着防止被风给吹灭了。还点着艾草，防蚊虫。若风他们将糕点与茶水放在了中间。闲聊并没有中心内容，三三两两各说各的。若风被若净和小瓶子拉到了一旁，他们要若风和他们一起看绿的魔法。 他们三以及在场所有人的伙伴们都围在绿的身边。 若净眨着星星亮亮的眼睛看着绿，说：“绿会变什么魔法？” 绿嘻嘻一笑：“你看。”只见若净身旁的草儿都开出了蓝色的花朵，在夜色与烛火下如妖姬般艳丽。 小瓶子惊叹：“好漂亮。这是绿的魔法吗？能看到幻花？” 绿嘻嘻笑道：“是啊。无论你们摘什么植物来，我都能让它们立马开花结果。” 小瓶子兴致盎然地说：“好啊，我现在就去摘。”说完，她便跑开了。 若风连忙跟了上去，说：“小瓶子，等等我。现在天这么黑，小心有危险。” 当小瓶子和若风回来时，他们手上是满载而归的植物。 小瓶子却圆睁着大眼直盯着面前的小白。小白正无趣地趴着。被盯着好半晌，它毛毛地，艰难地开口说：“怎么了？” 小瓶子一脸希翼地说：“小白身上白绒绒的。如果开花一定很漂亮。” 小白兴致缺缺，但还是无奈地开口说：“好吧。” 小瓶子的想法是对的。当那些奇花在小白身上绽放，那是神秘的，诡魅的国度。 他们与它们无不惊叹，看着小白眼睛都直了。 小白收到这膜拜的眼神来劲了。它起身或蹦或跳，七彩的花朵蹁跹落下，又是一种美。 他们和它们的欢笑声，让围坐在一起的人侧目，而后莞尔一笑。 若风偶尔会竖起耳朵听着围坐在一起的人们的谈话。 凉月说：“身为王子，从小我和哥哥们就被教育，要足够的努力，变成优秀的人才能担负起责任。人民的期望，人民的幸福都是我们的责任。我们每天的时间都被功课满满占据着。幸好，有哥哥们的肩膀可以依靠，我还有时间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我喜欢看杂书，天下万物无所不包。我立志以后要当个逍遥天下的王子。哥哥们总说我会是个能体会人间疾苦的好王子。我一直知道自己是幸运的，有哥哥们，最重要的是有人民们的付出……” 肖星星说：“我出生在普通人家，却有着优秀的雷魔法天赋。我是族人们的期待。族人们总是想尽办培养我。每天都是无尽的学习。然而，总有一个身影在不远处默默陪着我。她是我的母亲。长大后她就没抱过我，然而，每次休息都是她帮我温柔地擦汗。休息对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时刻，看到温柔的mama，内心总觉得那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雨纱说：“当我成为火女的那一天，母亲告诉我，长大是一件孤单的事。成为火女后，看到更多的是不幸的事，不幸的人。才发现，长大真的好孤单。幸好，遇上了若风哥哥，遇上了你们，才觉得，有人陪伴，慢慢长大，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难得开口的林木也说：“我知道我是个木讷的人。不是不爱开口，只是觉得自己更喜欢听别人怎么说。从小到大身边都是爱说笑的人，他们总爱开玩笑地说，我的话都被他们说完了。爱说笑的人，有哭有笑。我也知道言语有时候会不经意伤人。我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久而久之便更喜欢沉默地听着了……” 玉怜说：“师傅跟我说，世间万物皆有灵，声音是最动听的，它能沟通彼此。现在，我发现原来沉默也是无声却动听的声音……” 董缘说：“我是个商人，最看重利益得失。我知道现在我正如获至宝。有友人一起陪我守岁，聊彼此，真是人间莫大的荣幸与幸福……” …… 夜已深。当他们想起若风时，雨纱走到若风身旁，看到小镜子与小瓶子在若风怀中睡得安稳。而若风呢，背靠着吃风硕大的毛毛球，在睡梦中勾着嘴角在笑，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雨纱看着，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