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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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柳明月和春芝被吓了一大跳。 春芝反应快，忙拉了一把柳明月的袖子，顺势跪地：“奴婢请家主安。” 柳承志？他怎么来了。 柳明月一边行礼一边飞速思考。 柳承志面色冷峻，无视地上的二人走到桌旁坐下，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柳明月，道：“谁给你的胆子，去叨扰夫人。” 完了，柳明月心一凉。 她素来听闻柳承志对高清荷关怀备至，从前高清荷管家，一位积年的老mama在回话时高声了些，恰巧被柳承志听到，当天便发落到前院洒扫了。后来锦姨娘管家，一日，因庄上的钱目对不上数，便拿了账本去绿音阁请教，谁知还没进到绿音阁中，便被柳承志赶了回去，叫她自己回去向掌柜庄头请教，不可烦扰夫人。 家中地位如此高的锦姨娘尚且如此，何况是柳明月这么个通房丫鬟。 识时务者为俊杰，柳明月素来能屈能伸，忙低头答话：“奴婢不敢。” 春芝忙点头：“奴婢不敢，方才……方才不过是在玩笑罢了。” 柳承志一点也不信，他来之前看完了那本《梁祝》，书中偶然流露出的离经叛道之言他记得十分清楚，能写出这些话的，必然很有些胆量。 他打量了一下柳明月，又打量了一下满屋子贴着的大字，已十分确信那书就是出自柳明月之手。 但他心中另有打算，所以并未为难，只道了一声：“不敢就好。” “……” “……” 地上跪着的二人不知如何接话，瞧着柳承志并没有要罚她们的意思，但也未叫她们起来，一时间，屋内生出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柳明月悄悄与春芝交换了一个眼神。 春芝壮着胆子，打破了沉默：“家主可是渴了？奴婢去取些茶水来可好？” 柳承志端坐在她们方才的位置上，轻“嗯”了一声。 春芝忙退了出去。 这时，屋内就只留下柳明月一人跪着。 但柳承志并未急着叫她起来，似乎是忘了她这个人，他看到桌上皱巴巴几张纸，便拿着看了起来。 这是柳明月耐着性子，与毛笔较劲了一整日才写出来的几张《天仙配》，虽才是个开头，但柳承志却觉得颇有意思，仙女下凡与凡人相恋，是个不错的故事。 春芝很快端了一盏茶进来，递到柳承志面前，道：“家主，今日明月jiejie做的是凉茶，家主尝尝。” 凉茶？ 柳承志喝了一口，果然冰凉清爽，能尝到陈皮、甘草和薄荷的味道，这种做法他从没见过。 春芝见柳承志神色缓和，胆子也稍微大了些，介绍道：“家主，这是jiejie用药草做出来的茶，放在泉水中浸泡过，夏日喝来，最是解暑。” 柳承志喝了几口，放下茶杯：“从前竟不知你会这些。”他又打量了一回这小小的屋子，道：“还学会了写字。” 柳明月低着头说：“是。” “……” 又是短暂的沉默，柳承志终于抬手：“起来吧。” 柳明月这才从地上站起来。 “你给本家主说说，这故事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 柳明月正不知如何回答，而一旁的春芝心理活动却丰富了起来，她琢磨着，家主夜间独自来访，又是喝茶又是要听jiejie讲故事，并没有离去的意思，难不成…… 是了！ 春芝忽然福至心灵，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忙行了个礼便告退了，退出去时还不忘将主屋的大门掩上，匆匆跑进了厨房。 柳明月看着被关上的大门，暗暗在心里说了句脏话，这丫头的机灵总是用在错的地方。 见柳承志还在等她回答，柳明月只好道：“这故事都是奴婢梦中所见。” 柳承志听了此话，未置可否，只又喝了一口茶。 柳明月却大概揣摩出了他的来意，心思明亮后，语气也淡定了些，她对正在喝茶的柳承志道：“奴婢梦中梦到了许多个故事，觉得十分精彩，便写了出来，不想如此受人喜欢。” 柳承志忍不住又看了眼面前的女子，她姿态端正，不卑不亢，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面对他的目光也毫不闪躲，自信又坦诚，从前他最讨厌她的笑，觉得那笑容谄媚又鄙陋，但此刻的柳明月嘴角只微微弯着，笑意并不多，似乎只是清清淡淡的周全礼仪。 他实在难以将眼前的这人与从前他认识的那个柳明月联系在一起，可面容外貌又无半分变化。 柳明月大大方方的任他打量，她做为一个社会底层打工人，在内伺候大小领导，在外伺候各种客户，不管什么样的人物，只要找到对方的利益点，她就不再胆怯，因为共同利益，可以创造平等对话的环境。 柳明月心下虽已明白了个大概，但面上还是保持恭敬，道：“奴婢无知，未曾事先了解税收条例，给家里添了麻烦，还请家主宽恕。” 柳承志收回思绪，问道：“现如今你知道了，可还要继续做这门生意？” “要。”柳明月点点头，自然是要做的，不然，一个月那点月例，如何实现她吃香喝辣的梦想，她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次生命，自然是要好好享受生活的。 “哦？那你预备怎么做？”柳承志微微眯着眼睛，带着一些警告的意味，她若再敢说去找夫人，他今日必然罚她。 柳明月当然没那么蠢，她不慌不忙的下跪叩拜，道：“奴婢斗胆，请家主指点迷津。” 这话正中柳承志的心思，他没想到柳明月如此上道，面上只略微端了下架子便叫她起来了。 “你既求到本家主这里了，此事自然不难办。” “谢家主成全。”柳明月内心翻了个大白眼，什么求到他这里，分明就是他自己想做这门生意。 她的话本有多好抢手她还能不清楚？这个柳承志平日里哪会把她放在眼里，偏偏早上捕头找来挑开了她在写话本之事，晚上他就过来了。来了也就罢了，还一个劲的追问她写的故事，这不是明摆着要打她话本的主意吗。 不过正如她之前所盘算的，在自己东家处经营所得，不需要交税，所以与柳承志合作，对她来说也是有利的，所以她说，这故事是她梦到的，而且她做了许多的梦，以表达自己将会是独家首发，且这门合作是可以持续的，绝非一锤子买卖。 “不知家主有何见教？” 柳承志放下喝空的茶杯，道：“你只管写好你的故事交到主屋来，本家主仍旧会按五十两一本的价格卖给金玉坊，至于你嘛，每本给你三十两的银子，如何？” 三十两，这个柳承志心也太黑了吧！他不过就帮忙卖一本书，连合作都是她自己一早谈好的，竟然要收四成的银子！ 不过柳明月也没有别的选择，四成总比七成要好，只好咬碎一口银牙，道：“奴婢多谢家主。” 柳承志满意离去。 春芝乐颠颠从厨房跑来，边走边道：“家主，jiejie，水已经放好了，请去厨房后间沐浴更……咦？家主呢？” 柳明月痛苦的抱着头：“走了。” “啊？”春芝大失所望，“家主不是来jiejie这过夜的吗？” 柳明月抓起方才铺平的纸又揉成一团砸到春芝身上。 “过你个头！” 砸完又赶紧跑去将纸捡起来摊开，心疼道：“这可是我写了好久的呢，可别揉坏了，坏了还得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