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忘北
出了皇城学宫,众多马车出现在皇城外,马夫吴启也早已在此候着,十五岁的少年郎身形修长,气质随和文秀,加之样貌俊朗,丢在众多马夫中,显得十分耀眼。 只一眼,便能看见他。 见自家小少爷出来,吴启笑嘻嘻地赶马上前。 跳下马车。 “小少爷,我抱你上车。” 说着就要将季融抱进马车。 季融抬起右手制止,神情中带着委屈,“不要,我想走走。” 吴启一脸懵,心想:“这么小就装深沉,好吧,你装,我也不惯着你。” “好,那我就跟在少爷身后。” 好家伙,有马车不坐,非要走路,吴启也不用驾车了,牵着马跟着呗。时不时提一句:“小少爷,走错了,右边条街才是回府的路。” 季融顿时就有些气愤,这都第几次了?我走之前你怎么不说,我走错了你才说,看我出丑吗?这次我偏要一条路走到黑。 “欸,少爷,错了。” 少爷不听。 “少爷,你走那条路会多走很多路的。” 少爷不理。 吴启很无奈,垮着一张脸。 这时,李仙儿才开口道:“你早不说,非要少爷走错路了才开口提醒,现在好了吧!” 吴启低头看着李仙儿,苦着脸,委屈巴巴地道:“我也是想让小少爷熟悉一下路况,记清回府的路啊,我也没想别的。万一哪天小少爷外出迷路了,也知道回家的路呀!” 李仙儿一脸不耐烦的道:“别说了,赶紧跟上。”说话的同时伸开双手,示意吴启抱她上马车,她是真的走不动了,不想走了,坐马车。 吴启见状,也没什么,他理解,这丫头昨天才从人牙子手中买来,身体弱。走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累了。 二话不说,将她抱到驾车位,继续跟着自家傲慢的小少爷。 一刻钟后,长街右边出现一个巷口,吴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知道自家少爷的尿性,连忙提醒:“小少爷,走右边巷口,再往前面走,就要出北边城门了。” 季融心道:“有眼力劲了哈,不错,不往我绕这么远的路。” 嘴上却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嗯。” 正要往巷子里走,就在这时,一道高亢的声音盖过街上的嘈杂声。 “走啊,畜牲,快走,他娘的,快。” 季融好奇,退了一步,转头看去,下一刻,双眼微眯,咬牙切齿,心中无名火起,朝着那方向跑去。 原来那是个拉货的货郎,刚赶着马走在北城门街头,然而那拉货车的马,竟是一匹小马驹,实在是货比马高,再加上那货郎坐在上面,压得小马寸步难行,走起来颤颤巍巍一步三晃。那货郎则是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用力抽打,这马早已被打得遍体鳞伤。 “快点,他娘的,耽搁老子送货,回去就宰了你,换一匹,快点。他妈的,一说换一匹,就他妈的晦气,在这档口,那老马居然死了,呸,晦气,快。” “吁……”见前面奔来一小孩儿,货郎急忙拉住缰绳。 “谁家小孩儿,快走开。” “你的马,你的马,我,我要了。”季融跑得有些急,扶着膝盖喘气道。 货郎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戏谑道:“你要老子就给啊,刚断奶的小屁孩,快走开,再不走当心老子揍你。” 说着已经下了马车,作势就要扒开季融。 却被一只手拿住,一甩,反手又给了货郎一个响亮的耳光,吴启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自称‘老子’,还敢碰我家少爷。” 货郎被扇得连连后退,刚要开口破骂,却看对方眼神凌厉,像是要手撕了他一般,货郎哪见过这般气势,气焰一下就被浇灭了,捂着半边脸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这…小…少爷突然拦住我的马车,我也只是想把他拉开而已。” 货郎本想说“小屁孩”,却被吴启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吴启看向自家小少爷,看他怎么说。却发现自家小少爷像只暴怒的小狮子,恶狠狠的看着对方,他也只好闭嘴。 货郎见少年这番举动,再看看那小少爷看自己的表情,知道今天算是栽了,碰到硬茬了。 他装腔作势道:“你们想怎么样,天子脚下,赔钱是不可能的,我没有,你们想都不要想。” 此时,季融缓过气来,伸直腰冷冷道:“人可以走,马留下。” 货郎,呃,这是打劫,还是拿他的货物来当做赔礼道歉。帝都有钱人都是这么欺负百姓吗?不行,这是村里几户人家的粮食,弄没了,把我买了也还不起啊。 刚想说不行时,一只钱袋子便朝他飞来。 货郎下意识接住,一愣,什么意思? 吴启道:“够吗?” 货郎才反应过来。 他打开钱袋一看,脸上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这少说也有十两银子啊,这些粮食卖给米行能有五两都是个好价钱了,哪里还不够啊。 果然有钱便是爹呀,货郎刚被扇的一耳光就这么忘了,点头哈腰地赔笑道:“嘿嘿,大爷,够了够了,买下这些货绰绰有余。” 意思是大爷真大方,这给的也太多了。 季融咬牙道:“别废话,只要你的马。” 季融生于将门,从小耳濡目染,什么“戎马一生”“马革裹尸”“一人一马驰骋战场”,何等的英姿。知道一但上了战场,马对一位将士的重要,跟随将士们出生入死,视为最好的伙伴也不为过。 而作为将门之后的他,才如此怜爱马,爱惜马。看见那小马身上的一道道鞭痕,季融恨不能原封不动的抽在那货郎身上。 货郎拿着钱袋,又听人家只要那半死不活的小马驹,心中又是一阵欢喜,脸上更是笑嘻嘻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是是是,等下,马上给你们卸马。” 货郎麻溜的卸了马车,将缰绳交到吴启手中,目送他们远去,看向一旁的货车和钱袋,傻笑不止。 离去的季融坐上了驾车位,看着小马驹身上的鞭痕道:“吴启,这条街有我季家药铺的分店吗?” 大夏王朝将门虽然没落,但季家百年来的底蕴还是有的,在帝都有着自己的产业链,其中最大的收入来源,便是药堂,鸿源堂,帝都最大的药铺,没有之一。名下的大大小小分铺,几乎遍布整个帝都。 吴启一手牵着一匹马回道:“有的少爷。” “去最近的一家。” “好。” 这时,马车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在季融头上,“少爷,这小马有名字吗?” 季融道:“没有。” 李仙儿道:“那给它取个吧。我以后负责喂养它。”
季融看向北城门的方向,道:“忘北,就忘北吧!忘掉北方的家,重新开始。” 吴启道:“好名字。” 李仙儿歪头看向左边的小马驹道:“忘北,你以后就叫忘北了,开不开心。” 小马驹似乎感觉有人在唤它,竟转过头来,露出一排大白牙。 把三人都逗笑了。 济元堂,张大夫被强迫做了一次兽医,给小马驹抹了药膏,交代道:“小吴啊,这药膏呢,拿回去给这马早晚各抹一次,还有这药混在草料里给它吃,也是早晚各一次,过个三五天就能痊愈。” 完事后送三人出了济元堂,已近黄昏,三人驾着马车,跟着小马,行走在这夕阳西下。 回到宣武王府,天已经黑了,门口紧张的妇人见自家儿子马车驶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苏琴询问道:“吴启,为何才来。” 语气中带着斥责,还有一丝丝怒气。 吴启抱下季融,面露难色,季融连忙接过话头:“阿娘,我绕路去给爹爹卖君无忧了。” 还好早有准备,来的时候,见店家快打烊了,赶忙拦住,买下一坛。 君无忧本叫无忧酒,醉仙居独家酿造,名满帝都,其酒性极烈,又颇为男子喜爱,也正因如此,久而久之,被人叫做君无忧。 季融还调皮的秀了秀怀中的酒。 苏琴点了点季融的额头,道:“你呀,还是劝劝你爹少喝点吧,喝酒对身体不好。” 季融觉得少喝还是可以的,多喝吗?呵呵,一言难尽。因为他记得有一次,他老爹喝醉酒后,竟把他拉过去灌了一通,结果把他灌得不省人事,差点就交代了。自从那次之后,竟无师自通了,每每他老爹喝酒时,他都会陪着喝上一点。当然,他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他娘还不把他爷俩唠叨死。 心想:“酒哪里不好了?甜甜的,辣辣的。” 嘴上却满是应承:“嗯,知道了阿娘,我等下让我爹少喝点就是了。” 心里却是这样想的:“这样就可以给我留点了。” 吴启卸了马车,季融转头交代道:“对了,吴启,腾出一个马棚给忘北。” “好的,少爷。” 苏琴问道:“马棚?忘北?那匹小马驹吗?” 说着指着忘北道。 季融回道:“嗯,今天在北城街遇到的,被一送货的小厮鞭打,见它可怜,将它买了来。” 苏琴叹息:“嗯,这么小就被打成这般模样,着实可怜!” 就这样,苏琴牵着季融,两娘俩说着说着就进了王府大厅。 苏琴又道:“去洗个手吃饭吧!” 这时,早在主坐上的季渊来了一句:“来了。” 季融将怀中的酒递了过去,道:“嗯,爹,咯,给你买的君无忧。” 季渊接过,揉了揉季融后脑,笑道:“嗯,乖儿子,也知道孝敬老子了。” 季融赔笑道:“嘿嘿,爹,有事再说,我先去洗手了,我都快饿死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 苏琴看着这两父子,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