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根据经验，给所有人发钱，可以度过短期危机。但是大公和他的幕僚们在办公室里商讨解决危机的方案里没有这条，因为他们根本就拿不出钱。事实是科佛的财政早就已经崩溃，现在维系国家运转的资金来源是外国银行。

    科佛的财政到底是什么时候崩溃的，从大公决定引入联邦的驻军进入那天吗？比那更早，在某些科佛人还在相信大公所承诺的“免费的教育、免费的医疗、免费的面包”时，科佛已经被自身庞大的军费和公务员的工资压垮，维持秘密警察的花费比起全国的公务员以及常备军的花费实际上耗资更多，但是这部分支出是划到大公的私人开销里的，并不占据政府支出。

    由于更加激进的军队扩张政策以及突然制定的教育改革计划所花费的资金超出了预计，过去依靠上任大公留下的国有工厂和国有农场，还能艰难维持的科佛财政，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大公曾经想通过侵略南方的国家占领他们的金矿来解决科佛的财政危机，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还没有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受到大国的警告。虽然科佛的军事实力相较过去已经有了质的改变，对于能否击败联邦，大公心里还是没有任何把握。

    他只能放弃侵略的想法。苦心经营的庞大军力竟然没有任何用武之地，这让大公心中对联邦的恨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然而当他必须面对已经无法解决的财政问题时就算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忍耐，大公同意了总统让联邦军队进驻科佛的提议。

    对于联邦来说一个充满扩张欲望的科佛必须提早控制起来，否则终将成为危害地区和平与稳定的祸害国家，一旦大公统治下的科佛真的通过扩张变得强大，终有一天联邦也会成为他要猎取的目标。

    外国的钱可不是用来免费发放给穷人救济他们生活的，每一笔钱的使用都是有着严格的规定，联邦派来的审计官比坐在这个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更有资格决定钱要花在什么地方。

    不同于他的幕僚们相互之间还在讨论到底要怎么度过危机，大公本人一直保持着沉默，仿佛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科佛的统治者大公是一个身材高大略微有点消瘦留着海豹胡的男人，他坐的时候坐姿十分端正，站的时候必然也是那种笔直的站立。

    他的眼神永远严肃，嘴角从不轻易流出笑容，他看起来从不悲伤，当然也少有愤怒和暴躁的情绪表达。

    大公的父亲曾经教导他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表露出情绪，君主就要学会无悲无喜，当灾难发生的时候让人感觉不到他的痛苦，当欢庆来到时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喜悦，高深莫测就是统治者需要营造出的形象，不要在人民面前表现出轻浮和残忍，当然也不要过于亲近人民，失去距离引起的神秘感丧失所导致的民众敬畏之心不复存在，这往往也是君主失去权威和权力的表现和开始。

    大公的头发黑而稠密，梳理成一丝不苟的背头，大公的胡须也是黑色，经典的海豹胡，脸的两边以及唇上的位置留有胡须，下颌不留任何胡子。五十多岁的他给人的感觉是不到四十岁。年轻时候的军旅生涯在他的性格里留下了很深的烙印，他强硬不妥协的那部分就来自军队里的纪律。

    但是作为一个清楚国家现状的统治者，他又不可能真的做到强硬和不妥协，在处理国内国外的事情时，他有时也会照顾自己的情绪，但更多时候是相反的。如果国内发生反对他的暴乱，按照他的性格是想要进行一次强硬的全面镇压的。这时理智会让他清醒，告诉他这么做只会导致事情朝向更加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最后他的惩罚就只能是言语的警告外加小范围的逮捕，然而即使是这种他认为的已经是忍让的处理方法在民众的理解里还是强硬。

    因为时代早已经改变，科佛也不是克容大陆上的民族国家。

    过去君王易怒的结果是所有人都怕他，君王在面对叛乱的时候杀的少已经可以被称作仁慈，但是在新时代，在脱离旧大陆深蕴文化的中陆国家科佛，名义上的君主立宪尚且不能满足人民的期待，更不要说有任何其他“出格”的举动了。

    然而大公毕竟是统治者，他或许可以在一些他认为不涉及到原则和底线的问题上做出妥协的决定，但是一旦涉及到核心的问题时他绝不可能退缩半步。

    比如他要把这个国家的官方语言定为少数玛尔原住民在使用的玛尔语而不是本地人大多数在用的伊比尔语，连他自己都放弃了原本使用的母语易第绪尔语，在宫廷里带头说玛尔语，他这么做的目的是要把科佛打造成一个“全新的”国家，一个与旧大陆的文化隔断开的新科佛。

    用原住民的语言当作国语，也可以塑造新的民族意识，使用玛尔语的伊比尔人，既不是伊比尔文明的延伸也不是玛尔原住民的复兴，而是一个新的民族国家的开始，所以他并不是某些人说的那样要把科佛变成玛尔文明的继承者。

    这件事情遭到了科佛大部分人的抵制。大公还想把教会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他签署至尊法案要求所有牧师对他宣誓效忠建立了科佛的国教，他让国教宣布他为行走在人间的神，科佛往后一万年都要受到一个家族的统治，大公企图把自己乃至整个王室神格化，在科佛建立神权体制。

    与此同时大公还推进集权化的改革，取消所有地方的自治权，这让迪罗斯卡制度下的地主们感到不满，因为大公这是在破坏百年以来的传统，迪罗斯卡是一种由地主管理地方的制度，这些地主就像是千百年前克容大陆的那些封建主，在他们管理的地区实际有着高于君主的权力。他们并不赞同大公的改革，因为在还没有科佛这个国家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地主，在这片土地还是一块殖民地的时候，迪罗斯卡制度就已经形成，这是这片土地的根基。

    他们认为大公正向今天克容大陆上的那些君主学习，取消封建制度派出由君主控制的官员去管理地方，然后下一步就是彻底的暴政，连最基本的权利都要从他们的身上剥夺。农民不喜欢地主，但是对于大公他们更不喜欢，因为他制定了最为残酷的劳役兵役制度。

    劳役是每个成年男人都要无偿的为大公修路造桥，没有基本工资，甚至累死也没有任何补偿，大公说这都是为了国家，以后他们的子孙会有福的，然而他的这种话对于当下痛苦的农民没有多少安慰效果。另外就是兵役，奉行前任大公的军事主义政策，现任的大公延续并加强了征兵制度，他不仅征集大量成年男子建立了一支规模远超科佛实际需要的常备军，还要在每个地方都建立预备役。

    他的军队从来没有用在外国人那里，却还要科佛人承担军队扩张的重担。外国的驻军可以在科佛的首都大摇大摆的列队行进。农民对于强压在他们身上的兵役制度的痛恨程度还要超过劳役，已经到达深恶痛绝的尽头。于是出现了由地主和农民组成的联盟。这个牢固的联盟在大公眼里是威胁他统治国家的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