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王府
初夏,云国。 王府古铜门前,车来车往,有一个单薄的身影,在街对面大树下静静伫立,凝视门楣。 三年前,云裳是这里的主人,出入有车马代步,起居有婢仆伺候。现如今,她是连最普通的百姓都不如的四处逃亡的人。 重回故地,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弯腰捡一片早落的红叶,像小时候一样,捏在手心把玩,却再也没有那份快乐的心境。 身后,河洛悄然上前,俯在云裳耳边轻声说道:“有两路骑兵朝这里来,可能暴露了。快走!” 云裳下意识的靠边,伸手扶额,难道是进城的时候被发现了?她怕见生人,更怕见到熟人,一紧张,心扑通扑通慌的厉害。 “走这边,能避开正面追兵。”云裳说完,跟着他匆匆拐进一个冷僻的小巷。那里,有一辆马车在等她。 片刻后,一队快马飞奔而过,惊的路人四散,卷起点点尘埃。 领兵的少年,英姿勃发,正是云王府的小公子,云裳的堂弟,云涛。他大声喊话:“皇上圣谕,云裳郡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给我仔细的搜!” “是!”跟随而来的骑兵应了一声后,散开寻找起来。 …… 洛河驱赶着马车,他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痞痞的样子,压根儿不像个大夫。 三年来,云裳为了躲避云王府的追杀,躲过很多地方,直到到了京城,才算过了几日安稳日子。终于可以回来一趟,拜祭一下父王,却是此番光景。人非草木,怎会不触景伤情。 马车突然停下,洛河隔着帘子轻声问云裳:“丫头,马上就要到城门了,你换好没?” 云裳掀起车帘,城门处一拨又一拨的士兵,握着兵器,列队整齐的巡逻。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都要仔细盘查。再看城墙,如果打战,城楼上会有很多士兵放哨,眼下只有城门口添加了兵,显然只是临时加防。 “这么多官兵,我们能否安然出城?”云裳紧张的问道。 “放心,没人能认出你来!”洛河看着易容后的云裳,十分自信。 马车缓慢地驶到城门口,排队等候士兵检查。 云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干什么的?里面是什么?”士兵手里拿着画像,打量着洛河。 洛河被盯着浑身不自在,还是陪笑着,瞥了一眼画像上的人果然是云裳郡主。他有点心虚地说道:“出城。带我家妹子,去相亲。” 士兵拔出佩刀,一挑帘子,看到云裳,鄙夷的啐了一口唾沫:“长成这样,还去相亲!” 云裳赶紧低下头,害怕的靠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 马车顺利的出城,洛河长吁一声:“还好虚惊一场!” 经历这次,云裳才知道云国真的再也不属于自己了。父王只有自己一个女儿,二叔接管云国也没什么。可是想到父王在野外被害,天子不派人查个结果出来,二叔一家就入住了王府了,太叫人心寒。 这一路走来,她问到云王府,百姓就不敢多说话,二叔就是这样爱护子民的吗? 大周治下五百年江山,女将军比比皆是,女王爷却只在数百年前出现过一位。 不知不觉,到了边界,上了乌篷船。等过了河,就没有那么多追兵了。 河水清清,草木幽幽。 云裳朝河里一看,吓了一跳,身子一斜,差点一头栽进河里。 难怪刚才那个士兵看见自己,会那么鄙视她。原来,洛河用青黛把自己半边脸都画了青黑色……当真是出奇的丑,丑的出奇。 要真长成这般摸样,别说是郡主,就是大周皇室嫡亲的公主,怕是也没人敢娶! “怎么样?我的易容术,还可以吧?”洛河问道。 他对自己的手艺,颇为得意。人们对美人总是挪不开视线,对于丑人,看一眼就会刻意避开。洛河就是利用了这个心理,当士兵看着画像上美丽的郡主,再看一眼半边脸都青黑的云裳,绝对不会想到她们竟是同一个人。 云裳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捧一把河水,洗干净脸。 突然,一阵突兀的马蹄声,叫洛河皱紧了眉头,循声望去,又是一批骑兵! “丫头,好像是追兵来了!”说话间,洛河拽着云裳就进了船舱。 云裳偷偷从缝隙里看到堤岸上几十名骑兵沿着河岸追来,心下大急,问道:“是云王府的府卫!我们在弓箭的射程之内,这可如何是好?” 船夫还在嘎吱嘎吱的划着船桨,乌篷船慢慢过了河中央。 “喂!船家!有没有看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岸上的骑兵在喊话。 船夫回头看了看船舱的云裳,吓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王府的府卫素来以剽悍闻名,先斩后奏那是家常便饭。船家一辈子守着渡口摆渡,哪里见过这么多整装的骑兵,吓得两条腿直哆嗦。 洛河索性直白点,告诉他:“那些人就是来抓我meimei的,你再往前划几丈,我们三个都安全,回去的话,你也没活路。” 云裳生怕船家露出破绽,背靠船板,大气都不敢出。 岸上的骑兵还在吆喝:“船家?有没有看见一个姑娘?” 船家看着岸上那么多骑兵,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字:“没,没……”声音都在打颤。 洛河掏出一把短剑递给云裳防身:“丫头,不管发生什么,你要活着。记住了。” 云裳点头,她当然想活着,只是眼下还能博得一线生机吗?若是真的被捉去受那监牢里的诸般酷刑,到头来还是一个死。不!她不能就这么白白死去。 洛河站在船头先吩咐船家掉头,再对着岸上士兵喊话:“是云王府的吗?在下路过贵地,正要乘船回家。你们也要过河吗?这附近就这一艘船。” 他帮船夫将船头掉转过来,船舱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士兵也不敢耽搁时间,听闻附近就这一艘船,想必郡主没有逃出云国。“谢了。我们还要继续找人。” 洛河让船家坐下休息,随便哪里都行,他亲自划船。 等到靠岸,洛河打开船舱里的暗格,云裳才从狭小的格子爬出来。“吓死我了。我只是去了父王的陵前,王府也只是远远看着,他们怎么发现我的?” 洛河知道她想家,现在也吓得不轻,不想责备她什么:“起码知道他们对你到底什么态度,也不算白来。” 云裳长叹一口气:“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父王还在时,云涛每每来云王府拜会,哪怕是对府里的下人都是客客气气。现在为了他的世子之位,对她赶尽杀绝。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世事难料! 忽然洛河猛地一拉云裳,躲到树后。紧跟着“嗖嗖”两支冷箭,钉在栈桥上,箭羽晃了晃。 “一定还在树林里,搜!”是云涛的声音,他还是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