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下八绝

    卧云山上，一座清幽石洞里，一滴滴水珠沿着石壁滑下，光影低暗，呼吸之间，是nongnong的山息。青苔遍地，怪石嶙峋。再往里走，有一个长约一丈有余的石床，光滑如玉，隐隐有幽光流走。

    床上斜躺着一老人，手持朱红酒壶，摇摇晃晃，里面是自制果酿，满头白发被随意乱束，双眼半眯，口中低吟：“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到激情处，老人单手挥动，作剑斩，白发瞬间脱离束缚，飞散开来，好像漫天飞雪。老人放声大笑，颇为自得，如同自身处于万军丛中，拔剑尽豪气。身上的衣袖舞动，猎猎作响。

    这时山洞前的的光线突然暗淡，一个修长身影背着阳光，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心里想，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牛皮吹不停，疯癫梦游客。

    “老瘸子，还认得我吗？”

    老人斜眼看去，双手扶额，一副沉思状，死死盯着来人，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最后以手击掌，恍然道：“你莫不是我家乡那放牛的王二狗？”

    楚辞扯了扯嘴角，黑着脸，果然不出所料，不过也懒得与他计较，快步走上前，伸手夺过藏在一旁的酒桶，熟练地掀了泥封，低头细嗅，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单手抬起，直接倒入嘴中，醇醇果酿，不得不说，这滋味真绝。

    估计是楚辞喝得太过迅猛，有不少酒液溅落在底，还有一些滑落到衣衫。这一幕看得老瘸子直挑眉毛，瞬移到楚辞身前，一手拍出，若白云悠悠。楚辞早有准备，侧身一转，迈开步伐。可那掌仿佛长了双眼，无论楚辞如何退避，老瘸子都在楚辞身前，如影随形。楚辞甚至都没看清老瘸子脚步如何移动，顷刻间，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楚辞心里暗骂，这老头还玩真的。他神色认真几分，摆开拳架，真气勾勒出座座山川河海，他就好像苍天在上，俯视那平淡无奇的一掌。顿时真气山河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地震荡，湖海蒸腾，正是天神地魔之拳意爆发。

    可是这一切在遇上那一掌后，一条条巨大的裂缝布满大地，并以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只一下，厚实的大地四分五裂，一座座火山爆发，仿佛地魔之怒吼，只不过很快就变成阵阵悲鸣。湖海瞬间蒸发，天空被击出一个大洞，不断塌陷。白云被撕扯，长空被截断。

    只手遮天，一掌灭地。

    楚辞怒吼一声，天神地魔两种拳意交融，好似天地相交，重获新生。一股股大道气息从中传出，楚辞趁势再出一拳，天地间大道显化，此拳如同天地意志，直扑老瘸子。

    老瘸子嘿嘿一笑，打出一指，正面相撞。天地之拳就好像白纸撞针，顿时支离破碎，散开滔天拳意，四周山洞在老瘸子真气覆盖下方才没有破碎。老瘸子收回罡气，笑眯眯地看着半跪在地的楚辞。

    “楚小子，我这一掌一指怎么样？是不是比你那天神地魔拳强多了？”老瘸子双手负后，笑容欠揍。

    平复了体内翻涌的气血，楚辞呼出一口浊气，懒得搭理这老头。老瘸子神色变得严肃，道：“楚小子，你内藏的杀气已经快要破体而出。你压制得越久，他将来的反噬也就越大，会远远超出你能掌控的范围。当初你应该是将杀气融于天神地魔拳意之中，从而运用杀意之能，超脱气盛境的藩篱，跻身神敛境，可这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你杀气的问题。”

    楚辞叹息一声，道：“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的心境出了很大的问题。每次月圆之时，体内杀意好像受到北斗招摇星牵引，反扑极其强烈。我只要心神稍有不慎，心中清明就会全面奔溃沦陷。以前在战场上还好，还能血战倾泄，如今只能苦苦支撑。”

    “你的拳意世界终究不是真实世界，所能承载的杀意有限。一旦天神地魔两种拳意在杀意影响下，拳意世界彻底沦为杀意世界，就是你心神奔溃之时。”

    “你的杀意助你成就最强气盛，得天独厚地创造出拳意世界，可如今却是你武道登高路上最大阻碍。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你观想天地山河，扩展拳意天地以承载更多杀意，可这终究会有极限。现在唯一能解决这事的只有你超脱出天神地魔拳意。简而言之，就是你的拳意还不够高远，未能达到芥子即万象的境界。”

    楚辞撇了撇嘴，想什么呢，万象境可是武神三境第二境，他现在连武神一境通玄都还远远不及。之后楚辞开始说正事了，全身模仿当日矮小汉子最后所施展的拳法，一招一式，只能说是大致相似，但是却神意充沛，天地如磨盘，悠悠古道意。

    老瘸子轻咦一声，感觉有些熟悉，弯着腰靠近，有点疑问。楚辞看到老瘸子有所发现，便停下身形，问道：“老瘸子，你知道这拳法的来历？”

    “老夫不太确定，这拳法太过粗糙，但拳中真意与老夫所知那人的剑法相通。应该是后世小子汲取神意，融于拳中。”

    “何人？”楚辞问道。

    老瘸子提起石床上的朱红酒壶，弯着腰，低头看着壶里果酿，金黄的色泽荡着醇醇酒香，抬起酒壶轻抿一口酒，眯着双眼，陶醉其中。然后慢悠悠地走出洞外，忽见天地清明，远远一鹤。他心里伤感，带着缅怀说道：“白云依旧，故人长绝。昔日人间剑仙如今估计不在人世了吧。”

    遥想当年，卧云山上，一人放歌纵酒，一人抚琴奏乐，风烟俱静，天山共色。过往终是岁月的叠影，回忆里有多少翻不过的山，只能在梦里遥遥眺望。

    “莫非是那个人间有剑亦有仙的姜旭生，那不是四百多年前大明王朝的人吗！”楚辞惊讶出声。虽然他知道老瘸子活了很久，但没想到竟然存在四百年之久。楚辞甚至心里隐隐有所感觉，恐怕着还不是老瘸子的全部。

    老瘸子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站了一会，老瘸子转过头，看着楚辞，说道：“你也已经到了神敛境，再上前一步，便是武神三境，在如今的武道上也有一席之地，差不多也已经有资格学老夫这天下八绝。”

    天下八绝，被认为古往今来武道八大顶峰，武道也正是凭此八绝才能与被誉为天下正道的练气一途分庭抗礼。而楚辞很清楚，老瘸子的八绝，是拳绝苍冥绝，掌绝佛怒天。一人独占八巅之二！

    关于拳绝和掌绝的来历，最后一次出现神州历史上还是神州历元年前魔神蚩尤战人王，至此拳绝和掌绝就消失在历史视野中。又有谁能想到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掌握八绝之二。

    见楚辞没有反应，与想象中激动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很是不符，老瘸子心里很不得劲。脚步移向楚辞，斜眼看着楚辞，贱兮兮道：“楚小子，你要是真心夸夸老夫，说不定老夫一高兴，就把这天下武夫梦寐以求的八绝传授给你。到时候，你横行江湖，拳打赵扶昆，脚踢楚天阔，抢仙子，夺女侠，岂不爽哉！”

    “你爱教不教。”楚辞面无表情，冷冷回道。早已习惯老瘸子的老不正经，毕竟久居深山，也没个人作伴。其实楚辞很奇怪，像老瘸子这样的人，怎么会呆在一个地方如此之久？即使卧云山风景美如画，可终究有看厌的一天。而他又不是练气者，可以山中幽居冥想，一晃过半生。

    老瘸子一阵气急，跳起身来，指着手对楚辞破口大骂：“你这小子怎么如此不识好歹，你难道忍心老夫至死都没有个衣钵传人吗？要你这小子学点东西怎么这么吃力的？换是正常人，不该求着我，哭爹喊娘吗？现在倒好，还要老夫求你学。老夫真是命苦啊！”

    楚辞有些疑惑，“父亲难道没学过八绝吗？”

    “你懂什么，每一绝都需要武夫穷极一生之力才能参悟，不然何以支撑我武道江山？你父亲早年间在遇到我之前已有所机缘造化，再学掌绝和拳绝就是贪多嚼不烂，适得其反。”

    说完，老瘸子抬起衣袖，一边用力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嘴里还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一阵鸡皮疙瘩袭上楚辞，他最受不了老瘸子这样，懒得和老瘸子在继续胡闹下去，连忙道：“行行行，我认真学还不行吗。”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事情办完后自会到这。”

    老瘸子摸了摸并不算长的胡须，微微颔首，还算满意。

    “走了。”楚辞转身离开，看着老瘸子回到山洞，没有来觉得老瘸子挺不容易的，可具体那里不容易，他又说不上来。

    走在下山路上，楚辞暗想，姜旭生，大明初代剑仙，与霸王项宇是至交。神州历四百年，霸王在与明帝朱文璟两军交战中失踪，项军大败。之后朱文璟称帝，建立大明。然而剑仙姜旭生在不久也神秘消失，留给后世“此人只应天上有”的无限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