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网瘾少年惊魂记
胡莱打游戏一般不喷人，除非忍不住。 听着耳机里，队友阵亡的声音一个个响起，正在野区和蛤蟆拉扯的胡莱，横推键盘，开启了输出模式。 “上路你以为自己很勇吗，不看信号，不插眼，一直莽？哪次不是被对方打野抓成狗？能不能猥琐，能不能等我来？” “还有中路，你是不是思想出了问题，你中单什么水平你不知道吗？刚帮你拿点优势就想着越塔强杀，你能杀吗？杀不了，没这个能力知道吗？” “下路也是，对线对线打不过，打团打团打不过，又不放线，还一直让我去，线上没优势，对面打野一直进我野区，我怎么去？” 一阵噼里啪啦输出完，看着久久没有动静的输入栏，胡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舒服了！ 然而他卻没注意到，此刻屏幕左下方输出框里弹出了一则消息。 【你的队友“我的亚索贼6”选择了投降】 紧接着是队友们接连发出的四则讯息。 上路：孤儿打野！ 中路：孤儿打野！ ADC：孤儿打野！ 辅助：孤儿打野！ 然后胡莱就发现自己的屏幕一顿，画面迅速后移，伴随着耳麦里一句“defeated”的英文响起。 胡莱看到了自家水晶爆炸的画面。 霎时间，他愣住了。 很奇怪的感觉，好气，却又不知气从何来。 于是心里默默吐槽道：这届网友不行啊，完全躺平了，打游戏都没有一点斗志，祖安人任重道远啊！ 他现在十分怀念那个“简单嘴臭，极致享受”，网友们激情互喷的勃勃生机的时代。 “咕咕~咕咕~” 就在胡莱感叹这届不太行时，他听到了自己肚子发出的抗议。 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玩太久了，还没吃晚饭呢。 拿起新买的国产八个瓣手机看了看时间——23点52分。 这个点，能吃饭的店面可不多，难道要点外卖？ 不过，楼下小区外的“女神烧烤大排档”，肯定还开着门。 神头鬼脸的，胡莱想起了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在烟火气中香汗淋漓，翻动烧烤架的情景。 不自觉地，他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感觉更饿了。 “吃什么外卖，一点都不健康，还不如下去走走，还能做做运动，锻炼锻炼身体。” 假模假式的扭了下肩膀，胡莱只觉这很多次给自己带来快乐的卧室一刻也呆不下了，把手机往兜里一塞，匆忙夹起电脑桌下的人字拖，火急火燎的窜出了家门。 ...... 夜深了，朦朦胧胧，浓稠的夜色，仿若还夹带着几分雾气。 路上没有行人，街道上，路灯发散着莹莹的白光，如一团发光的绒球。 胡莱并没有注意这些异常，夜的凉，只让他下意识搓了搓肩膀。 他的视线，此刻正盯着天空中，那一轮红红的圆月。 “这月亮长的可真像烧烤店里的烤狮子头。” 红月虽怪异，但在胡莱眼里也稀松平常，他可是在“快抖”上见多了各种各样水猴子的博物学家。 想着老板娘店里烤的外焦里嫩，鲜嫩多汁的红烧狮子头，胡莱舌下分泌的唾液都加快了几分。 虽然穿着人字拖，卻一点不影响胡莱开疾走。 他的脚步很快，肚子也叫唤的越发响亮了。 只是人抬头望天的时候，就没法低头看地。 就如此刻的胡莱，便没注意到，自己脚下多了一个圆圆的深洞，少了一个将其遮住的井盖。 “艹！谁TM把井盖偷了！” 就在胡莱一只脚将要踏入那个幽深的洞口时。 长久以来游戏中练就走位意识，在失重感袭来的那一刻，生生发挥了效用。 胡莱在身体的剧烈摇晃中，保持住了平衡。 不过他左手中的八个瓣手机卻没那么幸运。 跐溜一声， 欢快的逃进了洞口里。 “不！” 胡莱趴在一眼望不到底的洞口边，伸直手臂，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这可是他暑假在游戏里辛辛苦苦帮人打装备、打材料，整整“搬砖”一个月才换来的高性能手机啊！ 就如同舔狗看到自己供养多年的女神坐着富二代的豪车一骑绝尘，而自己卻只能在后面狂追不止，痛呼“没有你我怎么活”一般。 凄惨之处，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而且现在这个时代，出门在外如果没有手机，和废人有什么区别？ 胡莱无比懊恼为什么自己平时只注意锻炼左手而忽略了右手，让自己左手的握力那么弱。 就在他忍不住想跳下去捡手机时， 一股猛烈的吸力从洞里，喷涌而出，将他整个人拽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这TM是什么深渊巨口！” 一句恼怒的骂声响起，胡莱被深洞一口吞下，只有一只从洞里飞出来的人字拖，证明着他的主人曾经来过。 ...... “烤五花rou，嘻嘻...烤狮子头，凤爪，哇，羊rou串....” “让我康康，还有什么好吃的......” “烤韭菜？” “噫，我年纪轻轻的吃什么素，单身18年了，爷身体倍儿棒，还用吃什么韭菜？” “老板娘，再来两串大腰子！” 胡莱拿着菜单，看着逐渐铺满桌的小烧烤，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他可太饿了。 喜滋滋的将桌上自己的最爱，红灿灿，亮闪闪，香喷喷的烤红烧狮子头夹起，胡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口咬了下去—— 然后，他醒了。 “艹！” MD好气，胡莱觉得如果自己有状态栏，此刻上面应该显示的是“红温”，所以接着他啃了啃自己的手指。 无奈啃手指只能上Buff，解决不了腹中的饥饿，况且身体并未传来其他不适的感觉，现在他更迫切的想要了解自己当下的处境。 于是胡莱抬起了头， 接着，他便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住了。 因为他看不懂。 胡莱发现自己并没如想象般落在脏乱的下水道，而是安安稳稳的坐在一处迪厅的“U”形卡座里。 周围到处是花花绿绿的灯光，喧嚣的音乐也后知后觉的在耳边响起，疯狂扭动身体蹦迪的男女几乎晃花了胡莱的眼。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在地下开迪厅？那井盖不是被人偷了，而是迪厅的入口？” 胡莱看着自己少了一只人字拖的光脚，撇了撇嘴，“这老板可真有创意！”。 作为一个外形可以和吴彦祖称兄道弟，不抽烟，不喝酒，不蹦迪的好男孩，胡莱准备马上离开这堕落之地。 他很饿，已没有心思关心迪厅里那些看不真切的小jiejie们，需不需要帮助。 然而正当他试图起身时， 卻发现，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自己牢牢的按在了卡座里，不管自己如何手舞足蹈的扭动身体，就是没办法离开卡座。 不过“草枝乱颤”的胡莱，挣扎时，也看到，原来自己身前的三个卡座里，还有其他人的身影。 只是这些人好似都处在昏迷状态，胡莱也没法开口问询。 他此刻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会是哪个电视台，在玩什么整人节目吧！” 胡莱勉强的笑了笑，他不愿意去相信自己心里渐渐浮现的那个猜想。 “不可能的，自己刚刚打游戏时，电脑屏幕上根本没弹出，‘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这句话啊......根本没有触发条件！” 而且他觉得自己活得好好地，打游戏那么快乐，就算有时候会和网友激情对喷，那也是友好的切磋，自己乐在其中啊。 他活的这么有意义，哪有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 接着胡莱又掐了掐自己刚刚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左手，甩了甩光着地性感的小jiojio。 “痛觉和脚趾缝漏风的感觉都在，自己肯定还活着！” 那这里到底是哪里？ 就在胡莱愣神之际，屋顶一处晃动的射灯突然打在了胡莱身前的一处卡座上。 灯光映照下， 一个样貌平平，身材卻极好的年轻女人，出现在胡莱面前。 她的着装很特别，身上的衣物仿佛是各种布料拼接而成，就像颜色各异的水彩挤在一起。 花花绿绿的夹克搭配牛仔式的修身长裤，一头粗长的脏辫，及很明显亚洲人的体态，整体让胡莱有一种又酷又怪的感觉，有些像游戏中的人物走了出来。 不过更让胡莱感觉诡异的是， 随着灯光驻足 整个迪厅热闹的喧嚣，戛然而止，好似一个高歌的歌手，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 于此同时止灭的， 还有迪厅里其他各处晃动的灯光。 所以胡莱看不到，黑暗中，那一副副扭动的躯体，这一刻都变成了被人按住空格键的人形雕塑。 恐惧！ 胡莱在女人脸上看到了恐惧。 上扬的眉毛及下眼睑，瞪圆的双眼及大面积展露的眼白，微微张开紧紧向后拉伸的嘴角。 第一次，胡莱在一个人扭曲的脸上，看到了恐惧最真实的样子。 “噔——” 又一处灯光亮起。 黑暗中，原本空空如也的舞台，以更夺目的方式显现出来。 舞台上，如一滴鲜血落下，一个爆炸卷发的红衣舞男一跃而上。 他将舞台上的话筒压低， 以一种好似带着电流的磁性嗓音，高喊道：“下面又到了驻场嘉宾的表演时间了，让我们欢迎第一位驻场嘉宾上台表演。” 声音落下，不见掌声。 女人头顶，将其笼罩的灯光，卻动了。 黑暗中， 一灯如柱， 如缓步迈向恋人的少女，亦步亦趋的向舞台挪去。 女人被裹挟在灯光中央，身体有些微微抖动，随着灯光的移动，脱离卡座，艰难的迈向舞台。 虽然一直活得挺没心没肺地，但胡莱并不傻。 即使他并未发现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个女人如此害怕，可女人恐惧的表情和此刻诡异的场景，都让胡莱心理微微有些发寒，也有些委屈。 想想今天的遭遇，他觉得错的不是他，是这个世界，世界不爱他了！ 他被针对了！ 一边压制着心里就快要破壳而出的恐惧，胡莱嘴上一边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可能这不是什么整人节目，而是有人在玩真人剧本杀呢！”。 “演的还挺像！” 擦了擦鬓角刚刚冒出的汗珠，胡莱心虚的啐道。 不知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还是作为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学过辩证唯物主义，刚经历过高考，是一个坚定意志的唯物主义战士......等Buff加成的效果。 胡莱原本悬着的心，又慢慢回落下来。 “能请你为大家跳一支舞吗？” 舞台上，红衣舞男微微欠身，语态轻柔的对着刚刚上台的女人说道。 女人的身体抖动的更厉害了，嘴里支支吾吾，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红衣舞男在一旁静待片刻后，便跳下了舞台，将空间留给了颤颤发抖的女人。 动感的音乐响起， 绚烂的灯光又一次热闹。 舞池里静止的人群，再度沸腾。 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女人的身躯也开始摇摆起来。 她跳的很忘我，脸上的表情也从恐惧转变成了微笑。 第一次，胡莱发现， 原来电动小马达速度可以这么快，水蛇一样的腰身是这么柔韧婀娜。 不过，这是不付费就可以看的内容么？ 突然—— 随着音乐中，一声重音响起。 只见舞台上，女人动感的身姿， 忽而一顿， 就像一个熊孩子，因为父母没给自己买奥特曼，而奋力在折腾父母给自己meimei买的洋娃娃。 女人的酮体，突然扭出了几个人类无法扭成的形状。 一场人类躯壳发出的烟花雨，灿烂盛开。 第一次，胡莱发现， 人类的躯体原来是这么脆弱，人类的笑容原来可以变的这么诡异，人类的恐惧原来是这样的真实......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瞬间涌遍全身。 胡莱人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