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暗潮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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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岛中养伤的半年,逸笙自认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他渴望时光就此能滞留,却也知道这一切终究会成为泡影。 坐拥美景无限,享受季节变迁,倾听雨滴垂落,观赏万花盛放。陪袁溪清点袁氏库房,把玩几百年来的瑰宝,听长辈们讲述袁溪幼时的点点滴滴,种种迷糊事迹。光明正大,心安理得地抱袁溪入睡,看她静谧容颜,听她梦中呢语……这原是他规划好的未来前景,如今虽提前实现了,可来的确实不是时候…… 不欲牵涉平静度日的袁氏一族入险境,亦不想袁溪再入武林纷争,而身负的血仇却无法遗忘,他如今生存下去的唯一理由是报仇,而非陪着袁溪安稳度日,所以无法承诺,更不能耽误……多次婉拒长辈们成婚的催促,而长辈们虽失望,但毕竟也是拥有血仇的人,自己都无法放弃,又怎能强迫对方就此忘记,在岛中安度一生。 将岛中搜罗的武功心法和武林秘籍统统给了逸笙,反正他们用不着,如若能让逸笙更强大一些,回来的机会也会更大。他们认定了这个孙女婿,自是盼望着他了结了江湖事好回来给他们生“精致娃娃”,他们的名字和见面礼可都准备好了。 袁慈将岛中有名的疗伤圣药给逸笙装了好几麻袋,对症各种疾病,伤痛和毒素,做到了应有尽有。而出岛的船也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逸笙开口,但望着无忧无虑,至今以为逸笙会一直陪着她的袁溪,袁慈心中甚为懊悔,不知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这半年的相处,感觉袁溪更为黏着逸笙,以前问她最欢喜谁,她还会根据亲人们之间的表现和示好来择选一人,如今却是任凭亲人们百般讨好,她依旧坚定地喊出一旁看戏的逸笙之名。袁溪性子虽看着随意,一副谁都不在乎的模样,可皆因那些是真不入她眼的,一旦她在乎起来,那执拗的性子能把天捅个窟窿,全家定然都拿她毫无办法。逸笙要是走了,或是真出个意外,真不知道袁溪会不会做出什么事?袁慈一想就觉得头疼,甚为忧愁。 在岛上有无数珍稀药品补着,伤势早于半月前就痊愈,贪恋着这里的平静和美好,所以一拖再拖,可要做的事终究是逃不过。抚摸着袁溪的睡颜,逸笙满心不舍,伸手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却又小心着怕抱得太紧,让她难受。再三隐忍,终是忍不住地亲吻上那红唇,轻轻吸吮,袁溪因嘴唇上的湿意而微微睁眼,伸手揽住逸笙的脖子,逸笙一怔,睁眼望向身下的袁溪,却见她微微一笑,手下一用力,便将他按在了床上,小脑袋往怀里一枕:“困,睡觉,醒了亲亲你。” “好。”将她压在手臂下的凌乱秀发轻轻扯出,拂至肩后,最后在她额间留下一吻。 门外人影一动,袁慈推门而入,逸笙颔首后蹑手蹑脚地将袁溪从怀中拉出,刚脱离温软的怀抱,袁溪眉头随即皱起,袁慈见状立马上前半躺在床上,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逸笙此时已经离榻穿好了外衣。 “自己多保重。” “多谢。”双手抱拳对袁慈作揖行礼,目光却从未离开过袁溪。 “既如此不舍,那便早做了断,早些回来。” “我亦望如此。”逸笙眸中悲色,心中暗叹:就怕希望往往成空。 转身大步离去,轻巧关上这扇房门,更像关闭心中那通往光明温柔之路的大门。 天逸山庄易主,更名为天绝山庄,庄主居于幕后无人知晓,山庄一切事物皆由金堂主秦霄出面代为管理。山庄原本有名望的弟子接二连三消失,行踪成谜,余下的高位弟子不是远走他乡,隐居山林,便是对山庄的一切默许不言。 山庄更名当日,不仅更换门匾,更是将原有的门匾与祠堂中的灵位悉数焚毁。山庄后山腰的空地原是天逸山庄历代先祖及弟子墓地,当日所有葬于此地的令狐一族皆被挖坟抛尸,尸首不是被焚,便是扔于附近断崖之底,唯独令狐天霖的妻子幸免于难,棺木虽也被挖出,却是极其隆重地更换了更大的墓地,建立新墓碑,更换墓铭文,不再冠以令狐夫姓,而以“挚爱师妹范氏洁儿之墓”,“爱兄秦氏立”重书。 三千弟子大战折损数百,随后消失离去者过千,剩下的皆是一些新入门无资历者,天绝山庄随即在江湖上广募新弟子,不问身份,不问前尘,只要有意便统统纳入门下, 扩张之势甚大,数月间再度以弟子之众称雄江湖。 自逸笙对外宣称辞去江湖之主,这尊位也一直悬空至今,众门派。除了围捕逸笙之外,对此事也一直不敢懈怠,暗中也是大费周章进行部署,希望能独领风sao。可就在众门派依旧为此位争斗不休时,天绝山庄却对外广发英雄帖,不仅以武林盟主自居,更明言要举办武林大会,考核各门派功法,一副傲视自居的模样自是惹得江湖之人大为不满,尤其是武林中声望鹊起的门派,随即便回复决不认同天绝山庄为武林之首,更不会参加那武林大会,为了与之对抗,几大门派私下达成协议,要举办一场选举出武林盟主的比武会,两地武林大会定在同一时间,暗里比拼着谁能招揽更多的英雄赴会。 逸笙出岛再入江湖,便是两大武林盛会举办在即之日。期间虽与退隐的几位师伯有所联系,可他们却一致劝慰他放弃复仇,保全自身,天逸山庄已是狼虎之地,不宜涉足。可在听闻祖先灵位墓地皆被辱毁后,他又怎能放下,他这个不肖子孙的罪孽已然太深,早就没了放下这一选择。多次潜入天绝山庄寻找落入山崖之下的残骸,被焚毁的尸首他自是难以追回,权当是随风回归天地,亦算是一种归宿。而那些落于崖底的尊躯,怎能让他们无安身之地,他自是要寻回以尽微薄孝义。 也适逢天绝山庄上下皆忙于即将召开的武林大会,往来人员甚为混杂,他乔装而入丝毫未引得他人瞩目,又是自小成长之地,所到之处皆是熟悉无比,自是能巧妙地躲过一切巡视之人。
将山崖之下能搜索之地皆一寸寸地探查过,确定再无遗留的残骸,能找到的自是无法分辨和拼凑到底是何祖先,他便将所有残骸一同入葬在了崖底,此处依旧是天逸山庄的地界,他们一手创立天逸山庄,自是不愿远葬他处,而上方如今已被贼人所侵占,唯有此处算得上是最安然的地方。逸笙将他们合葬好,以不孝子孙之名为其立碑后,在崖下守孝三日,后以重重的三叩首而拜别。 再次回到山庄,望着更改后的墓铭文,逸笙虽从未听闻过母亲的这位秦姓师兄,但心中已经有所了悟,天逸山庄的劫难怕不是单单源于自身与素夫人的恩怨,怕是这位秦姓人亦是举足轻重的人。想到秦姓,他便想起了秦霄,对于心中的疑惑谜团感觉忽有明了之意,可他却真的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有些害怕心底的那个答案。原本想将母亲的棺木移走,可多番思量,如今形势难明,怕打草惊蛇,又担母亲多次被扰,灵魂难安,故打消了念头,一切皆以报仇为主,叩首以向其母赔罪,承诺他日大仇得报,一定前来将父母合葬,以完长愿。 逸笙离开墓园,一心想找秦霄对质,希望能知道秦霄的难言之隐。可当赶到秦霄处,却听闻无数器皿倒地碎裂之声,他藏身于房顶之上,透过瓦砖之缝,看到秦霄甚为痛苦地在房内翻腾打滚,满脸赤红更有青筋浮面,他双手紧紧抱着脑袋,好似头颅要爆裂一般,屋内一用器皿皆被焚毁,他仍显不足,像野兽般疯狂打着墙壁。 “无妨,忍一忍就过去了,来,吃了药自不会这么难受。” 一苍老之音传来,逸笙凝神而望,看到一背影正对着自己,手心中静放着一粒药丸,而秦霄看到药丸,眸中有瞬间的清亮,立即扑到了老者的身前拿药,可当手即将触碰到药丸之时,却又惊恐而后退,双手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头颅,双目瞬间赤红如血,似有血迹从眼眶中流出,脖间浮起一团似有物体在里面蠕动,他双手狠狠地掐着那蠕动处, 口中大喊道:“不,不,我不要,我不会再让你控制我了,啊,啊,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求你杀了我……” “乖,把药吃了,你就不会痛苦,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不,不要,我不要,啊,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你知道我是不会杀你,你可是我……” “不,不,我不要,我不要……” 逸笙心急地想看清那背影,不料刚放松呼吸,便被对方察觉。 “是谁?”一声质问伴随着瓦砖破裂之声,逸笙飞身而逃,见刚身处之地大片瓦砖落地,感叹对方内力之深。 老者将手中药丸强行塞入秦霄口中,飞身而追,却只望到无尽夜色。望着塌陷的屋顶,他微微一笑:“你终于回来了,很好,我可一直在等你,这场大戏有你才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