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庶女倾城
我叫花清舞,自小,我不知道我是谁,我的身份是高贵还是卑贱。有人叫我二小姐,高高在上是县丞大人的第二个女儿,无数的目光饱含着羡慕。有人叫我贱人,说我是野种,把我的尊严放在脚下去踩,因为我的母亲是百花楼的花魁。 很小的时候第一次听见“贱人”这个词的时候,我去问母亲为什么别人会叫我贱人,母亲总会说,那是因为他们嫉妒我长得比她们美。母亲很美,所以,我也很美,因为我是母亲的女儿。我看着铜镜中自己稚嫩的小脸,有些茫然地说:“母亲,长得美好吗?” 我清楚地看到母亲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淡淡地笑了,她本就长得极美,这一笑,刹那便夺了满室的芳华。我愣了一下,她的笑,我看来,即冷傲又悲凉。良久,她才轻叹了一口气,道:“舞儿,女子长得美,也好,也不好。你这一生注定不平,但你要记住,永远不要爱。” 我不懂什么是爱,可是我牢牢地记住了母亲的话。每每有人叫我贱人的时候,我便再也不会去争辩,只是感觉她们是如此地可怜,便不觉用悲悯的眼神看向她们。渐渐地,便不再有人骂我贱人,她们都叫我妖孽。 我的母亲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仅如此,女红厨艺也同样,只是有一点,她的技艺从不示人,虽然教给我,但也同样不肯让我在外人面前展示。只是说,要收敛锋芒。而我传承了母亲的所有,甚至青出于蓝,母亲常常说我将来肯定是不平凡的,但她却希望我嫁给一个普通人,一辈子也不让人知道她教给我的东西。 我很奇怪,既然母亲希望我是个普通人,但为什么又教给我这许多?我心有疑惑,母亲却也知道,但她不解释,只说总有一天我会明白的。 我自小便常常做一个梦,梦中的我穿了华美的衣服在跳舞,舞姿卓然,每一个动作都是极美极难,但梦中的我却是轻而易举地完成了那些不可能的动作。我在那里路着,仿佛下一刻就要飞身而起。那支舞,我在梦里跳了一遍又一遍,我沉醉在舞蹈里,与梦中的自己合而为一。 而在我的前面,正对着我的方向,一个男子懒散地坐着,看不清容貌,但他的周身却散发出一种不可人近之的光芒,在他的身旁立着一个女子,同样看不清容貌,身上的气质与男子如此地相象,却又如此地不同。 男子沉静孤冷,女子却显得有些张扬,但那股孤傲却与男子极为地相像。如果问我为什么观察那么仔细,因为我不知道看了他们多少遍了。也不知道在梦中练习这支舞多少次了。每当再次梦到这支舞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把这个梦继续下去,想看清上面坐着的那个男子的样貌。但每次我都失败了,一舞终了,梦境就会渐渐模糊,我也会醒来。 这个梦我从来未曾告诉过母亲,我的舞却越练越纯熟。母亲说,如果我示人,必将成为祸水。那时的我已经十二岁了,眉眼之间有些像母亲,但却比母亲更加美丽,容颜倾城。 其实我知道,母亲不让我在外人面前显示我的才华,不只是因为那么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 但随着我的长大,容貌再也遮掩不住,即使不施粉黛,依然艳艳光华,美丽无双。但我却不觉得有什么,深闺之中,如此容貌也不会示人,更何况,梦中的那个女子有着更加卓然的容貌与气质。曾经见过更好的,便不觉得自己的样貌是怎样的好看了。可是,那也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我不知道,在这个时代,美丽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的,尤其是一个小小丞相府的庶女,这样的身份,如何承受得了这样的美丽。我坚守着对母亲的承诺,不去爱。即使是爱,又能爱谁呢?我心下有些好笑。直到那里,我遇见那个人,直到如今我依然悔恨那日轻描淡写的一眼。 我从未见过父亲以外的男子,直到那日县丞府的后花园,秋千把我高高地荡起,花园中吹来凉爽带着清香的风,我不禁想起梦中的情景,那种只要踮起脚尖就可以飞起来的感觉。我轻轻地笑了,把站在秋千上,把自己扔得更高。裙角飞扬,蹁跹如绝美的舞步,正当我开心地大笑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围墙的一角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一个男子,一身白色的锦袍,眉目之间,艳艳光华。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男人好美。我看了他好久,直到看到他眸中有些戏谑的笑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什么,冷了脸,下了秋千离开了。我似乎感觉他的目光一直贴在我的后背上,尾随着我,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就感觉脸像要烧起来了一样。 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家,但毕竟我在这里度过了十四年的平静的生活,那个时候我有母亲,虽然很少看见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但我毕竟还是有父亲的。所以,当这个家被毁了的时候我还是很不舍得的,可,政治上的事,风云即变,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女子就能左右的。我只是安静地等待着,顺应命运的安排,虽然这安排与此地残酷,那一道圣旨,软软的绸布,就要了我全家人的性命。 即使如此结果,也好,只是不知道母亲可甘心。她一生困在青楼之中,虽风华绝代但若笼中鸟,然后被县丞选中赎回,从一代花魁成为一个小小县丞的妾。不知道她可甘心。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她在死之前为我安排好了一切,当我的亲人都死光了,包括我的母亲也死了的时候,我却活了下来。我知道,其实母亲也可以让自己活下来的,救走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可是她没有选择生,而是选择了死。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荒凉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