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 夜

    乔集镇是一个曾经繁华而今贫穷没落的小镇子，传说在明清时期还是一个很有名的城镇，附近的村子里的人们都来这里买卖生活所需品，虽然偏远，但这里也算是有山有水，山名水秀的地方，自然也会有几家名门望族在这里隐居。而在当时最大的一家恐怕就要数城西的慕容家了，直到今日，慕容家的府邸还依然存在着，虽然经历了几百年的风吹雨打，却依然矗立在城西那片周围几乎都是低矮的平房中。

    这几日，慕容家举家前来祭祖，声势极为地浩大。让这个一直沉寂的小村落忽然热闹了起来，虽然只是一时的。

    阿星手中握着个手电筒，打着哈欠，在若大的院子里来回地巡逻。大概是月初的时候吧，今天的夜似乎是特别地黑，像是谁打翻了墨汁，染得整个天穹漆黑得连星星月亮都不见，阿星似乎觉得有一点冷。

    这里是有名的慕容家的老宅，阿星是新来的家仆，来这里也才两个星期的时间，已经四十岁的他一生穷困无儿无女，也做过不少大家族里的男仆。他抬头看了房间里那点点昏黄的灯光，心里有一丝的侥幸。能进这样大的家族里做个巡夜的，也是不错了，毕竟自己年纪也大了，听说这家的家主人很善良，对年老的仆佣也会善待。

    房子的主人叫慕容岿，慕容家自虽然不似有些家族有钱，但在如今富不过三代的说法越发地说而长的时候，慕容家却有很长的历史。在清朝的时候就是名门望族，延至今日，虽略有没落，但其也依然是家大业大。这一点，从这家族的佣人之多也可以看得出来。

    这次慕容家主回乡祭祖缺了个巡夜的，阿星来应聘的时候还见到了慕容家的家主慕容岿。当真是大家的家主，俊朗稳重，风采绝艳。一边的慕容夫人虽已经四十上下也是美丽端庄，两个人站在那里，似乎昭示着慕容家将会继续繁荣下去，子孙绵长。

    正当阿星自己暗自庆幸为什么的终老找了个好去处的时候，他还是愣在了那里。在他的正前方，是一处假山，假山旁边的小拱桥上，似乎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立在那里。

    阿星的脸变得有些苍白，想来应该是哪个小姐晚上不睡觉，穿着睡衣出来了。

    手电筒炽白的光芒照了过去，一个打着纸伞的女人正站在桥上，她的伞打得很低脸被纸伞遮住了，看不清容貌。伞面上画的是红得刺眼的梅花，白色的衣裙上也是。

    再仔细看，阿星很快便发现，她的身上穿的并不是时兴的衣裙，而是，她身上穿的，是清朝的服装。

    阿星吓得停在了那里，不敢往前走，嗓子里像塞了团棉花，呼喊不出，又腿真打颤，逃跑也跑不动了。这是，这是鬼拦路啊！

    过了好久，见那女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便壮着胆子低下头装做没看见，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才走了没两步，就发现那女人眨眼间又站在了她的面前。

    精致的白色绣花鞋上面点点红梅，脚边是一滩水，头发披散下来，还在一滴滴地往下滴着水。

    阿星的双腿发软，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瘫坐下来，手电筒的光照着那女人的衣角，哪里是什么梅花，那分明是点点溅染的血迹。

    突然，手中的手电筒闪了几下，炽白的光诡异地变成了红色，像是血一样，映得阿星的眼血一片血红。空气里也弥漫着血的腥臭，毕竟做了半辈子的巡夜，阿星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慢慢地向小院的院门处行去。只要走过那桥，就是一个圆形的门，出了那门就好了。

    正当他就要走到那门边的时候，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身后响起。阿星吓得，扔了手电筒就跑。却突然停了下来，在他的正前方，是一把伞，上面血染的梅花分外地美丽妖娆。

    伞身微微地扬起，露出了一张脸，脸上眼睛的部分是两个黑洞，那眼球竟然被人生生地抠了去，一只就挂在她半边脸上，另一只，则拿在她的手上。女人把手中的眼球举到面前，那眼球还转动着看着阿星。

    苍白如纸的脸更衬得那嘴唇鲜红似血，微微地颤抖着，那女人似乎要对阿星说些什么？此时的阿星还能听进去什么，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那女人，拔腿就跑。刚跑了几步，出了那圆形的门，阿星便觉得全身的力气早就被用光了，腿一软，再也抬不起一点。

    虽然真的不想再往后面看一眼，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脑袋，偷眼往后面瞧了瞧，那桥上半分人影都没有，干干净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阿星心下奇怪，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也积攒了一点力气了，还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想要起身来，但他刚转过头，就看到一个放大了好几倍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是那个女鬼一只眼睛挂在脸上的脸。那女鬼冲着阿星裂开血红的嘴笑了。

    阿星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第二天，整个乔集镇的人，别说人了，连狗都知道了，慕容家的老宅闹鬼了。慕容家的老佣人沈妈发现了昏睡在听荷园门口的阿星，阿星醒了之后就疯了，嘴巴里咦咦呀呀地喝着听不清楚也听不懂的小曲，还说自己是京城的花魁，名叫清舞。

    慕容岿已人至中年，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的痕迹并不明显，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被梳至脑后，鼻梁上架了一副无框的眼镜。让他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外表下，平添了不少书卷气。

    慕容岿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因为远在英国这次祭祖便没有跟着父母前来。当阿星被带到慕容岿的面前的时候，他却很安静。一双不大的眼睛眯起看向慕容岿，表情无尽地魅惑，却又十分地清冷，仿佛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一般地，根本不把这个受整个乔集镇景仰的慕容家的老爷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