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世今生（下）
我让夭夭去帮我采摘凤羽花的花蕊，她很听话。今天是嘉禾大婚的日子。没有人会注意一个失宠的舞姬，我走到夷阗国的禁地——幽禁林。 一个月前，嘉禾未来的王后告诉我，在幽禁林的深处，有一条无妄河，喝了无妄河里的水便可以忘掉所有的伤痛，忘掉自己深爱的人。她说：“你喝了那里的水，便离开夷阗国吧！永远也不要回来了。”我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可还是压住颤抖的声音问她：“是嘉禾的意思吗？” “夷阗的王已经颁下圣旨，下个月我要嫁给嘉禾。注定我要是嘉的妻子的，你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是吗？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吗？如此，也好。 巫术可以让我的眼睛暂时性的可以视物，我背着七觞琴在禁幽林飞快地奔跑着，耳边是各种野兽的声音。背上的七觞琴发出淡淡的温暖的光芒，让潜伏的野兽不敢靠近。 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是觉得面前的景象越发地荒凉。直到我听到淙淙的流水的声音，在我的面前出现一条紫色晶莹的河流，它在我的面前，妖娆地扭动着身躯。 我用手肘支地凑近这美丽的晶紫色的水，淡淡的紫色水光映出我没有瞳仁的脸，空洞洞的眼眶，看起来那么诡异、可怕、丑陋。 我突然好恨，嘉禾，这就是你说过要保护的人吗？你就是这样保护我的吗？ 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只能俯下身，亲吻那紫色晶莹的水。 我俯下身喝水的时候，我想我一定是产生了幻觉，我看到了身穿大红喜服的嘉禾。我看到他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带着风尘，他跑得极快，像是要飞起来。 我喝下水擦了下嘴角，对着远处嘉禾的幻影笑，嘉禾，我要走了，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可惜最后都没能再为你跳支舞。 我突然想到那救我的那天，心里一阵一阵尖锐的忧伤。我使用在身上的巫术可能要消失了，我已经看不清嘉禾了。 我感到嘉禾真的抱起了我，心里突然痛了起来。我伸出手想抚摸他的脸，伸到半空，我突然停了下来，光秃的手腕在他的脸上蹭了蹭。我感觉好疼，我想，时间要到了吧？我要忘记他了，那么，总要说些离别的话吧！ 我说：“嘉禾，我要走了。回我的家乡去，那里还有我的族人。公主说，只要喝了这无妄水，便可以忘记所有的情伤。便可以找回原来的自己了！” 我还想告诉他，我真的没有伤害他的王妃。可是，我却没有说，因为，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突然好难过，我听到母亲的歌声在天空很高很高的地方唱歌，我突然感觉血从我的身体里快速地流出去。我自然不知道，这水名无妄，是王族处置最罪大恶极的罪犯的地方，只要一点点，便可以让一个人魂飞魄散，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因为这个作用太过恶毒，幽禁林便成为禁地。因为几乎没有这么罪大恶极的人，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条河的作用。更何况初来的我。 更多的血流出来，殷红的血把七觞琴染得血红。我看到七觞琴没有人拨动却自己弹奏了起来。声音清脆，曲调悠扬。这是我此生听过的，最美的乐曲。 最后一个音符停在指尖，小幽收了瑶琴，眼神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幻影。 栗色的眼眸深情地看着小幽，仿佛她就是几年前自己深爱的那个女子。小幽没有说话，依然安静地看着他。她知道这段情一定没那么简单。 这位于阗国的战神没有说话，接下来，所有人的都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嘉禾的身影突然开始碎裂，那些碎片一片一片地从他的身体上剥落。每一片都是一个记忆的片段。 是大殿前，他穿着月白的朝服跪在于阗国国王的面前，乞求他不要杀死锦瑟。而他的哥哥只是转过身，离开了，他跪在空旷的大殿前一直到夕阳洒满黑色的玄武岩。他的哥哥出现在他面前：“如果你要保她的命，你必须要娶卢国公主为王妃。而且她要付出代价……” 幽禁林中，他穿着大红的喜服在幽禁林里狂奔，他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汗水沾上他绝望的面容，有几丝乌黑的头发沾在他的额头上，说：“锦瑟，你不要做傻事啊！” 无妄河畔，他对着锦瑟的尸体咆哮：“你不是说我剜了你的眼睛，砍了你的双手。你要我十倍地陪给你吗！？你不是说要看着我死吗？你这么恨我，你怎么能比我先死呢！”他忽然又紧紧抱着锦瑟的尸体，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苍白的脸紧贴着她的脸：“锦瑟，你说话啊！” 喜堂之上，他一剑刺入卢国公主的胸口，狰狞的脸上满满的恨意。卢国公主美丽的脸上写着不可置信，可是，他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决定灭了她卢国！ 更多的画面涌现出来，嘉禾似要把他和锦瑟的记忆全部展现出来，更多的画面涌出来，所有的画面上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锦瑟。她穿着舞衣，如一朵缓缓开放的曼沙珠华，那些舞蹈，每个动作都让人颤抖。众人甚至可以听到那如天籁一样的音乐。小幽不禁仰头看看在幻影中渐渐消散的嘉禾王爷。眼神闪烁了一下，手中的琴平忽然浮至半空中，琴弦上一个红色的身影渐渐浮现，继而也渐渐地开始消散。 要魂飞魄散了吗？ 这就是作为魅的代价，等待千年只为一个执念，一旦心愿达成，便要把灵魂献出。 小幽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在小幽脚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女孩着急地拉了拉小幽的衣角，小小的脚快频率地踏着地面，眼睛包了两包泪。 小幽看她：“你不想让他们消失？” “嗯。”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小女孩的眼中满满的是乞求。 “这是你的愿望吗？” “嗯。” “那，如你所愿。” 青色的光芒忽然从小幽的手上疯狂地涌出来，而渐渐消散的嘉禾与锦瑟的身影又重新开始凝聚起来。一青一红两缕灵魂钻出琴中，继而又重新浮现。 “我的力量只能把你们的灵魂寄存在这琴上，虽然依然不可入轮回，总比消散了好。你们去吧，好好修炼，或许有天可重见天日也未可知。”锦瑟和嘉禾的灵魂对着她深深地拜了下去，转而和七觞琴一起，消失在墓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