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这不是在钓鱼吗（二合一）
CAFEPAULISTA是坐落在中央区银座的咖啡店，这是一家始建于1911年的百年老店，作为本店，它代表着东京银座地区的咖啡文化。 店内的装饰风格偏向西式复古，灯光被调得有些昏暗，整体的环境也并不明亮。 若隐若现的光影中，店内的氛围显得静谧典雅。 二楼最靠内的座位上，佐藤纱织把方糖投入咖啡里，手里捏着银质的勺子，不断搅动着咖啡液。 藤原伊织坐在她的对面，她点了份简单的热拿铁。 精致小巧的白瓷咖啡壶与玻璃奶杯摆在餐盘上，这是它与其他咖啡店不同的地方，客人需要自己将咖啡倒入奶杯里。 “老实说，这里的热拿铁味道中规中矩。” 在藤原伊织倒着咖啡液时，佐藤纱织随意提了一句。 “没关系。” 藤原伊织把咖啡液都倒入奶杯中，随后用金属勺子在玻璃杯里缓缓地搅动起来。 “不管遇到谁在这里点上一杯热拿铁，我都会推荐对方到马路对面的手冲咖啡馆去试试。” 佐藤纱织又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但藤原伊织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而是顺着她的话说道：“咖啡之神田口护开的那家吗？” 佐藤纱织闻言稍稍一怔，随后笑着点头：“没错。” “下次再去吧。” 藤原伊织说着，同时把勺子取出，重新放回餐盘上。 “有机会的话。” 佐藤纱织似乎话里有话。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藤原伊织直接切入两人见面的重点。 “什么？” 而佐藤纱织却故意不答。 “关于京极哲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请详细地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佐藤纱织停下搅拌咖啡的动作，身子微微朝前靠去，“你喜欢他，想要追求他？” 她直视着眼前与京极哲也同龄的少女，颇有几分威压感。 “我想让他和我结婚。”藤原伊织同样回以眼色，丝毫没有退却的样子。 “结婚？你和他？”佐藤纱织听罢，美目中流转过一丝疑惑之色。 藤原伊织找到自己的时候，说的是要让京极哲也去应聘公文教育的授课教师，并且她说自己是代源家的源相英，也就是京极哲也曾经的阴阳棋老师而来。 帮助京极哲也的理由则是得知他考上了东京大学，可京极家却对学费的事情不管不顾，源相英得知之后，决定亲自出手帮助他。 佐藤纱织对棋坛四大家的事情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在藤原伊织展示了许多资料和文件后，她便相信了这位藤原家的长女，同时答应跟她合作。 她之所以答应藤原伊织，是因为她也希望京极哲也能找到一份资薪优厚且工时不长的兼职。 在自己的店里打工，不仅时薪不高，而且工时也长，最重要的是，这里离京极哲也的出租屋和东京大学的主校区都很远。 她可以安排京极哲也到自己其他店里工作，也可以给他涨些资薪，但三年的相处下来，她明白京极哲也不会接受这种帮助，他不希望自己被人可怜。 但让京极哲也答应去体检，完成公务教育的应聘资料，在让他同意参加面试后，她和藤原伊织之间的合作也本该就此结束了。 可在送她回去的时候，这孩子却突然开口问起京极哲也的事情。 “佐藤小姐，你知道京极哲也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当时车子正在红绿灯，佐藤纱织打量着副驾驶这位短发少女。 清丽的面容上，看不到丝毫怀春少女的情愫。 最终，佐藤纱织并没有明说自己会答应告诉她，只是带着她到咖啡店里。 她想要探知清楚，藤原伊织为什么想知道京极哲也喜欢的女生类型。 在佐藤纱织疑惑的眼神下，藤原伊织喝了口热拿铁，随后露出“果然一般”的表情。 她接着说道：“我是京极哲也的未婚妻，藤原家和京极家是有婚约的。” 这时正要提起咖啡杯的佐藤纱织听罢，险些没有拿稳白瓷杯。 “你是他的未婚妻？”这时她也不顾上喝咖啡了，干脆把杯子重新放下。 “是的。”藤原伊织也把热拿铁放回餐盘。 “从来没有他说过这种事……”佐藤纱织回忆着近些年来和京极哲也的谈话，但从未听他说过他和谁家的小姐还有婚约。 更何况，他高中的时候可是有暗恋对象的。 尽管两人并没有在一起，但如果在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还去向别人告白，她不相信这是京极哲也会做的事情。 “他是前几天才知道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藤原伊织打消着佐藤纱织的疑虑。 “他和你的父母见面了吗？”佐藤纱织想要知道更多内幕。 “嗯，前段时间的生日宴上，他和家父见过面了。” 佐藤纱织这才明白，原来京极哲也那天请假是为了去参加生日宴会。 “原来如此。” 这时她又想起在他生日的前一晚，田中次郎说他被一个开着法拉利的美女带走了。 再度打量起眼前的少女，五官间的精致与华贵气质不言而喻，只是给人的感觉有些过于冷淡，以至于心里不免生产起疏远感。 “这样说的话，那天晚上，是你开车把他接走的吧。”为了以防万一，佐藤纱织还是打算确认一下。 “不是我。”藤原伊织摇了摇头，“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是谁？”佐藤纱织感觉接下来的回答会让她出乎意料。 “是绫小路家的长女。” “绫小路家……我记得这也是四大家之一吧。” “是的。”藤原伊织轻点着脑袋。 “那么，绫小路家的长女为什么会去把他接走呢？”虽然佐藤纱织还在发问，但是她的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尽管那个答案非常离谱。 “和我的目的一样。” 藤原伊织之前的语气始终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但在这时，佐藤纱织却隐约感觉到一丝厌恶的情感。 “她也想知道京极哲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佐藤纱织不禁在心里感慨着大家族之间的爱恨情仇。 想必是绫小路家的长女倾慕于京极哲也，但是苦于婚约的存在，京极哲也只能和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少女成婚。 而绫小路家的长女不甘如此，不顾家族之间的阻扰，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所爱。 而藤原伊织则是不希望婚约被人破坏，希望能够把京极哲也留在自己身边。 啊啦啊啦，这就是大家族之间的爱情吗。 京极哲也，你可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正在心底感慨着，藤原伊织则接着回答道： “不是这个目的，我指的是，她也想要京极哲也跟她结婚。” 啊啦！追爱少女与护爱少女的交锋！ 佐藤纱织又想起自己看的偶像剧，甚至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收敛起脑海中脑补的无数剧情，正色道：“意思是，她想要横刀夺爱？” 藤原伊织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点头。 尽管她并没有把京极哲也当做自己的“爱”来看待。 “你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佐藤纱织思考了一会儿，她并不想插手京极哲也在情感上的事情。 最后，她还是决定仍由这两位家族长女去争取自己的所爱。 “抱歉，我不想对他在感情上的事起到任何影响，我认为你们应该自己去追求他，至于到时候他会选择谁作为妻子，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佐藤纱织委婉地拒绝了藤原伊织的请求。 “是吗。”藤原伊织的脸上显然有些失望。 见到她这幅模样，佐藤纱织也不禁安慰起她来：“没关系，你和他有婚约，于情于理，都是你更占优势一些。” 可藤原伊织却并没有因此感到任何释怀，她只是默默握起装着热拿铁的玻璃杯： “可是他们之间也是有婚约的，而且也没有办法确定究竟京极家是先和哪家定下的婚约。” 佐藤纱织闻言，手里提着的咖啡杯再次险些掉落。 现在她更没有心情喝咖啡了，只好再次把杯子放下。 在头脑中理过思绪，佐藤纱织才缓缓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你和绫小路家的长女，你们两个人，都和他定下过婚约？” “嗯。” 不对！不对不对！ 这不是演绎家族间爱恨情仇的电视剧，这是下三流的作家杜撰的烂俗小说！ 佐藤纱织这才真正感受到现实的荒诞。 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的离谱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佐藤纱织似乎明白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她试探性地问道： “说起来，他已经脱离家族很久了，这种婚约也没有履行的必要了吧，还是说四大家都很注重诚信？” “而且即使是在意信用，京极家同时和两家定下婚约，按理来说应该是他们违背信义在先，你们也没必要履行婚约吧。” 在藤原伊织还保持着沉默的时候，佐藤纱织接着说道：“其实所谓的联姻，只是为了借他达成某种目的吧？” 藤原伊织没有回答，攥着玻璃杯的指骨微微发白。 “这样子。” 佐藤纱织也不再继续追问，轻抿了一口咖啡后，她抬起左腕佯装看表的模样，接着煞有介事地说道：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就先告辞了，账已经结过了，请慢慢享用。” 随后，佐藤纱织拿起放在座位上的挎包。 “如果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去对面的巴哈咖啡馆试试，报我的名字就行了。” 巴哈咖啡馆，也即咖啡之神田口护的手冲咖啡店。 在她起身即将离开的时候，藤原伊织却突然开口：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直都在强调情感，情感到底是什么？到底有什么用？到底有什么意义？” 正欲站起的佐藤纱织愣住了动作，她有些诧异地看着藤原伊织。 那双见冷不见暖的眸子里，的确是见不到情感的影子。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佐藤纱织问道。 “不知道。”她低着头，晃了晃脑袋。 “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和他结婚呢，按理来说，即使是大家族，不顾子女意愿的联姻也很少了吧。” 问到这里，藤原伊织又沉默了。 这似乎关系到家族间的利益，她不对外人说，佐藤纱织也能够理解。 “所以，你有着不能说的苦衷，尽管内心不愿意，你也想要和他结婚？”佐藤纱织又重新坐了下来。 “没有苦衷，但我必须让他喜欢上我，然后和我结婚。” 她抬起头直视着佐藤纱织，在她的眼睛里，佐藤纱织隐约感觉到了某种坚信的信念。 “你想让别人喜欢上你，首先你自己得明白喜欢是什么。” “所以我要怎么做？” 藤原伊织看上去并不是在开玩笑。 “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回答的。”佐藤纱织表示爱莫能助。 “那要怎么样做，才能在不喜欢他的情况下，让他喜欢上自己。”藤原伊织又问道。 佐藤纱织不敢相信这是她说的话，但是从她正经的表情来看，似乎她是在很认真地说这件事。 “那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吧。” 佐藤纱织心想这不是在钓鱼吗。 “但是，她好像就要成功了。”藤原伊织好像并不相信她的说法。 “谁？谁要成功了？” 佐藤纱织立刻警觉起来，她相信眼前这个少女并不是富有心机之人，但从她的话里来看，好像有人正在钓鱼。 而且钓的是京极哲也这条鱼。 “绫小路家的长女，她和他的关系已经很好了。” 藤原伊织言语中再次透着厌恶的感觉，以及不易察觉的落败感。 “な——る——ほ——ど——（naruhudo）” （原——来——如——此——） 佐藤纱织微眯起眼，顿挫着语气发音。 “请告诉我，她是谁，还有，她是怎么对京极的。” 不知为何，藤原伊织感觉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 最后一抹日晖也消失殆尽，窗帘拉起了一半，另一半玻璃窗映着夜幕。 “快看，小奈绪。” 温馨的卧室里，西村樱子坐在电脑桌前，招呼着井上奈绪。 “什么？”井上奈绪正在拉伸着腿，并没有立刻过去。 “好啦，快过来，是关于京极学长的东西。” “让我看看！” 西村樱子感觉自己刚说完“京极”这个姓氏后，下一秒井上奈绪就出现在她的身旁了。 “这里。” 西村樱子挪动着鼠标，光标在网页上纵横移动，将一段文字拉出蓝色的选中区域。 这是东京都立青云高中的官网，上面记载着上一届三年级生的朗诵比赛，其中金奖得主正是京极哲也。 “不愧是老师，真厉害。”井上奈绪读完那段记载着京极哲也光辉时刻的文字，赞叹道。 “还有这个。” 西村樱子滑动着鼠标滑轮，网页随着下滑，接着停在一张照片上。 这张照片里，京极哲也正站在三年级公共教室的讲台上。 他的身姿挺拔而俊朗，拍摄的时候，朗诵似乎已经结束，他正在朝着观众们致谢。 “好厉害……” 由于东京都立青云高中的严格区分着不同年级，所以每个年级间也都相对闭塞，她并不知道京极哲也曾经在朗诵比赛中获得金奖。 “可以了，不要犯花痴了，看这里，很奇怪吧。” 西村樱子一边说着，一边放大图片，然后把光标移动至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 “我们学校，无论是什么活动或者会议，最后一排都是不允许学生坐的。” 似乎是觉得井上奈绪看不出哪里不对，西村樱子向她解释着。 “确实。” 井上奈绪望着坐在最后排靠窗位置的女生，她正穿着东京都立青云高中学生制服。 “所以这个和老师有什么联系？”井上奈绪搞不懂。 “你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发现她的吗？”西村樱子反问道。 “怎么发现的？” “看他。” 接着，她又把图片全屏显示，像是怕井上奈绪还不明白，她把光标在京极哲也的眼睛和后排女生之间来回划动。 “老师这是在……看她？”井上奈绪喃喃道。 “是吧？今天我们鼓掌的时候，前辈也朝着这个位置发呆呢。” 井上奈绪盯着照片，有些沉默。 屏幕里，京极哲也在灯光下神态自若，可那眼神无论怎么样看，似乎都是落在那个女生身上。 落在那个，最后排靠窗的女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