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龙

    计宗道，字惟中，是柳州罗池人，曾经说他的高祖在明朝洪武年间，即公元1368—1398年间，做过一任巡检官。

    他的家就建在山坳里，人称计家寨。

    有天计老翁在野外散步，捡到个和能装一升粮食的桶大小差不多的巨蛋。

    他拿回家后，让母鸡伏在蛋上孵化。

    过了一百来天，孵出了一只小动物，外形很象蛇，但有四只脚，颜色是青色，全身披着鳞甲，身长不到一尺，行走时昂着头，身子耸着，很象兽类的姿态。

    家人不知这个刚出壳的小东西是什么动物，爱吃什么食物，就用米汤喂它。

    几个月过后，米汤竟也将它喂大了。

    后来家人发现它喜欢饮动物的生血，就在杀猪宰羊时，留生血给它吃。

    饲养日子久了，这个小东西越来越象一只听话的小狗。

    计老翁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计老翁停，它也停；只要喊一声，它就应声而出；有时盘伏在床边和计老翁依偎亲近。计老翁用手摸它，发觉这东西冰冷如铁，没有一点暖气。

    家人不知它是什么动物，只因它象龙而小，故称它小龙。

    计家养了一只怪物的消息，渐渐传遍了附近乡里，到计家来观看的人，接踵而至。

    计老翁心说：“如此口耳相传，观者如潮，不仅家人疲于应付，没有休息，说不定还会闹出祸事来！”于是他就认真的考虑解决问题的办法。

    在计老翁官署后面，有一个大水潭。

    计老翁把小龙带到潭边，对它说：“你不要怕挨饿，我会每天派人送东西给你吃，从今以后，你就呆在潭里不要出来。”

    计老翁说完便回到屋里。

    可那条小龙也跟着进了屋。

    计老翁见了很生气，便责备它：“你再不听话，就把你斩了。”

    小龙似乎听懂了这话的意思，便俯首帖耳的回到潭里去。

    此后计老翁便经常命人把吃的送去，或将生血放在潭边，小龙见了，就会出水就食。

    这样过了很久，小龙已长到一丈多长。

    有一天，计老翁同僚的儿媳妇到潭里打水，她穿的是一袭红衣。

    小龙一见，以为是给它送来的生血，便出水用身子将那红衣女人一卷，一口咬下去。

    却不料把这个女人咬死了。

    同僚得知凶讯，勃然大怒，威吓计老翁说：“你畜养妖物害人，我要向官府报告，让你破产不可。”

    计老翁慌得手足无措，苦苦哀求，希望念朋友之情，不要把事态扩大，同时，又送他许多贵重的东西，事情才算勉强解决。

    这下，计老翁可恨透了小龙，当下便起了杀心。

    一天，他拿着刀到潭边，在潭边放了一盆生血，当小龙出水饮血时，计老翁一刀砍去，把它的尾巴砍掉一尺多长。

    小龙大吃一惊，慌忙窜回潭中。

    从此就没有再见它出来过，也不知它的死活。

    数年后的一个傍晚，风雷大作，在蒙蒙的雾气中隐隐约约见到一条百丈长的苍龙从潭中跃起，腾空飞升。

    家里人都说，那是他们饲养过的那条小龙变的。

    【原文】计宗道，字惟中，柳州罗池人。自言其计老翁在洪武中为巡检，居一山，号计家砦。尝出行，得一巨卵如升，持归，使鸡伏之。百馀日，乃产一物，状类蛇，四足，苍色，鳞甲遍体，其长不盈尺，行则昂首竦身，殆若兽走。家人以米汁饮之。数月，渐大，好饮生血，每刲割羊豕，则取血啖之。久而益驯狎，计公行止，蛇常随之，至呼之出，蟠于榻旁。以手摩之，冷如冰铁。一家呼为小龙，传闻外间，多求观者。计心念曰：「是且致口语，为吾家祸矣。」乃放之廨后溪潭中，嘱曰：「汝毋忧饥，吾每日当遣人饲之，汝自今不得复出也。」还内，蛇已随至，计叱曰：「汝不听教令，斩汝矣！」蛇如解人意，俯首帖尾，即还潭中。自是常以血置潭口，辄奋起就食。岁久大且逾丈。一日，有同官之子妇，汲于潭。妇衣红，蛇望见以为血也，卷而啮之至死。同官怒，声言：「尔畜妖物殃人，吾且以白上官，必破尔家。」计恐，哀祈之，且致厚馈，乃得解。由是恶蛇，欲斩之。持刃至潭，仍置血以诱其出，因投刃斫之，蛇惊而匿，仅断其尾尺馀。自是不复出，亦不知其存亡。数年后，一夕风雷暴作，云雾中有苍龙自潭起，长数百丈，拏空而去。家人皆指云小龙化也。惟中，予家伯父同年进士。出自《庚巳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