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拜访王氏

    王七带着手下自太岳出来之后，给自己进行了简单的易容，然后下令让数百手下分批次的前往并州城附近。在并州城近郊汇合后，他们找了个荒废的庄子驻扎下来。待第二日天明，王七留下三百人在此处以防万一，然后带着剩下的百十来人以各种打扮分批混进并州城。

    王七看着眼前熟悉的并州城，心中颇有些感慨。这里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阔别多年再次见到，确实有种归乡的亲切感。他此刻作寒门士子打扮，牵着那匹秃毛马向城门处走去。

    “这位先生面生得紧，来并州城是要做甚？”城门处值守的兵丁，看王七面相颇为陌生当即开口询问。如果不是瞅见他另一只手并未放在刀柄上而是三指合拢相互搓弄，王七都要以为他是个尽忠职守的好行伍了。

    见到那兵丁的小动作，王七一面自马背上的布袋里摸出一把铜子交给那兵丁一面用并州口音出声应答“俺本来就是并州城的居民，只是外出游历多年，到今日方才回来。这城门怎么不是韩泼皮把守了，这么个肥差他竟舍得？”

    “韩泼皮年纪大了，纵然舍不得也只好回家养老了。你既认得韩泼皮，那身份大抵是没问题的。既是本城人，将你的文书拿给我看看。再把这个牌子收好，以后出城还要用到它，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那些世家公子一样可以随意出入的。”听到王七的话，这守卒先是将那把铜钱放在后方的桌案上，又检阅了王七的文书，确定身份后给王七发了个牌子。最后看在那把铜钱的分上。他还不忘加上一句“老弟离开这么些年，赶紧回家看看吧！”

    王七勉强回了一句之后，便进了城。至于后面那守卒将入城费放进箱子后又与手下的兵丁将剩下的铜子分了这件事，王七丝毫不作理会。自然也不知道在他离开不久，那守卒便派了手下向王氏那边奔行。

    来到城内，王七径直朝着王氏主脉的聚居地而去。几年前他外出游历也是事出有因。当时他们家老爹去了，一群人闹着分家产，排行老七又不是嫡子的他干脆就要了点盘缠，用以游历天下算球。而家中父母死后，他也没了牵挂，几个兄弟没一个和他是同胞所生的，对他自小便没好。正因此，再次回到并州城的他自然以正事要紧，待正事做完再回家看看就行。

    来到王氏主脉的聚居地，王七找到嫡系的居所便上前敲了敲门。大门内走出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态度温瑾的询问他姓名并要求文书验证。王七对那管家不按常理的举动也是一愣，倒也没有推托，说了姓名后便将文书交给管家查阅。管家确认了王七的身份后态度更加恭谨，一面吩咐下人将门完全打开一面做出恭请的姿势后为王七带路。

    进得王氏大宅，王七便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他此前可是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和好一番说辞的。见王七相问，那管家便根据家主的吩咐说了出来“琪少爷有所不知。老爷平定黄巾回来后，便对各处城门下达了指令，遇到手持少爷文书的人要一切如常的放进城内，在那人走后便立刻通知王府。小人也是得了老爷的吩咐，在大门处候着您的。”

    王七听完颔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跟着那管家一路直达王植的书房。那管家轻叩两下房门，得到回应后才慢慢向里面禀报。

    “吩咐下去，周遭百米内不准任何人靠近，便是我的家人也不行。你下去吧，让他自己进来。”书房内传出王植的声音。那管家躬身应诺，缓缓退身离开。很快，附近就安静了下来。

    王七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将房门关好后，他便绕过屏风在王植的对面坐了下来。两人隔着一个几案，谁也不愿意先出声。王七观察着面前的王植，四十多岁的模样，作儒士打扮，此刻一手端着卷竹简一手拿着茶杯。王七眼见着王植一面看书一面时不时啜上一口茶水对自己毫不在意的样子，只好端正坐姿在一旁如陪侍的子辈一般。

    书房内安静了好一会，王七终于听到一声“续水”。原来王植将喝完的茶杯放在茶几上，就等着王七给他续上呢。王七也是没有眼力见，只要王植不出声他就无动于衷。没奈何，王植只好以续水的借口率先出声了。

    随着王植出声，王七一边往茶杯续水一边对王植说道“家主既然早便有那般指令给城门，自然对我的履历早有核查。不让人在城门抓我又让我进得门来，定是有一番说法的，在下洗耳恭听家主教诲便是。”

    “你是以王七的身份还是以王琪的身份来拜访我王氏的呢？”“王七是我，王琪也是我，有什么区别么？”

    “其实无论你是王琪还是王七，不管有何目的，只要敢来并州城，就是我王氏客人。岂有客人是被抓过来的道理？至于两者的区别，当然有！你若是以王琪的身份来的，就是对我王家示弱了。那之后乞活军会成为我王氏的附庸，相应的我王氏也会给予乞活军庇佑与扶持，纵使有覆亡之危也可来并州避祸。至于你本人也会得到王氏嫡脉程度的支持，更可在天下形势明朗时获取更好的职位。”王植对着王七说道“若是以王七的身份来的则是对我王氏有所求。所求对乞活军的发展很重要，导致你不得不来。而你既然敢来，想必是有着一定把握能说服我王氏的。如此，我倒要听听你所求何事又要如何说服我了。”

    王七听了王植的论述，不由感叹，不愧是掌管王氏这种长盛世家的老狐狸。他也不再搪塞，直接说出了拜访王家的缘由“不愧是家主，怎样都瞒不过您呢！我这次来是想代表乞活军与王氏结盟的，当然，是平等的那种。不知道并州王氏是如何看待我乞活军的呢？若是家主的回答令我满意，在下自然会谈及我乞活军之后的计划和说服家主的理由。若是不然，便只当今日王某没有来过吧。”

    “王氏内部虽有一些人认为你乞活军是异端必须铲除，但大多数人都是觉得你们是普通的叛军。也许是边地见惯生死的缘故，我们守护者族群的大多数人都觉得你们信仰的‘是法平等，无有高下’并非异类。在生死面前人就是人，有什么不同吗？只是我们守护者镇守国运几百年，已经习惯如此，对于你们要拿走我们的特权有些反感而已。要知道拿走什么权力就要背负什么责任。有些人拿到权利也是不会对一些事负起责任的，这也是武帝分封我们三家为守护者的由来。至于结盟的事，纵使家族有些人视你们为异端，但只要我同意谁都无法反对。对于我的回答你满意吗，臭小子？”王植见王七不急着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要视情况来决定要不要说，对于这个自己很欣赏的家族旁系有了些许火气。

    王七对于王植的火气表示理解，但还是听王植说完，确定了王氏的看法后，才道出乞活军之后的计划并说明了王氏结盟后能得到的好处。

    只听王七说道“家主勿怪，小子如今背负着乞活军近百万人的身家性命，自然得小心一些。王氏对于我乞活军的看法，在下了解了。对于特权问题，其实只是你们在有些地方想差了而已。我们乞活军想为平民争取的权利是作为人生来便该拥有的权利，想从世家那里夺过来的也只是活着的权利、获取知识的权利和被公平对待的权利。对于治下世家的一切合法财富，我们不会随意支取，毕竟世族也是百姓的一员。那些害怕的人，只是对自身和自家的底蕴不够自信罢了。具体到守护者这个群体的话，你们的荣耀我们不会去剥夺，你们驻守边疆守护国运的责任我们不会去剥夺。只有在你们处在我们的治下时，我们才会拿走你们在军队任意任免职位的权利，将之转变为以能力和履历综合考量进行职位任免的制度。相比于其他世族，你们守护者应对这些要更为简单些。毕竟在最麻烦的权力一块，你们大多数时候也是秉持任贤用能的，那些身居高位的族人并不怕竞争。”

    将乞活军追求的东西简单的叙述了一下，眼见着王植没有任何变化（毕竟王七说的这些只要打探过其在泰山时的作为便一清二楚，而且乞活军的目标向来是公开着的），王七这才开始为王植讲述乞活军攻略朔方的计划。

    待将计划说完，王七便总结了并州王氏与乞活军结盟后的好处，也是他用来说服王植的理由。“我乞活军占据了朔方，身为汉人，自不会如南戎那般借道给北戎，也不会如南戎那般劫掠百姓。若是与我乞活军结盟，一来我乞活军不但能分担每年北戎入寇的压力，还能与并州互为援引；二来并州面对北戎只剩下北面丘陵、长城防线难以覆盖的缺口，可以从容布防收回被放弃的并州北部平原；三来边境稳定后不仅可以在边境与北戎互市还能就近自朔方购买粮草，南戎虽然汉化极深，但对于耕种却知之甚浅，属实糟蹋了朔方这块宝地；四来少了对南戎经济援助的同时还能与我乞活军一起致力于沟通西域，使治下百姓生活更为富庶、优渥；五来可以就近观察我乞活军奉行政策的优劣，更好的考量加入或覆灭乞活军的可行性。”

    听王七说完，王植微微颔首。其实自曹恪处得知乞活军的首领王七是他王氏子弟后，王植便对王七过去的作为进行了详细调查。在得知乞活军来到太岳后，他便知道王七迟早会上门寻求结盟。对于此事，面对北戎压力的他也是乐见其成的。自然，王七到来后双方很快达成了结盟意向。

    在又谈了些有关结盟的细节问题后，双方总算是达成了同盟协议。王七与王植经过一番商讨，决定等到乞活军全据朔方后再公开发表同盟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