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说服方芷

    听得方芷娓娓道来，王七明白了。原来自己只有三千人的时候，狩猎一些坞堡便能勉强维持。虽然那些坞堡的人没了粮食，只得投靠周遭县城，但也只是让官军稍有疑惑。毕竟溃逃到河南的黄巾不计其数，一些坞堡被攻破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这几次活着的人有些多罢了。

    但随着王七队伍壮大至五千余人，物资的需求大增，他不得不去攻取县城。这就使得王七的行动曝光开来，整个河南都知道有这么一支黄巾了。而王七本人因为此前的功劳，在官军那边是挂了名的，所以官军很快便确定这支黄巾就是由王七率领的。

    结合之前的行动轨迹，官军已经锁定了王七的行进方向。如今已经派出手下机动力最强的曹恪部向着这边赶来，方芷他们这些城主都提前收到了传信。只是之前方芷并没有把王七的部队往那个方向想。

    王七在得知此事后也并不慌乱。因为他已经快要渡河了，想来曹恪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吧。但想到自己与曹恪的孽缘，他还是决定提前做些准备。于是他让手下先行分出三千人前往河边扎营，并尽全力砍伐木材。

    做完这些他又和方芷聊了起来“说来在下还不知方族长大名呢！若是不弃还望告知。”

    “我为尔等阶下囚，如何会吝惜一介微名。在下方氏方芷，有礼了！”方芷拱手回道。

    王七见状也向方芷拱手回礼，并说出了自己的意图“想来方兄对在下索要造纸工匠一事多有疑惑吧，小弟这就为方兄解惑。方兄一族对造纸术如此热衷，想来也是看到了相比于竹简，纸张的各种优势。而你方氏若能成功完善造纸的工艺，不仅能名声大噪还能借此与其余世家换取不少好处，更不用说此举还能青史留名！”

    “至于在下为何也如此热衷造纸之术，且听我慢慢道来。”王七看出方芷想问什么，却没有急着回答“方兄是否真正意识到造纸术对于日后的影响呢？完美的纸张可以使天下读书人不再受镌刻之苦，书籍也不再沉重难以携带，对于各世家间的知识交流真的作用极大呢！但方兄有没有想过这仅仅只是其中一点点好处呢？”

    “随着纸质书籍的普及，书籍的流传便不再困难了。往日因为抄录困难，寒门之人只有寄于世家豪族之下，才可多次窥探世族收藏的书籍。若要私下刻录，也需花费极大的功夫，经年累月的一点一点记录下来。而纸张的完善会使得这一步变得轻松起来，只需一笔一纸，不多的时间便可将一部书抄录下来，然后藏身带走。天资聪颖的更可强行背记，趁着还未忘记，在短短的时间内默写下来。如此，书籍不再为世家豪族所独有。既能从世家流入寒门，自然也能从寒门逐渐普及天下。”

    方芷听着王七的话语，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若是真的这般发展，那世族借着对书籍的垄断而把握的权柄，必将遭受越来越多的人的觊觎。而随着知识扩散得越来越广，世族如今的地位便越发岌岌可危，到最后世族的权威终将泯灭，世族终将在历史的洪流中退场！

    方芷越想越是面色惨白，自家研究的东西，最后竟会成为家族湮灭的根源！而且这种事情还是无法阻止的！纵使自家毁去所有的研究资料，其余的世家的研究还是在继续；纵使天下所有世家都能顶住青史留名的诱惑不去研究，寒门士子们也会去研究，毕竟这是对他们有利的事情。杀尽寒门？做不到的，寒门终究是没落的世族啊！难道世族真的只能随着时间的推进在历史长河中退场吗？

    王七见方芷越发苍白的脸色，便知道他已经想到了很多。他也不再遮掩“阁下看来已经了解在下为何会对造纸如此执着了。不瞒方族长，在下之前便已经开始收集书籍了，而且造纸工匠也收罗到了一些。如今更是提前让手下带着这些东西遁入泰山了。我现在也只是在过去汇合的途中，而他们也会如我一般沿路收刮书籍与造纸工匠。自从在下从造纸术中看到了希望后，便一直在想着推动它更快些到来。”

    “你意欲何为？”方芷如今思维有些错乱，他不知道该如何做，但他知道王七所做的事情对于世家来说会是多大的危机。

    “方兄既然问了，心中应该已有答案才对吧。”王七轻巧的回答了方芷，随后有面色肃然的说道“方兄不觉得世族的存在太过分了么？权力迷人眼啊！纵使世家中有一些人能保持清醒，但如何能阻止世族天然想要更多的欲望呢？品尝了极致权力的甘美，又如何会轻易舍去？只会去想方设法的攫取更多！这样，下面的芸芸终生如何生存？”

    “出身便高人一等的你们，大多数人是看不到底层人民的煎熬的。有些人纵使看到了下层的沸反盈天也不会在意，认为只不过是发生一些动乱而已，死的大多是蝼蚁，那些不幸殒命的世族只能自认倒霉的作为蝼蚁的陪葬品。”王七说道此处倒有些失态了“我等小民苦天下久矣！我们也想要有活着的权利，也想有能够更进一步的机会！圣贤时代，众生平等，推行禅让，有德行有能力者方居于上，领导众生。如何发展到而今，就只能你们这些世家豪族高高在上了呢？”

    “你们为了自己的私欲将知识独享，是你们背叛了整个族群！而今的山东孔氏便是最好的例子。他们自诩秉持老祖的仁礼之道，可曾想过他们的老祖说过的‘有教无类’？可曾想过他们老祖曾经的理想‘使民知礼’？讽刺的是，此前我黄巾肆虐山东时，因为孔圣的缘故对孔氏秋毫不犯。是我们打不下琅琊吗？不是，只是我们对孔圣崇敬而已。那些孔氏族人龟缩城内瑟瑟发抖时恐怕都还以为是城墙保护了他们，而没有想过祖先的恩泽至今都还在庇佑他们吧！”王七颇有些不屑的说着。

    说完这些，王七又转身对着方芷道“方兄可想过如孔圣那般，纵使沧海桑田，自己的遗泽也能庇佑自己的后人？而且世族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亡，但世族中的人可还是会一代代传承下去的！”

    方芷听得王七的话也是一愣“王兄的意思是让我帮你？”

    王七点了点头，对着方芷说道“当然！王兄若是能成为我将要成立的造纸研究组的领头羊是最好不过的。若是事成，方兄必然会如孔圣般为人万世景仰，恩泽延绵千古庇佑后人！”

    方芷表示自己需要认真思量一番，王七也并不催促，毕竟这可是事关方氏一族的未来啊。

    且不论这王七意欲何为，对我而言，造纸术的完善也是我毕生所求。而且待能用于书写的纸张出世，自己足可以当得起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往后便确如那王七所言，自己的福泽可为后人万世之庇佑。而且自己大可不必将整个族群绑在王七身上，自己脱离家族以个人身份协助他便可。到时候事情做完，想走的话也可将责任推到王七身上。

    理清思绪后，方芷便答应随王七同往。只是他是在指定了继任的族长后以个人的身份加入的。对于方芷的作为，王七也并不在意，只要方芷与那数名掌握了方氏造纸术的工匠与自己同往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