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间有巫傩
黑蟒一声厉喝，震得山林间飞禽四散逃避。 这时，自水潭林间，缓缓走出个青衣中年人，三十许岁年纪，白净面皮，颏上微须，满脸尽是书卷气，显然是位常养尊处优的家伙。 “大善！想不到这水潭中，竟有如此一条妖蛇，虽还未凝成妖丹，捉回府上做个护府灵兽，却也是极好的。” 青衣人说话声音并不大，却清清楚楚地每个字都传入黑蟒耳中。 黑蟒勃然大怒，蛇身一卷，尾巴已携着劲风朝青衣人扫去。 青衣人微微一笑，屈指一弹，湖面上溅起一连串水花，他手中精光闪动，一粒粒水珠凝结于半空中，而后依次相连，飞速在身前三尺处，凝结出一面晶莹的冰盾。 那冰盾看似极为纤薄，沉重的蛇尾扫到冰盾上，却只发出沉闷响声。 冰盾非但没有破裂，反倒将黑蟒蛇尾震得有些发麻。 黑蟒心脏剧烈跳动两下。 巫傩！ 这人竟是一名巫傩。 黑蟒在太行山中横行多年，鲜有妖怪敢来招惹它，故而连水潭周边，都成了山林中的禁地之一。然而，早在百年前，黑蟒除开灵智，尚未修成头顶犄角时，就曾遇见过一名人类，恐怖的人类。 那时的情景，黑蟒至今仍记忆尤新。 那人仅伸出两根手指，从水潭边新发柳树上折下半根柳枝，在手上轻轻一捻，就见那嫩柳枝叶在其手中，抽枝发芽，飞速生长。而后，他手腕一挥，那跟纤细柳条更是迎风便涨，重重挥在黑蟒七寸上。 当时，若非黑蟒施展保命绝技，早已饮恨其手下。 眼前的青衣人，便跟当年那人一样，也是名巫傩。 巫傩！顾名思义，便是掌握了傩术的人间巫祝，他们是世间真正掌握了五行精气的大人物，觉醒了五藏六腑的奥秘，可开山裂石，驱火御水，降妖除魔，拥有这世上最强大的战力。 “人类中的强者，吾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在此埋伏于我？” 黑蟒见敌手实力不俗，并不愿与他交恶，于是开口问道。 青衣男子笑了笑，负手立于水面上，他脚下冰晶流转，旋即化为一座晶莹剔透的莲台。 “人妖殊途。亏尔也是开通灵智的大妖，难道竟从未听说过这句话么。吾等今日拿你回府为奴，乃是尔的荣幸，他日凝成妖丹，武安伯自会重用于你。” 拿劳资回去当看门的，还是劳资的荣幸。 黑蟒尚是头一番听到这等荒诞言语，开通多年的灵智似乎都有些不够用了。 青衣男子也不与它废话，右足一点，轻轻踏在身前的湖面上。登时间，宛似踏在一面琉璃宝镜上，裂纹立即向四面八方蔓延。 咔嚓！ 凝结的水面破碎，一道道水珠织成的珠帘漂浮在半空中。每一粒水珠上，无不凝结着水寒精气，青衣男子右手清挥，凝立半空不动的水便旋转拉长，变成一把把足可伤人性命的飞刀！ 黑蟒怪眼一翻。 它从未料到，自己所面对的敌人，竟拥有如此可怖的神通傩术！ 十万火急间，黑蟒只来得及将身躯蜷缩成一团，头顶上的犄角隐然有雷光泛起。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冰晶飞刀已激射到面前。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响，黑蟒身上的鳞甲有的甚至已布满裂缝，有的表面则凝结出一层冰霜。 此时，黑蟒头顶的犄角上，湛蓝色光芒汇聚成一颗雷珠。 黑蟒一声厉啸，犄角上漂浮的雷珠层层电光缠绕，而后竟轰出一道如同孩童手臂粗细的雷电，直取青衣男子。 “雷珠，你竟然有这等神通？” 青衣男子面色陡变，身形再无先前那般儒雅，足尖在冰面上一点，身形犹如鬼魅般掠出丈许。 妖族修炼之道，首先便须锻炼rou身，炼化横骨。 有此成就的山精妖怪，便是大妖境界，可通晓人言，开灵智修行。 此后，凝聚天地精气，采补日月精华，于妖兽体内凝结成内丹。 人族将之称作“妖丹”。 修成内丹的妖怪便能显化人形，炼成独有神通妖法，可呼风唤雨，笑傲山林。 这便是妖王境界。 而这条黑蟒由于机缘巧合，在寒潭深处得一修炼法门，不仅能助他修行，而且还能蜕皮化龙。这雷珠，就是黑蟒生出犄角后，体悟到的神通。 日后，黑蟒若修为再度精进，自可将雷珠淬炼为妖丹。到那时，才是真正的鲤跃龙门！ “哈哈哈。薛青峦，让你如此托大，没想到区区一只大妖，就有如此神通吧！” 就在青衣男子疾往后退时，黑蟒右手边的丛林中，又响起一道响亮的语声，铿锵犹似金铁交鸣般。 语音方落，只见一道剑光飞出，如匹练般直取黑蟒头顶的雷珠。 与此同时，水潭左手边。 突然间泥土翻飞，一根根粗细不等的青色藤蔓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水潭中，而后悄无声息地在水面下生长，随即自黑蟒身下破冰冲出，将黑蟒粗大的身躯缠绕，而后牢牢缚住。 一名鹤发童颜的白衣老者拄着根拐杖缓步走出，那拐杖通体乌青，上面还缠绕着几根藤蔓，他面色阴沉如水，缓缓抬起右手。 青藤带着黑蟒呼啸而起，抛飞到半空中，高达数十丈。 匹练也似的剑光似缓实疾，却非有意击杀黑蟒，而是切断它与雷珠间的联系。眼见黑蟒被青藤抛飞到半空，剑光裹挟下，雷珠朝着山林中飞去。 拄拐杖的白衣老者见状，手掌猛地落下，道道青藤猛然将黑蟒抡起，朝着凝结的水面上，狠狠砸下！ 黑蟒怎甘心辛苦修炼的雷珠，轻而易举地便被几人抢走。 猩红色眼眸中露出几分怨毒神色，头顶犄角光芒大盛，它仰天长啸，口吐人言，说道：“龙吟惊天变，第一变！水龙吟。” 整座水潭登时如煮沸了一般，暗流涌动，甚至连巫傩以先天精气冻结的寒冰都无法抵挡。 俄顷。 数道水柱自潭底深处拔地而起，以黑蟒为中心不住旋转汇聚，只见那水柱越拔越高，旋转的速度也逐渐加快，直至汇聚成一股高达百余丈，直逼天幕的水柱。 那水柱中黑蟒张牙舞爪，直如一条水中巨龙般，朝着飞剑的方向追去！ “好孽畜，竟还有这般手段！” 山林中，一名身穿粗布麻衣，背上负有一只剑匣，左臂断折的中年汉子厉声喝道，他并指如剑，从剑匣中又招出一柄飞剑，从容地踏上剑身，潇洒离去。 水柱中的黑蟒一口将雷珠吞入腹中，径直钻入泥地中，朝西南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