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希望能成为如她一般的人

    莉莉没想到是这样一种展开方式。

    “不难理解吧。”罗莱说，“那时我也才九岁，对这个世界都还没有确切的认知，却已经失去了最挚爱我的亲人，从此往后，这个世界没有人再在乎我。”

    “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该做什么，属于谁，目标在何方，我甚至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两个能填饱肚子的面包。”

    “这时我听到周围有人的孩子因为毒雾死了而悲伤地跳河，于是我也想照着他那么做，去与我的父母团聚。”

    “直到在路上，我听见何塞洛小姐跟那个孩子说——你要活下去呀，好好地活下去，世界很大很美，你一定要去看看。”

    “这句话很好听，但在当时的我眼里却没什么感觉。我只是.......有点羡慕有人能在最无助的时候被温柔地抚摸脸颊，低声宽慰。”

    “这时我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想到为什么被那么漂亮的女孩抚摸脸颊的不能是我——很快我就想明白了。”

    “不是我不够弱小，不够可怜，而是我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与她对视。”

    “这时我忽然就不想跳河了，因为我突然有了一股脾气，想着别人能有的我为什么不能有呢，我也要让她也用那份温柔的声音宽慰我一次，可是.......我该怎么才能出现在她眼前呢？”

    “回家的路上我想了很久，直到因为困惑而向一位邻居请教。然后他告诉我说‘那种人你不可能接触得到的，她是天上的星星，除非你能凭你的本事飞上去把星星摘下来’。”

    “我当时还不知道那是对我的无知的嘲讽，还问道‘那我该怎么做才能把星星摘下来呢’，他就说‘你要真敢想，就去考皇家学院吧，那种人物，肯定会出现在这座王国里最好的一切地方’。”

    “于是，我就来了。”

    罗莱平静地结束了他的讲述，忽地灿烂一笑。

    他站起来，诚恳躬身。

    “所以，我想请您转告何塞洛小姐，请您为我传达我最为诚挚的感谢，能让我重新找回活下去的目标。”

    “.......”

    莉莉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老实说，此时此刻听完罗莱的故事之后，她的内心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感动。

    想一想，年仅九岁的少年在自己最无知，最懵懂，最无能为力的时候，失去了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

    他没有钱、没有食物、没有社会地位，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可有可无的性命。

    自尽，确实可能是一条最好的结束痛苦的办法。

    但是他没有那么去做，而是从其他人那里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目标，甚至将邻居的嘲讽当成了忠言，最终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功达成目标。

    其中经历过多少的苦痛，莉莉想象不到，但毫无疑问的是，他成功了。

    格伦尼亚皇家学院是王国里最好，最难考上的学院，里面的学生天才是天才，庸才放在其他地方也是天才，有着这份背景，他的未来再难也不会回到曾经。

    他说他依靠的是何塞洛小姐偶然施加给他的信念，但切实论证的话，这一切都是他仅凭借自己的双手做到的事情。

    “我......会的。”莉莉低声说。

    “谢谢。”

    “嗯，如果没事的话，那我.......等等！”

    莉莉终于想起自己来这儿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她不是来听故事的，而是来发布警告的！

    “咳咳.......”稍微整理下表情，她的脸色重新变得冷淡下来，“无论你之前经历过什么，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

    说到这儿，她还特意停滞了一下，省的自己再被打断，见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在认真听后，她才继续说下去。

    “停止你给小姐寄信的行为！”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小姐不可能接受你的情意！”

    听着少女冰冷又没有那么冷的话语，罗莱眨眨眼，摇摇头。

    “抱歉。”

    “你.......”莉莉急了，“小姐确实很好没错，但是.......”

    她想说小姐脾气其实很不妙，很难伺候，正常人根本适应不了她那古板的性格，但总归她还是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转口说。

    “你现在在学院里用你的努力加油学习，等未来走出学院之后，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到时候也能在社会上有一定影响力.......总之你先努力着，别给小姐寄信了，等你成长为大人物之后再说！”

    罗莱安静地听完莉莉的话，而后面色古怪地说：“咳咳，那个.......我想你误会了。”

    “其实，我给何塞洛小姐写信，并不是因为我如你所说那般，她那美好的灵魂产生了不得不拥有的情感，而是.......在进入学院之后，原本的目标已然达成，新的目标却还未确立，所以，我想为我，再树立一个新且长远的目标。”

    “刚刚我也说过，我的目标，是站在何塞洛小姐的眼前，而我也知道，小姐那般人物是很难注意到我的.......”

    “所以你就做出了这样哗众取宠的举动？”

    莉莉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戏弄了，有点生气，但很快罗莱又解释说。

    “不是的，我之所以给小姐寄信，是因为在我看来，她大概不会回复我，而这种情况将会告诉我，‘你做的还不够好，还要继续加油’，于是，我便更加有动力了。”

    “原来你是要利用小姐？！”莉莉的目光变得更危险了。

    罗莱赶紧摆手：“不，不是利用，只是我的知识匮乏，只能以这样幼稚的方式，让何塞洛小姐成为我的榜样。”

    “榜样？”

    “是的，榜样。”罗莱严肃地说，“我此生的志向，并不是想与小姐肩并肩，而是努力追逐她的影子，学习她高洁、谦卑、坚毅，向往荣誉的精神。”

    “我知道我永远够不上她的身影，可我仍希望如她那般，成为一个。”

    “——能够拯救别人的人。”

    当这句铿锵有力的话，让莉莉不由得怔住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种莫名的想法浮现。

    并非感动或是同情，以及其他个人情绪，而是她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格外了解自家小姐。

    因为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她对于雪兰·何塞洛这位少女的了解，几乎是全方位的。

    她知晓自家主人几乎完美地继承了古典贵族追逐荣耀这一特点，正因如此，她也格外尊重那些有着崇高志向，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努力的人，也希望成为那样的角色，甚至是荣耀本身。

    所以，她几乎可以肯定，少年的这番话，对于雪兰来说，将极为受用——因为他几乎是将雪兰整人，捧成了他正在追逐的荣耀与理想。

    无论是因为品行而被他当做美好且宏大的理想的象征，还是他学习她追逐荣耀的这一行为，都完美符合雪兰的性格喜好。

    莉莉甚至觉得，这番定然会令雪兰心情大好的话语，极有可能.......令她收回成命。

    而这，极为不妙。

    不行！

    莉莉立刻警醒，原本心中对于少年的同情也被对主人的忠诚驱散。

    “不管你说什么，我.......”

    罗莱又一次抢在她的面前出声：“我知道我的话可能有些好笑，因为承诺往往都是建立在实力之上，没有任何力量托举而漂浮在空中的楼房不可能存在于现实——可我的确是在努力，并且即将以实例对我的努力进行验证。”

    “所以，可以拜托您务必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转告给何塞洛小姐么？”

    “这.......”莉莉本来是想拒绝的，可当与少年那充斥着期待与恳求的目光对上时，她说出来的话却变了个味，“先让我听听你到底要干什么。”

    “很简单........”

    当听完罗莱简短的讲述之后，莉莉整个脸扭曲地就像是真切见到了魔鬼一般。

    “你管这叫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