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故人
一路上，蛙鸣声不时传来，声音逐渐变大，变得急促，像是恼恨众人打搅了它的休眠一般。 柴老四又不住劝慰，向众人解释，说在潭底有温泉涌出，一年四季潭水都温暖如汤，自然会将青蛙等活物招来，这才稍稍打消众人疑心。 行不多时，已到了对面石径，潭水中影像逐渐变得清晰。众人再往下观瞧，已然能看清是一个人影，只不过，仍旧影影绰绰。 柴老四解释说，在这潭底，被他辟出一块隔水所在，只因距离水面太深，又有水纹波动，这才会看不清。 众人只觉匪夷所思，一时也辨不出是真是假。但世上怪事无处不有，孟少白只提醒一句“小心”，就在柴老四的不住催促声中向前走去。 汪骁一边走，一边观察，只见潭壁上长满青苔，湿滑得紧，想要循着潭壁爬上，绝不可能。他脚下石径又十分纤细，仅有一尺来宽，不用说在石径上争斗，便是一不留神滑倒，也会掉落水潭。如若柴老四留有后手，即便只留下个不懂武功之人，也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当下，汪骁回头望去，见来路并无人把守，一时也搞不清柴老四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但他可以肯定，柴老四绝对没安好心。 柴老四见汪骁回头，立即说道：“看什么看？你小子，是不是怀疑我暗中设下了埋伏？”他心思极为机敏，一下便猜透汪骁心中所想。 柴老四又道：“告诉你，爷爷既然答应，自会带你们去找玉风灵。”这句话即是反驳汪骁，也是说给孟少白听得。不过，孟少白只轻轻一笑，也不加理会。 众人再次来到人影上方的石径，孟少白不禁问道：“柴掌柜，玉风灵困在水中。待会儿，怎生下去？ 柴老四站定，伸手向潭中指去，说道：“这里有一处极小的机关，就是那块石头。” 孟少白仔细观瞧半晌，也未发现，问道：“哪里？” 柴老四来到孟少白身边，说道：“就在那儿，看见了吗？” “哎呦！”孟少白一声惊叫，竟被柴老四推下了水潭。 只听得“扑通”一声响，孟少白瞬间便被潭水淹没，向更深处沉去。 “爹！” “族长！” 孟虎、小可想要伸手去抓，却也被柴老四重重一推，齐齐掉落水中。 汪骁见状，也顾不得三人生死，转身便向前跑，心道：我被绳索所缚，千万不能被他推落，要不然，肯定会被淹死！ “站住！”柴老四欲要故技重施，却见汪骁早就跑出老远，只好在后面紧追。 汪骁边跑边回头看，方才他们掉落之处，早已不见三人踪影，立时发觉水潭有古怪，他心道：这可怎么办？前面是水潭，后面是柴老四，怕是要逃不掉了！ 汪骁正心焦，没想到柴老四竟纵身跳入潭中，他双脚上似乎有偌大浮力，踩在水面居然没有沉下，在“啪啪”的踩水声中，快速追将过来。 这一下，任凭汪骁如何跑动，再也逃脱不得，没片刻功夫，柴老四已来到他面前。 在柴老四狞笑声中，汪骁被他一掌击中，翻滚着跌向水潭。 汪骁身子刚刚入水，立即便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向潭水更深处拉扯，仿佛被水草疯狂纠缠着，正急速坠落深渊。 四面八方涌来的潭水将他淹没，耳中全是激流鼓荡的嗡鸣，眼前只剩一片绚烂的蓝光。汪骁想要挣扎，身体却完全失去了控制，动也不能动，仿佛正被鱼吸吮的浮萍。 这种感觉只有一瞬，汪骁脚下突然变作空荡荡的，窒息的感觉还未稍加品尝，湿漉漉的空气又重新将他裹住，身子在漂浮着下坠，速度似慢实快，距离似短实长，还未弄清发生何事，竟重重地摔在了地面。 “这是哪里？”汪骁仰面躺倒于地。他似乎即将陷入沉眠，头晕晕沉沉得，四肢酸软无力，只能勉力睁开眼睛，木然看向头顶，望着漂浮在半空的水，望着那一片波动的蓝，望着那半轮皎洁的月。 这盘月亮，依旧那么美，依旧那么亮，依旧在水中波澜不惊的游曳。 偶尔，会有一滴水滴落，慢悠悠的，轻飘飘的，向他缓缓滑行而来。偶尔，又似乎有成片的云彩，在头顶上漂浮，只是，这片云离着太近，只要一伸手，便能触摸到。他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许久，僵硬的身体才慢慢复苏，先是手指，接着是手臂，终于，意识如流水般，在汪骁全身蔓延开来。他试着挪动麻木的身体，倚住身后石壁，挣扎着坐起身，细细观察如梦境般的所在。 汪骁坐着的地方，是一条盘旋而上的石径，消失于漂浮在半空的水面；石径上漂浮着许多深蓝色气泡，一眼望不穿，如同实心球般，不知是何物；身前是一处如甚为宽广的水潭，里面有蓝色透明的潭水。 就在这里，仿佛被劈出一条时空裂缝，将本是整体的潭水生生抽走一层，构建出两处完全相同的所在。它颠覆了世间万物存在的道理，令汪骁无法理解，他只知道他还活着，因为，痛楚已遍布全身。 “小可？孟族长？孟虎？”孤独衍生出恐惧，这种恐惧是对未知法则的敬畏，片刻间便将汪骁完全占领，他想要找到先前落水的众人，同他一起分担，不禁叫喊起来。 “汪骁，找死呢！别说话！”远处一个水泡微微晃动，突然传出玉风灵故意压低的叫声，“你没死呢？赶紧慢慢走过来？” 话声中，显然也充斥着恐惧，但语调仍旧甜腻腻得，仿佛一颗糖融在了潭水中。 汪骁费力站起身，踉踉跄跄向前走去。 不远处的水泡，似乎活了一般，立即剧烈抖动起来，只听见“啪”的一声轻响，又裂出另一个水泡，两个水泡颜色忽而变浅。 汪骁一眼瞧见玉风灵站在其中，正向自己张望，但片刻后，水泡重又回复深蓝，再也看不清了。他正犹豫是否过去，新分裂出来的水泡已轻轻飘来，未等他有何反应，便迅速将他包裹住，一股浓烈的甘辛味随之钻入鼻孔。 “别动！”玉风灵轻声提醒道。 但汪骁被甘辛味一呛，鼻中突然麻痒不堪，他哪里还能忍住，一声“阿嚏”随之而出。 “哎呀！叫你别动！”玉风灵语音未落，一阵“咯咯咯咯”怪叫声从水潭传来。 汪骁暗道“不妙”，赶忙忍住第二声喷嚏。 过了半晌，怪叫声方才停歇。 但汪骁也不敢再说话，生怕再引起异动，只好细细观察起容身的气泡。这气泡并无特殊之处，只薄薄的一层，其上有粘液一般的东西滑动，透过气泡可轻易看到外面情景。 但气泡中的味道实在太过难闻，像蟾酥却又更加浓烈，呼吸间隐隐又有一股酸臭味传来，闻之令人作呕。 汪骁试着用脚轻轻触碰，刚开始，汪骁不敢用力，试了几次之后，这才全力去踢，气泡看似吹弹可破，但实则比牛皮筋还要坚韧，无论怎么用力，都如同踢在破败的皮革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汪骁轻轻嗅了嗅粘液，谁知其上发出的酸臭味险些让人无法忍受，他赶紧扭头吐了一口唾沫。 谁知，唾液飞落在气泡上，这些粘液竟纷纷向其聚拢过去，“嘶嘶”声中几缕白烟冒出，唾液转眼被腐蚀掉！ 汪骁一见，连忙向后退开，谁知脚下竟踩到几滴粘液，向后一滑便倒。他双手被缚，全无支撑，只能顺着气泡滚动，不让双手沾上粘液。 如此滚了几滚，躲过追击而来的粘液，连忙站起身来。汪骁暗道一声“好险！”这才稳稳站住，双手摸索着想要把绳索解开。 汪骁一阵折腾，惹得气泡不住晃动。 旁边玉风灵瞧见，连忙腻声说道：“汪骁！你要是还想活命，最好不要再动！” 汪骁疑道：“多谢玉姑娘！咦，你怎会认识我？” 旁边玉风灵“嘿嘿”轻笑几声，却未作答。 汪骁心道：有什么好笑的？怕我死不了么？当下，他也不再理会，只专心去解绳索。 过了半晌，玉风灵才又轻声问道：“你的声音，我可熟悉的很！汪骁！你们怎么也下来了？” “小可他们也在这里？哼！柴老四趁大家不备，偷袭得手了。”汪骁终于把绳索解开，轻轻揉着手，望着四处漂浮的气泡，愤愤说道。 玉风灵又是一阵大笑，仿佛听到了最可笑的事，她道：“哈哈！你们四个人？居然让柴老四给耍了？哈哈！” 汪骁道：“有什么好笑的？我见你替我被抓，这才留下救你。”他听着笑声，只觉得似曾相识。 “老娘用的着你？我是故意被他们抓住的。”玉风灵轻狂说道，语气中满是轻蔑。 “不可理喻！”汪骁摇摇头，顿觉无趣，不再说话。他心道：世上竟还有心甘情愿被抓住的人？哼！玉风灵不是疯了，便是傻了。嘶！不对！玉风灵……玉风灵……御灵峰！她是御灵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