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意难平什么
“是啊,无论怎样,陈总当时都不会接受我的表白,那么陈总现在问这些,又是想做什么呢?是因为不仅我高中三年的追求让你深受困扰,甚至连带最后的表白也令你恶心至今,所以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陈总还打算和我翻旧账吗?可是喜欢一个人真的错了吗?也但凡当初高中时陈总能像拒绝王茉那样干脆的拒绝我,我也不会对你纠缠三年之久。” 周棠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了这话。 嗓音落下,她目光柔和的落定在他那越发冷沉下来的俊脸上,放柔了语气的继续说:“只是当初那些事真的过去了,里面也没有任何的如果,而今我也顺着陈总到了这个地步,陈总如今,是还有其它地方对我不满吗?你若不满,便说出来,我可以改。” 陈宴满目幽沉的凝着她,没回话。 周棠温柔的笑着,目光也卷着干净纯粹之意,似乎在乖顺的等他的回话。 两人沉默半晌,陈宴才将目光从她的脸上收回,似是想到了什么稍稍勾起薄唇,阴沉的脸上微微展露出一抹戏谑而又阴邪的笑容,“也是,往事没有任何如果,但如今的结果,我尚且满意。” 满意吗? 周棠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果然是个阴狠无情的人,她都这样的了,他才尚且满意,她当时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在高中时对陈宴这种人一见钟情。 这种人哪里配她的喜欢啊,这种人就该一直像高中那样生活在贫困与阴暗里,哪里配得上她热烈而又不顾一切的喜欢。 周棠咧嘴朝他柔柔的笑,没再回话。 车子一路往前。 周棠本以为陈宴是和他母亲住一起的,所以这会儿陈宴也一定会带她去他母亲那里,然而并不是。 不久,陈宴的车子便径直驶入了北城鼎鼎大名的绿溪公馆。 北城城中心的商业地带,寸土寸金,然而在这种黄金地段里,那植被茂密且园林别致的绿溪公馆就像是天外来客一般坐拥在这里,显得神秘、尊贵而又有点格格不入。 毕竟这里一小块地都价值不菲,拿来种花种草建别墅的确是太过浪费。 司机开着陈宴的车畅通无阻的进了绿溪公馆大门,片刻后就将车子停在了一栋复古欧式的大别墅前。 周棠跟着陈宴一同下了车,抬头扫了一眼面前这栋微微隐藏在黑暗里的别墅,只见别墅没有一盏灯亮起,黑沉中给人一种莫名而又神秘的孤寂感。 眼见陈宴没理会她就径直朝别墅大门迈去,周棠这才抬脚跟去,低声问:“你没住芳姨那儿吗?” 她记得最初陈宴带他去王素芳那别墅时,陈宴带着她搭电梯直接从车库上了三楼,便见三楼是陈宴的住处,所以这次过来,她本还以为陈宴胆大妄为得可以直接带着她去王素芳面前晃,没想到陈宴还是没那胆子去惹王素芳,反而将她这只金丝雀带来了绿溪公馆。 他这是想单独让她住这儿,真正的金屋藏娇? 周棠暗讽了一下,她可不是什么娇娇,也不够格儿,想来就只是个能随时为陈宴提供服务的卑贱之人。 “我只偶尔去那儿,平常住这里。”正这时,陈宴没什么情绪的回了话,待嗓音落下,他已用指纹输开了别墅大门,顷刻,别墅客厅内的灯也如感应似的亮了几盏。 陈宴抬脚就迈了进去。 周棠下意识跟上,待真正进了大门,才觉这座别墅极其宽敞,只是装修风格仍是一言难尽。 褐蓝色的壁纸,黑色的背景墙,连带沙发餐桌都是黑色,虽装修的材质看似极其尊贵而又上乘,但色泽的搭配黑暗而又压抑,让人有点透不过气。 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怕是没多久,人就得压抑。 周棠着实不喜这种风格,忍不住问:“这种装修风格,是你设计的,还是设计师为你挑选的?” “我自己设计的。”陈宴淡漠的回话,随即顺手为周棠丢了一双拖鞋过来。 周棠垂眸一扫,便见那双拖鞋尺码极大,显然像是陈宴的码子。 “这里没有女士拖鞋。”陈宴变相解释了下。 周棠默了一下,只得妥协的将鞋子换上,随口便问:“这里连苏意的拖鞋都没有?” 嗓音落下,见陈宴一直没回话,她转头朝陈宴望去,却恰巧迎上陈宴那双幽深的眼。 “怎么,想用苏意的?或者,想检查一下这里是否还剩有苏意的东西?”他语气带着几许讽刺。 周棠只觉陈宴这反应未免大了些,她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又不是要霸占什么或者想查岗什么的。 且依照陈宴这种样子,明显是怀疑她可能在吃苏意的味儿了,从而觉得她这种吃醋的表现让他不耻而又恶心,所以连带他语气里的那些讽刺之意怎么都掩不住。 可周棠这会儿也没打算理会陈宴真正的心思,只是觉得陈宴这句讽话着实太过刺耳,她勾唇笑了一下,抬脚便迈至陈宴面前,抬手勾住陈宴的后脖,笑得明媚而又蛊惑,“是啊,我若说我真在意这个,陈总能让人将这别墅里有关苏意的东西都清出去吗?” 陈宴讽刺的凝她。 周棠也不怕他这种眼神,也早已习惯,继续柔柔的说:“王茉是你干meimei,我争不过她,刘希暖是你即将要拿下的联姻对象,我也争不过他,但如今苏意和你算是非亲非故了,我请求你处理掉苏意留在这里的东西,不为过吧?” “你觉得呢?”他冷笑一声,一把推开周棠,用了点力气。 周棠踉跄了一步站稳,也不气,柔和的笑笑,随即也没打算再就此多说。 反正她就不是真正关心这里是否存放着苏意的东西,毕竟她连陈宴这个人都不上心,就更别提会在意苏意的东西了。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头发,便打算委婉和陈宴说几句就去休息了,没想到陈宴在转身去沙发的刹那,漫不经心的说:“我和你这种下贱的人不一样,你能与穆际舟未婚同居,而我这里,没这例外。苏意没在这里住过,更别提留有什么东西,你便是想装模作样的吃味儿,也得装像一点。” 是吗? 周棠眼角挑了挑,诧异了一会儿,内心讽刺满眼,脸上却娇俏的笑开了。 她慢悠悠的跟上陈宴,“真的?你和苏意在一起这么多年,苏意一次都没在这里住过?那你们上过床吗?苏意应该在这里和你……” 尾音未落,陈宴蓦地回头阴沉的凝她,“你想知道些什么?” 他语气显然不怎么好,眼底也卷起几许危险和威胁。 周棠瘪了瘪嘴,内心的讽刺却在越演越盛。 这么快就气急败坏? 她发现她现在的底线越发的在一降再降,这些话都能毫无压力的随口问出,甚至陈宴的这种明显有点生气而又跳脚的反应,竟让她莫名的有点痛快。 怒吧,气吧,最好是气死的那种。 像陈宴这种喜怒无常的人,甲状腺结节应该也很严重吧,哪天气着气着就变成癌了也说不准,到时候还得手术。 “不过是问问而已。且我虽和穆际舟同居过,但也没真正发生过关系,但陈总虽没和苏意同居,但却应该发生过关系,你说没发生过关系和发生过关系的下贱程度,能一样吗?所以论及‘下贱’这两个字,可能陈总才是当仁不让,我哪有陈总严重。”她默了一会儿,便轻柔的道了这话。 虽话语里皆是讽刺,可她的嗓音真的太温柔了,目光和脸色也太温柔了。 陈宴冷冽的气焰落到她脸上,就像是碰到了一大颗软钉子,一时之间竟没发作。 “我看你是真不知道‘死’这个字怎么写。”他冷笑了一下。 周棠牵住他的手,霸道似的十指相扣,手指也顺势握着他的手用力,将陈宴拉停。 在陈宴冷眼扫她的刹那,她迅速钻入陈宴的怀里,另外一只手环住陈宴的腰,再度以一种依赖而又脆弱的姿态,调整了一下语态,认真而又诚恳的说:“我说这些,并非是想讽刺什么,只是我对陈总和苏意的这几年,一直……意难平,所以我今后既然要住在这里,我不希望再看到苏意的东西。” “意难平什么?你连我都不爱,你对我和苏意意难平什么?”他突然问。 周棠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绷紧了身子,轻柔的说:“苏意高中时就在我面前阳奉阴违,一面对我说不喜欢你这样穷酸的,一面又背着我以房东女儿的身份接近你,勾引你,且在高考完那天晚上,你当众拒绝我的表白,牵着苏意走,你知不知道那时苏意朝我回头,是怎样得意的笑的?” 说着,嗓音沉了沉,卷上了几许无力与缥缈,“我从始至终都没斗赢苏意,没把你抢到手。但是陈宴,也无论你现在是真的放下苏意了,还是只是在和苏意闹矛盾,我都希望在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被苏意的一切所打扰,连带,苏意留存下来的东西。” 嗓音落下,她越发环紧了陈宴的腰,像在感慨,又像在玩笑般说:“我如今对你虽是不爱,但谁说的准以后呢?有时候做戏做着就入戏了,我也想问问你,倘若我今后真对你重蹈覆辙的纠缠了,你会不会恶心得杀了我啊?” 说完,从他怀里抬起头望他,便也恰到好处的迎上了他那双幽深而又起伏的眼。 他眼底似乎卷着几许风云,起伏不定,也让他浑身都染上了一层矛盾感。 待和她对视半晌,他薄唇才微微一启,“这地方,苏意只来过两次,每次呆着没超过十分钟。大多时候,她只能去公司找我。” 周棠怔了怔,陈宴这话,意思是他没和苏意发生过关系。 正诧异,陈宴继续说:“你是否入戏,或者是否重蹈覆辙,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也只能保证,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于你,但其它的妄想,你就给我好生收住。我对你,不可能爱,也不可能娶,你对我来说,就只能是只金丝雀。” 周棠唇瓣勾了勾,听听这是多么绝情的话啊,多么置身事外却又要理所当然的享受她所有的爱和沉溺啊,陈宴这种人,永远都是那种你为了他可以破头流血,他却只能站在旁边看着你流出来的血是怎样鲜艳的人。 她所有的感情在他这里,都一文不值,连带她这个人在他眼里,也一如既往的可有可无。 不过幸好,她对他并没什么期待,便也不会伤心,只是陈宴这些话再度给她敲了一下警钟,以后无论如何,她都得守住自己的心,以后也无论怎样,都不可以对陈宴这种人再动一丝一毫的心。 要不然,她将比上一次还要来得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我知道的,以后我只会安分呆在陈总身边,其它不该我想不该我得的,我都不会去争。” 周棠默了一会儿,才诚恳的说。 时间太晚,周棠也没打算和陈宴多说什么,只问了一下房间位置。 陈宴似乎仍没打算和她分开住,只让她将行李搬去二楼主卧。 这座别墅里安装了电梯,周棠将自己的行李箱推入电梯后,也顺势将陈宴的行李箱推了进去,待电梯门关上的刹那,周棠温柔的说:“我先上去整理洗漱了,陈总也早些上来休息。” 陈宴满目深邃的凝她,没回话。 电梯门合上,周棠脸色便淡了下来,她伸手揉了揉有些疲惫的太阳xue,心情波动不大。 陈宴二楼的主卧,装修风格依旧冷硬,色调也大多以黑色为主,连带床单被罩都是黑色纹路的。 周棠简直无语,想着明日再怎么都得重新买点四件套回来。 虽然改变不了陈宴这种人阴沉黑暗的性格,总能改变一下居家环境吧,要不然生活在这种风格的房子里,早晚得抑郁。 周棠想了一下,便重新为左腹伤口换药,伤口已然好了不少,至少正常的活动,已经没太大感觉了,想来算是恢复得可以的了。 待将伤药仔细的换完,她才随意去洗漱了一下,上床休息,也依旧是还没等陈宴上来,她就提前睡着了。 一夜无眠,睡眠质量奇好。
待第二早醒来,身侧空空如也,但依照被子和枕头整洁的程度来看,陈宴昨晚似乎根本就没上过床来。 周棠诧异了一下,才起床洗漱并换衣化妆。 待下了楼,她也没在楼下看到陈宴身影,也不知陈宴去哪儿了。 想着昨晚已对陈宴请过今天的假了,周棠就没打算再联系陈宴,只拎了包就打车去她父亲所在的医院了。 穆际舟曾经为他父亲安排的医院在北城郊区的湘阳医院,医院规模不大,但里面的医生大多都有水平,再加上她爸住的高级特护病房,所以费用的确不低。 陈宴乘车抵达医院门外,才开始给母亲打电话。 刘敏迅速接通,周棠便问:“mama,你现在在医院吗?” “在。” “我也到医院了,马上上来。” 刘敏怔了一下,才激动的说‘好’。 周棠不耽搁,迅速入院上楼,待踏入病房,才见一月不见,病床上的父亲已是瘦骨嶙峋,而母亲也是皮包骨头,满面沧桑,连带本是黑油的头发都大多花白。 刹那,心口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她望着母亲的白发,一时间,心酸刻骨,抑制不住的红了眼。 “mama,最近你和爸爸都辛苦了。不过今天罗伯特医生就要来了,爸爸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后面也会轻松些了。”周棠强忍着情绪说。 却是尾音落下,刘敏便忍不住泪流满面,充满希望而又不敢面对希望过后的落空,只小心翼翼的说:“我对你爸没那么大的期望,就是你爸若能好起来,那就最好,如果不能,我也希望他只要活着就成了,是个植物人也行,只要别拖累了你。棠棠,你爸这种情况,你不用为了她去奔波什么,我知道这次罗伯特医生能来,你一定花了很多功夫,但棠棠,为了你爸这样做,希望不大,改变不大,而且也不值得的。” “mama,你别这么说,只要爸爸有恢复的一线希望,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可是你为了让罗伯特医生来,你和陈宴他们扯上关系了啊,你知不知道陈宴这个人……” 周棠缓道:“mama,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真的可以放心,我对陈宴,没任何感觉,也不会再动心,便是他死在我面前,我也绝不会恻隐的眨一下眼。现在在我心里,只有你和爸爸最重要,只要你们好了,我怎样都高兴。” 刘敏满目复杂而又忧虑的凝她,仍是不放心。 她知道陈宴这个人对周棠的威力,以前也曾亲眼见识过周棠为陈宴疯狂到了什么地步,所以即便周棠保证,她也根本不敢彻底放心。 却是正待出声,不远处的门外突然有熟悉的主治医生的嗓音,“陈总,罗伯特医生,您们已经到这儿了啊,抱歉抱歉,我以为你们还在楼下,便先去楼下接你们了。” 刘敏蓦地一惊,下意识朝不远处的门边望去。 周棠也挑了挑眼角,目光落去,片刻,便见病房门被人从外推开,率先入眼的,就是陈宴那张阴沉得不能再阴沉的眼,而他身边跟着的,正是罗伯特医生。 周棠唇瓣勾出一抹弧度,没料到陈宴这会儿竟会出现在这里,更也不知,她刚才的那段话陈宴听到没有,毕竟,陈宴这个人最擅长听人墙角了。 病房主治医生热络而又尊敬的将陈宴和罗伯特迎了进来,因着罗伯特要对周棠父亲进行细致检查,周棠和陈宴便出了病房,留得刘敏在场回答罗伯特的一些问题。 这时,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却也人间百态,又自己举着吊瓶在走廊上扶着走动的,也有坐在走廊上打电话或闲聊的。 察觉到陈宴浑身的冷气,周棠主动签上了他的手,又觉他的手极其冰凉,便刻意的将他的手努力的用她温暖的手裹着。 “陈总怎么来这里了?”她放缓着嗓子问,像是忘了刚才在病房里说的那些冷漠的话。 “若是不来,怎能听到你方才那么精彩的话。呵,便是我死在你面前,也不会眨一下眼是吧?”他嗓音透着阴烈的架势,语气也不好。 果然是又听完了墙角,真卑鄙的啊。 周棠勾唇笑笑,柔和的说:“我随口说的,陈总还当真了?我以前差点为了你跳楼,我妈心有余悸,对你也极其排斥,我为了让她安心,才说那些话骗她的。但若那些话伤害到了陈总,我愿意道歉,对不起。” 说着,捏紧了他的手指,轻轻的说:“你不生气好不好?” 陈宴没回话,但脸色依旧冷硬。 周棠牵着他缓缓往前,去以前她每次来都喜欢独自呆的那个阳台,自然而然的将话题转了回来,“陈总今天怎么来这里了?” “今早罗伯特医生联系我,聊了些开发医院与合作的事,我和罗伯特见了一面,便顺便送他过来了。”陈宴这才出声。 “罗伯特医生的意思是?”周棠思绪翻腾,脑子里有个什么东西在怀疑和成型,但又有点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直白的问。 陈宴说:“他要来中国长期发展,且还会带来几个顶尖的医生,正好,万盛集团最近也有开发医疗项目的意向。” 说着,嗓音透着几许幽远和嘲讽,“他要在中国呆着了,方便一直治你爸的病了,你是不是如意了?” 他语气依旧不怎么好,也像在随口一问。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周棠凑上去主动而又热烈的亲吻。 周棠知道陈宴绝对不是为了她才去和罗伯特商议合作的事的,也绝对不可能因为她才变相的答应合作并让罗伯特留在中国。 只是陈宴既然明着在她面前提了这话,也明显是想在她这里看到点回应,也纵然这里面的缘由并不是因为她,但这结果并不影响她此刻的激动和欣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