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了结（中）
渐渐夜深。 数叶在晚风中决定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尽管从前天早上接到张航的电话开始那一刻，他的所有思绪都没理清过。 但现在做些什么总比不做的好。 数叶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愿意像命运或者老天服软，你要耍我，我偏偏要挣脱开来。 他在大妈警惕的眼神中挪了个位置，又点了一根烟，摸摸鼻子。 首先，从相关性最小，看上去最好理清的一个线索开始。 ——压垮他底线的竟然是那个叫李欣的妹子。 他跟她是联谊的时候认识的，然后他什么都没干，李欣就好像认定了他似的，喜欢上了。 对于李欣这莫名其妙的感情。 数叶觉得莫名其妙，然后就是稍许的恐慌——因为重生这件事情已经太过荒唐，导致他的内心不再愿意接受没有确定性原因的事情。 于是他拒绝，数叶一直觉得自己的拒绝简单而有效，虽然太直接了点儿容易伤人心。 但不伤心又怎能轻易死心？ 数叶敢打包票，重生之前，绝对没有跟她有过交集。 可是为什么一重生，她就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了呢？ 还是用这么一种磨死人的浪漫的方式？ 她有两道好看的眉毛，她性格直爽，桀骜，她家境很好，她……她有那么多优点，怎么会莫名其妙地看上数叶呢？ 这是数叶自己好多年后也不能了解的事情。 现在的情况是，当发现李欣的mama也知道自己之后，那种蛋疼的感觉一直从蛋疼到脑。 多么狗血的故事啊？我到底对她怎么了？！ 她怎么就能看上我了呢？ 她怎么就能看上我了呢？ 她怎么就能看上我了呢？ 数叶连问自己三遍。 到底前世是孤男寡男，对这种事情真是琢磨不透。 他又不敢打电话直接问人家：“你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特么的这得多不要脸或者二皮脸？ 只好一个人纠结凌乱，最后发现光是这个看上去最容易被理清的线索都不是那么好理清。他只好长叹一口气表示放弃。 好多小说里面，重生的主角呼风唤雨，后宫如云，生活快乐。 轮到自己这儿，只剩妥妥的两个字——被命运摆布的无奈。 数叶FUCK你特么的BBB一句。 从嘴里又吐出一句—— “老天瞎眼。 或者老庄一梦。” …… 人在极度无奈的情况下就会自欺欺人。 分明知道这世上没有仙神的存在，分明知道，那些欢喜，担心，醉酒，心痛，无奈，爱恨都清晰地毫发之间，真实地震撼无比。 数叶还是勉强地再把自己置身于事外，老天让发生的事情，就像老娘要嫁人，谁管得住呢？ 他的心思在晃过了一个下午再加一个晚上，被大妈抽了一扫吧，然后仿佛重新满血复活。 生活呵！还是得继续不是么？ 下午五点半到七点，是央视各种广告的时间，大多数人趁这个时间吃个晚饭，然后看新闻联播的看新闻联播，不看的回房间上网。 大多数客厅这时候的电视机不关着，就白白地开在那里给沙发看。 极少部分人边吃饭边支棱着耳朵听电视机的声儿。 陈阳和李娜是一对小夫妻，一个是红河人，一个是内蒙人，北漂族。 他们是大多数人之二，李娜是极少部分人之一。 他们正围着一张一米方圆的小玻璃桌吃饭，突然传来了电话响声。 “老公，接电话。” “什么呀，电视机的声儿。”陈阳应了一句，继续埋头巴拉着饭。 李娜哦了一句，继续支棱着耳朵。 “喂，闺女啊。”电视里传来一声呼唤。李娜心里一动，撇着脑袋朝电视看去。 电视机里，一个老人左手提着饭盒，右手提着橘子，慢慢悠悠地在一座空城里晃荡。不知怎的，她的鼻子蓦然一酸，眼角一种酸胀的感觉不断涌动。 电视里，声音一直在继续。 “哦，我跟老朋友出去玩啦，然后我们一起排练，忙。……你妈？你妈她，没再啊，没在，没在，她出去跳舞去了……没有事儿的，你忙啊！就挂了吧！……” “媳妇儿，怎么了？”陈阳奇怪地问了一句。 “老公，咱们回趟家吧？” …… 陈阳看了看媳妇儿满面的泪珠，又看了看电视，心里也泛起一股子滋味儿。 …… 几天后，《老爸的谎言》在网络上出现，再然后，彻底火了。 …… 从主创的角度来讲，这个广告的火爆数叶跟李然都表示不意外，他们亲自感受和参与过那一座空荡的城池，那位真实的老人，那种真实的情感，他们知道这个广告一放出来就叫催泪弹——往往最真实的细节，最能触动人心。 从专业的角度来讲，多数广告人眼前一亮，国内的商业广告普遍还处于生搬硬套国外模式的阶段，还是那种特原始的阶段。通常是明星，帅哥美女，手捧产品念台词。而公益广告则甚至更加原始，往往是一种说教的形式，顶多加点角色扮演的味道进去。 他们这个广告成功的原因有三点： 第一，有内容的创新。 第一次有人使用如此大胆创新的表现手法，从打动的角度就那么缓缓述说一件事情，把一种儿女有家难回的无奈，一句父母关爱谅解的谎言，一份互相体贴的真情给掰开了揉碎了，全放在了里面。 第二，戳中人心痛点。 城市竞争激烈，家庭和事业，或者说亲情与生存往往难两全，这是大多数年轻人最矛盾的地方。每个人都有孝心，但由于种种原因，不能身边尽孝，侍奉父母于足下，。这样就有了一种很大的代表性的思想——愧疚。《老爸的谎言》则用一种尽量软化的手法，却狠狠地把这层愧疚从一层“忙”的表皮中撕裂开来，直戳人心。 第三，人文关怀。 无论从哪个时代，无论是哪种表现形式的艺术，抓住了人文关怀这个点，几乎都立于公众审美的不败之地。在广告业界，广告不仅仅是宣传手段或者宣传内容，更多的的是一种对社会现象和未来的思考和映射。研究表明，21世纪以来，中国的城市岛和城市病现象愈发严重，这就直接导致了广告中所表现的那种小城市空荡荡，孤寡老人孤单单的场景。《谎言》在刻画亲情的同时兼顾了这种城市的孤独与寂寞，很好的把握了关怀孤独群体的这一主题。 从文艺评论家的角度来讲，这些人更喜欢用文艺的方式来评论他们的所见所闻—— “一分钟的故事，刻画了多少人，多少与父母通话的情节？电话让我们联络更方便，也让我们互相说谎言，说善意的谎言。” “说谎的，何止父母？多少次为了不让在远方的父母担心，我们忍着疼痛强笑着说幸福？我们忍着伤病，强笑着说健康？我们忍受底薪，强笑着说有钱？我们忍受蜗居，强笑着说不错？我们点灯熬油，强笑着说早睡？我们和父母，深爱着彼此，诉说着谎言。谎言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这样的谎言，有时候读来是那么温馨，那么感动。” “无论是谁的谎言，在我看来，都是一种互相的体谅，一种对远方亲人的关怀，体谅，和慰藉。” …… 完美。 数叶坐在李然的老板椅上等他。 李然这厮果断投身拍电影的事业当中，这几天一直忙着改剧本，写分镜头。其实拍过电影的都知道，一部讲究的电影，故事虽然是主角没错，但不论从那个角度讲，取景，灯光配置，摄影，场景布置都是要花费很大功夫在上面的。从这一点上讲，故事所占用的时间反而不那么长。 “《老爸的而谎言》，反响很不错。”不多不少十五分钟后李然推开门进来，也不找人，很熟悉地朝向数叶，捧着一个蓝壳子大本子跟他说话。 “这是网上摘录的几条反应，你要不要听听？” “念。”他懒洋洋应一句。 “我擦，你是大爷还是我是大爷？怎么听着我像是孙子。”李然吐槽。 “大爷，您快念。” “好嘞。” 李然特孙子地清清嗓子，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念道。 “第一条：以前不懂什么是想家，直到年龄大了，身在异地才知道什么叫思念。看到这支广告，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一股子泪从下往上涌，停不下来。” “第二条：莫名其妙就被戳到了泪点，连着看了三次，三次都泪流满面，是真的啪嗒啪嗒掉眼泪那种。自己都吓了一跳，姐平时不是这么感性的人啊。都说父母在不远游，但生存就是这样无奈，不能长伴父母是一种痛，大概我们这种常年在外地学习工作的人特别能感同身受吧” “第三条：作为一个同在异地的女儿，虽然我知道父母身体目前还很好，日子也真的过得很哈皮，但是看到这个广告，我才怵然惊觉，曾经为我遮风挡雨的爸妈年纪已经大了，他们越来越脆弱，越来越需要我的保护。 我后悔自己对mama叨唠的不耐烦，我开始反省回家的次数太少，我收拾好我的行囊和我的幸福，今天我要回家啦！” “停停停，听上去怎么全都是女生的口吻啊？！” “没办法么。谁叫你写了个闺女的电话呀。” “那是指代，表现手法而已！” “没人管这个，哪有你想的那么深。”李然解释道：“诶，对了，有媒体要采访你。” …… 关于采访这件事情。 是这样的。 对面是新浪新闻的一个专题记者，专写些网络上很热门的话题。这两天《老爸的谎言》在网上火成一片，短短四十八个小时，点击量突破百万，人家就起了采访的心思。 数叶本以为采访自己的应该是柴静静啊，陈鲁语啊，这些人。听李然把事情一说，顿时感觉特Low,这不就是后世传说中的小编么？ 关于小编，段子成千上万。 数叶印象最深的一个是这样的。 “母牛在悠闲地吃草，忽见一公牛狂奔。忙问道：你干嘛呢？跑这么快？ 公牛答道：你还这么慢悠悠地？赶紧跑吧！小编过来了！ 母牛不解，又问道：为何小编过来了就要跑？ 公牛道：因为小编最会吹牛B。 母牛听了，撒腿就跑，跑了一段，问公牛：那为何你要跑？ 公牛长叹一声：小编不光吹牛B，还扯淡那！” 他本想拒绝，可招架不住李然的诱惑。 李然道：“对方是个美女记者。” “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他义正辞严地道：“好吧，啥时候采访？” （我错了，我以为写那些什么网友反映或者评论很容易来着，随便自己编几段或者从网上抄几段就好，结果广告这种东西在网上的讨论往往是没什可用性的，随便编也让我很为难——天生YY不了那些哦！真吊！真崇拜的东西。所以写的很纠结这章。PS：网友反映最终还是借鉴了天涯上的几条，致谢，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