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曹村遭难 （二）
鬼子的枪声越来越清晰，似乎就在眼前。铁蛋慢慢爬上土包，透过灌丛空隙隐隐约约看见不远处一个土包上露出两个铁壳壳，两杆步枪不停的交叉射击，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日本鬼子，我日你姥姥，给爷爷去死吧……”铁蛋怒吼着，*脱手而出，身子随即滚下土包。王四曾经告诉过他，只要把*扔出去，不管扔多远，也不管扔到哪里，一定要把身子藏好，免得不小心误伤自己。 “轰……”*爆炸了，铁蛋一跃而起，也不管炸没炸到鬼子，猛虎般的向前扑去。眨眼冲到前面的土包上，又一颗*扔了出去，他跟着跳下土包，继续向鬼子猛冲。 强子和三河跳下土包，箭一般的射出去，边跑边向鬼子方向开枪，不让鬼子露头。鬼子土包始终没有动静，估计都被炸死了，三个人兴奋极了，高声咒骂着，迅速冲到鬼子跟前。 鬼子并没有全部炸死，一个鬼子倒在血泊中，另一个鬼子只是腿部受伤，坐在地上冷冷的看着强子他们，显得傲慢之极。 “狗日的日本鬼子，*祖宗……为啥要来我们中国？为啥要杀我们村的乡亲？为啥要杀奶奶？为啥要杀我爹，我娘，还有娟子小蛋？为啥……”强子把枪口对准鬼子，高声喝问。 鬼子茫然的看着强子，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强子这才明白，感情鬼子说话跟咱不一样，也不知说的是啥鸟语，反正听不懂。估计中国话鬼子也听不懂，半天对牛弹琴了。 “妈的，跟他罗嗦啥？一枪干掉算了，咱们得赶紧走，公路上都打枪了。”三河焦急的说到。 “强哥，让我来！”铁蛋拔出猎刀，狠狠朝鬼子砍去。鬼子也不是吃素的，身子往旁边一滚，躲过铁蛋一击，端起步枪向铁蛋刺来。无奈腿站不起来，只能半跪在地上，刺刀够不着铁蛋，气的哇哇直叫。 铁蛋哈哈大笑，向前跨了两步，就在鬼子再次刺来的刹那左手一把抓住枪管，稍稍一用力，步枪连同鬼子都被举了起来。他右手举起猎刀，对鬼子狠狠砍过去，就听一声嚎叫，鬼子脑袋咕噜噜滚了出去，看得强子和三河浑身一震。 “铁蛋，你咋这么残忍？把死鬼子东西全都拿上，咱们赶紧走，鬼子追来了。”强子大声喊道。铁蛋赶紧把鬼子步枪背上，又把鬼子武装带解下来，顺便在死鬼子口袋掏了几下，摸出半盒香烟、一个打火机和几块大洋。他走了几步又转回来，伸手摘下鬼子钢盔，还把另外两个的钢盔也都拿走。 “两位大婶，赶紧走吧，鬼子马上要追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那几位老人孩子都是你们亲人吧？赶紧让走，越快越好，到别处躲躲吧！”强子走到已经穿好衣服的两个女人跟前。 两个女人千恩万谢了一通，扶起两位老人，拉着两个孩子，回身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两具男人尸体，流着眼泪向西跑去。 十几个鬼子拐下公路，朝这边飞速跑来，边跑边打枪。强子三人跑了一阵，快到村子跟前停住了。 曹村几十口老百姓全聚集在村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看见几个人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三个背枪的人，公路边还有十几个人边打枪边朝村子跑来，这才慌了神，一个个托儿带母向西跑去。可是他们太慢了，与其说是奔跑，不如说是快走，有些人甚至连快走都达不到，慢腾腾的向前挪步，如同蜗牛。 强子心急如焚，站在村口直跺脚，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些乡亲老的老小的小，根本跑不了多快，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鬼子的追击。 鬼子越来越近，机枪打得村口枝叶乱飞。强子望了望不远处正在奔跑的老乡，又看了看村口的鬼子，钢牙一咬，大声喊道：“三哥铁蛋，快进曹记寨子，把鬼子挡一阵，让乡亲们跑远些，天黑以后鬼子就没办法了。” 三个人快步跑进曹记寨子，将寨门一关，几步跑上围墙，每人占了一个墙垛，架起步枪等候鬼子。 曹记寨子不到二亩地大，四周围墙高筑，前面有一大门，后面还有一小门，里面住着十多户曹姓人家，大多都是有钱户。他们的祖先为了防土匪，修建了这个小寨子，家人世世代代都住在里面，当地人都称之为曹记寨子。 寨子白天还是人声嘈杂，现在却空无一人。高墙能挡住刀箭，却挡不住子弹，更挡不住炮弹。曹家人当然知道这些，他们全都跑了，家产啥的顾不上要了，逃命要紧。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鬼子冲进村子，对四周扫了一通机枪，“哇呀呀”到处乱喊，寻找杀害皇军的支那人。 强子躲在墙垛后面，把身上两颗*掏出来：“三哥，一会鬼子就摸到这里了，咱们把*都给铁蛋，远处咱俩用枪打，近处就让铁蛋用*砸。铁蛋好样的，刚才要不是你的*，那三个鬼子咱还真没办法。今天可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一会鬼子来的时候狠狠的打，把狗日的全都炸死。不过，你要仔细点，别一下扔完了，鬼子这个小铁疙瘩咱还使不来……” “嘿嘿……强哥你就放心吧，只要鬼子敢上来，保准让狗日的一个也回不去……” “强子，鬼子上来了……”三河小声喊道。 “哒哒哒……”一阵机枪扫过来，打得围墙尘土飞扬。在机枪停歇的间隙，强子猛的立起，伸出步枪扣动了扳机。 “呯！”最前面一个鬼子应声倒地，其余鬼子怔了一下，脚步突然加快，嗷嗷叫着向寨子猛冲过来。又是一声枪响，一个鬼子扑到在地，他其鬼子毫不畏惧，在机枪掩护下，昂首阔步冲了上来。 强子一口气打光枪膛子弹，却再也没有打中鬼子，三河也打了五发子弹，只伤了一名鬼子。不是他们枪法不准，而是鬼子实在太厉害，子弹几乎不离墙垛左右，打得强子和三河根本抬不起头，只能缩头伸出步枪开火，效果可想而知了。 “铁蛋，扔*，注意别露头！”强子大声喊道。 铁蛋观察了好半天了，一直没敢出手。一开始鬼子太远，*够不着，只能干瞪眼。等鬼子跑近了，那子弹哗哗如泼水般打来，墙垛口尘土飞溅，他缩头没有动弹，想看看情况再说。听到强子一喊，铁蛋不再犹豫，一连扔出两颗*，蹲在地上等候动静。 “轰……轰……”两声巨响，寨子外面的枪声消失了。铁蛋大喜，挨到垛口一看，寨子外面躺着两具尸体，其余鬼子都躲在一旁。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抡开膀子又扔了两颗*，高兴的嘿嘿直乐。 “铁蛋你瞎扔啥？快跑，小心*。”强子大喊一声，翻身跳下寨墙。夜幕已经降临，没必要继续和鬼子耗下去，见好就收。 三个人刚跳下围墙，鬼子的炮弹就打了过来。几个垛口被炸得粉碎，半截围墙也炸塌了，哗哗直往下掉土。 铁蛋一脚踹开后门，三个人迅速钻了出去。他回身关上小门，又把旁边的几块大石头挡在门口，跟强子三河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鬼子钻出寨子，却找不到一个人影，气的“哇哇”大叫。他们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纵火焚烧，稍结实一点的房屋就用手雷炸，用掷弹筒轰。大火一直烧到天明才渐渐熄灭，曹村遭受了灭顶之灾，从此不复存在。 强子跑了没多久就遇到一群曹村的乡亲们，这些人默默的坐在山坳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让他感到非常难过。他掏出身上的几块大洋，又把三河身上的大洋全要过来，递给跟随大伙逃难到此的两个女人：“大婶，逃难去吧，跟乡亲们一起去逃难，走得越远越好，哪里没有日本鬼子就往哪里去。爷爷奶奶大叔大婶们，强子对不住你们了，不小心让你们的家没了，真是对不住了！乡亲们的仇我们一定要报，和张家峁的仇一样，永远记在我们心里。你们赶紧走吧，村里回不去了，回去啥也没有，搞不好还得把命搭上，赶紧走吧！” 乡亲们慢慢站起身，对着熊熊燃烧的曹村深深鞠了一躬，扶老携幼，一步一回头，默默向前蠕动。往哪里去他们不知道，哪里没有鬼子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能活下去他们更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无尽无止的黑暗和难以估量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