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墨砚归位,公然撕破脸皮
这一刹那,云鸿体内翻江倒海。前所未有的兴奋涌上心头,仿佛酒逢知己,曲遇故人。 墨魂砚的主体与器灵结合,强大的灵气从丹田中爆发出来,快速稳定云鸿的武道境界。与此同时,丹田中虚无的墨魂砚魂影凝实,与一旁的正气炉此唱彼和。正气炉与墨魂砚之间散发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滋味,如同久别重逢的亲人。 云鸿能清楚的感觉到,在一阵有若星辰的华光之后,墨魂砚完全融于神魂。便如正气炉收发自如,随心所欲。 九件仙器之二,墨砚归位! 大幽曾有歌谣流传:大幽十六州,墨砚主春秋,千年镇中北,千军自难求! 墨魂砚,无上仙宝,主幻术、主困阵。一旦动用,可幻出千军万马、山川大泽、仙怪,有神鬼莫测的威能。前世,高芹为了得到这门仙器,先后诬陷外公、杀害父母,甚至将静萱活活打死!因为这东西,多少人丢了性命? 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一切终究是命数注定,最终落到云鸿的手里。 就在云鸿欣喜之时,忽觉意境高远,眼前的景色忽然消失,进入了一片青冥之中。耳边似有人悠吟:“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这六句诗是接着上次的六句,继续对“浩然正气”的概念进行阐述,大概意思是说:在国运清明,天下太平的时候,浩然正气呈现为祥和的气氛和开明的朝廷。而在时运艰危的时刻,浩然正气就会幻化成仁人义士,他们会主持天地间的正义,而他们的光辉形象也会永垂丹青。比如在齐国有舍命记史的太史简,又比如在晋国有坚持正义的董狐笔。 云鸿弄懂了这六句口诀的意思,将口诀默默记在心中,待声音消散后,心中冒出一些口诀和招式。 心神融入其中,丹田内,一股刚正的力量喷薄而出。本来虚弱的元神在这股力量的洗涤中逐渐凝实。强大的魂力似从九重天呼啸而下。这一次提升,虽然不足以迈入鬼仙之境,但大致看来,也有十年的功力。rou身的武道境界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一些深层次的体弱症状完全消失。 正在云鸿高兴的时候,一个青衣老者御风而来。 他白发飘洒,手持墨魂砚,徐徐展开一些动作,口中吟唱着生涩的口诀。两者看似毫无头绪,但配合起来,却是行云流水,相得益彰。恍惚间,他指尖凝剑,墨魂砚中墨彩凝辉,却是一汪黑墨溢出,在指尖的引导下,于虚空中写下数十篆字。细细一看,却是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大风起息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指尖在写,口中已将其朗诵出来。 下一刻,天地忽变。 却闻雷奔马蹄,竟是千军万马从虚空中跃出,一路破九州,下南洋,挥戈斩刀,豪情肆意。云鸿目瞪口呆,这就是墨魂砚的力量!正兀自赞叹玄妙之处,老者已经收起墨 魂砚,纵跃而去,回首时,矫健的身影已在苍冥之外。 “前辈留步!”云鸿朝着老者离去的方向大喊。 “小友……你在找老夫吗?”云鸿的声音还在空中传递,耳边忽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身前云雾飘飞,虚空中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位老者。这老者碧眼童颜,道貌清奇,垂髫双丝绾,宽袍两袖风,穿着一袭宽敞的青衣。虽然不是刚刚那个青衣老者,但无论衣着还是相貌,都与刚刚那个老者很相似。 如果上次逃出河神帮时,云鸿能保持清醒的意识,此刻便能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喝褪黑白无常的那个老者。 “这位前辈,请问你是?”云鸿感到奇怪,怎么又冒出一个老头? 老者没有回答云鸿的问题,哈哈大笑:“广成子的眼光真不错,好一个兰芝玉树的小伙,此乃我儒门之幸。老夫沉睡了三千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只可惜天道难测,祸福未知。也罢,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听到“广成子”三字,云鸿心中估摸着:难道这老者也是某位上古仙人? “小生云鸿,拜见仙翁,不知仙翁是……?” 老者回过神来,望着云鸿笑道:“老夫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一点,老夫是来帮你成就大道的。” “成就大道?”云鸿有些迟疑,这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 “不错,你是应劫之人,肩负着天道使命,也肩负着复兴儒仙之道的使命,小伙子,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云鸿有些晕,自己什么时候肩负起了天道使命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凭他现在的力量,最多就能将侯府整顿好,日后若有可能,他还想把国家带上正轨。可云鸿知道,凡人之上还有仙家,仙家之上还有神圣,这一切都很远。 “请仙翁直言,什么是应劫之人?什么是天道使命?”云鸿问道。 “这两个问题都很复杂,你现在还没有必要知道。但你要知道,如果你获得正气炉仅仅是运气,那么获得墨魂砚,收集仙器就成了你的使命。儒仙之道已经没落了很久,急需一个人才将之复兴,而这个人就是你。”老翁意味深长道。 “儒仙之道。”这个词汇是前世云鸿和司空浩然经常谈论的问题。 “敢问前辈,何以修得儒仙之道。” 老者一笑,正襟问:“我儒道一脉善养浩然之风,而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道法精妙,游于无穷。入我门中,需清心寡欲,心存和善,切不可有贪嗔之念。我且问你,千载苦修,万世寂寞,你可耐得住?” 云鸿道:“既然儒道是为了入世而治世,那么即便寂寞也是快乐。” “好!”老者满意道。 云鸿微微一笑,恭敬礼拜,问道:“还没有请教仙长姓名。” “你莫要着急。你现在还没有资格知道老夫的姓名,更没有资格知道老夫的来历。我出现给你提个醒而已。等你找到下一件仙器,老夫自然会告诉你一些东西。”老翁故意买了个关子,既然这么说了,云鸿也不好再追问,只好作罢。 “敢问仙长,下一件仙器所在何处?”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当时机到了,自然会与你相遇。” “原来如此。”云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老翁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上次在潭村,老夫作出承诺,当你取得九仙器之二,便帮你清除体内的血毒。可惜你在我出现之前,已经寻得血参,老夫便欠了你一个人情。据我所知,你现在最想做的事,应该是救你的丫鬟吧?” 云鸿目光一震,没想到这老翁什么都知道,眼中流露出迫切的情绪,立刻道:“求仙翁救救她!” 老者点了点头,掐指一算,却是白眉略皱,道:“念由心起,幻由心生,这位静萱姑娘来历非凡,她现在所在的空间并非三界之内,那是一处荒芜之地。而且,她现在的状态并非人身。要找到她非常难。你确定要为了这个姑娘冒险?” 云鸿坚定的点了点头,静萱是他这一辈子都离不开的人,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救! “那好。”老者袍袖一挥,空间变换,眼前出现了一个奇异之地。 那是一片无尽的花海,满目滴翠,五颜六色。无数蝴蝶留恋清郁花丛,轻飞曼舞。芬芳飘洒,生机盎然。这个地方的主要色调偏向梦幻,头顶不断有彩云流动,隐约能看见七颗巨星一字排列,星光迷蒙,如梦似幻。 仙翁道:“这个地方叫做:元之界域。” “元之界域?”云鸿一愣,心中念叨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不错,天地初开,曾有一位大神叫做‘元’。这个元之界域就是大神‘元’开创的一方世界。虽在天、地、人三界之外,却仍在盘古世界之中。这个世界离人界有三千光年的距离,要到达那里,必须先入终南山。终南山扼天下咽喉,乃是人界灵气汇聚之所。在终南山上,有一地方叫做飞仙台,通过飞仙台,可以直接打开前往元之界域的时空隧道。” “好,那我现在就去终南山!”云鸿胆气顿生。 “慢!”老翁叫住了他:“终南山迟早要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不用担心静萱姑娘,那元之界域中时间流转缓慢。人界一月,那鬼地方方才半日。静萱姑娘如今身在元之界域,成了万花丛的中一朵花。她吸收元之界域的精气,对于她自身的修炼非常有益。依老夫看,你还是先处理好眼前之事,毕竟终南山可不是随意进出的地方!”老者意味深长的提醒云鸿。 云鸿点了点头,却又感到奇怪,为什么静萱会变成一朵花? “只要静萱没事我就放心了。” “云鸿,你要记住,成大事者,需以大局为重。行远必自迩,登高必自卑,无论做什么事,都需脚踏实地,循序渐进。你的这位静萱姑娘和你一样,你们都不是一般的人啊……” “不是一般人?!”云鸿不解道。 老者笑了笑:“有些事你会渐渐知道,好了,你先走吧。当你搜集到第三件仙器的时候,老夫自会出现。” 话音未落,仙翁已经消失了。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云鸿回到了现实世界,一切就好像做了一个梦。 “哥哥!”阵法外,云清月嚎哭般的声音传来。 “月儿?”云鸿收起墨魂砚,匆忙走出法阵。 云雾消散,入目的是父亲的身影。他蹲在墙边,面色凝重。一边的云清月哭丧着脸,口中喊着云鸿的名字。 在云鸿迈入阵法的那一刻,云封就对其判了死刑。墨魂砚灵力强大,尤其是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极其暴躁,隐有突破封印,重现天日的架势。就连云封一个武道宗师都无法压制,云鸿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如何与仙器抗衡? “哥哥,都是我不好……我没能阻止你……” 云封也是悔意无边,语态凄凉,长叹道:“枉我云封虚度半生,竟是一无是处……对于朝廷,我是一个不称职的臣子,对于云府,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家主,对于家庭,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这些年来,为了守护仙器,我没有精力执掌云府。致使侯府内斗,危在旦夕。鸿儿,翠微,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母子两啊,希望你们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父亲你不必自责。舍身取义,守护仙器,这是光荣的使命。”云鸿从阵法中漫步走出,满面红光。 “哥!”云清月大惊失色,以为看错了,急忙揉了揉眼睛。 “鸿儿?你……”云封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所见。 云鸿从阵法中缓缓步出,眉目清明,神色淡然。 这一刻,世界焕然一新。燥热的火云逐渐散去,一股正气从天地深处扬起,卷来柔柔细雨,滋润万物。受伤的大地上很快长出了青青碧草,一朵朵娇艳的小花悄然绽放,如敷白釉。偶然风来,花瓣飘零在青石上,铮然有声,如聆玉响。 见到这不可能发生的变化,云封震惊了! 二十二岁,云封接任云州侯,继承守护墨魂砚的职责。奄奄一息的父亲告诉他:“墨色江山是先祖云中子设下的,目的是为防止墨魂砚出世。相当于给它下了一重禁制。墨魂砚力量强大,只有找回仙器的器灵,才能免除我云家的永世灾劫!” 数十年来,云封一直在寻找器灵,可直到他辞官都没有任何线索。 直到此刻,云鸿出现。 云鸿上前扶起父亲,说道:“之前我一直纳闷,我们云家的几代家主,似乎都是早早退隐,传下爵位之后就悄无声息的离开,然后不知生死。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其中的原因。原来我们云家世代守护的墨魂砚,竟是一个能杀人的宝贝。” 对于云鸿的话,云封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他只是在惊诧,云鸿出入法阵为何毫发无损?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墨魂砚找回了丢失的器灵,找到了真正的主人! “墨魂砚呢?”云封问道。 “墨魂砚已被我收服。” 云封捏了一把冷汗,简直不敢相信:“墨魂砚是先祖传下来的秘宝,威力巨大。这个东西十分危险,绝不能儿戏!你收服了墨魂砚,你是如何做到的?还有,墨魂砚现在在哪里?” “父亲,墨魂砚就在我手中。”云鸿催动灵力,掌心忽然出现了一个东西。 墨色闪耀,光华温润,只有一寸见方,大小和正气炉相似,正是墨魂砚! 云封大吃一惊,一向脾气暴躁的墨魂砚,此刻竟安静的躺在云鸿手心,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他双手颤抖,满眼震惊,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折磨他半生的仙器,颤声道:“器灵!器灵回来了!这墨魂砚的器灵怎在你手中的?” 云鸿没有急着回答,反问道:“父亲,不如让孩儿先问你一个问题,这墨魂砚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云封望了云鸿一眼,点头道:“鸿儿,你长大了,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了。” 云鸿正色起来,听云封说道:“墨魂砚的故事非常具有传奇色彩,还要从千年前的秦朝开始说起……” 原来当年封神一战,圣人孔被击败,至宝丹青卷一分为九,其中的器灵也随之一分为九。也就是说,墨魂砚本身是有器灵的。而墨魂砚器灵分家之事,却是源自千年前的秦朝,焚书坑儒一事。 九仙器分裂后,流散于天地各处,其中大多都流落在神州大地上。秦时,代表儒门的三百大儒经苦心搜集,终于获得了九仙器中的两件,正是:墨魂砚、正气炉。但因为秦王焚书坑儒,本就没落的儒道再受打压。三百大儒极其门弟子惨遭朝廷杀害。大儒们奋力抵抗,可实力悬殊,最终被逼上了绝路。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将正气炉、墨魂砚封藏起来。 谁知在封藏墨魂砚的时候,遭到朝廷军队围堵追杀。大儒们没有办法,只能将墨魂砚的器灵抽走,而墨魂砚的本体却被朝廷抢占了。随后广成子游历人间,眼见三百大儒惨死,于心不忍,便将他们的魂魄聚集到儒仙居中,安享百年。 受大儒之托,广成子接管了正气炉,及墨魂砚被强行抽出的器灵,并化出分身,在儒仙居中等待有缘之人。 而朝廷抢走墨魂砚的本体后,因为发现缺少器灵,无法使用,所以一直陈列在宫廷中。直到千年后的乱世,幽帝带领千军万马一统中原,期间,一名自号“云中子”的道人接手了这件仙器,并且立下战功,自此开创了云侯府。 “大幽十六州,墨砚主春秋,千年镇中北,千军自难求。”的歌谣,正是从那烽火连天的时代流传下来。 这位云中子天赋异禀,凭借高强的实力,竟能直接驾驭没有器灵的墨魂砚。在他羽化之前,他受幽帝托付,幽帝希望他们云侯府能代替朝廷,世代看守这件“不安稳”的仙器。云中子身为臣子,无法拒绝,只能答应。自此,云侯府成了墨魂砚的唯一继承家族。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云中子的天赋。 三百年来,数十位云府府主耗尽心血,守护这个墨魂砚,一直到云封这一辈。 墨魂砚丢失了器灵,它会不断的从持有者身上吸取灵力,一直到人灯尽油枯。 云封武道资质卓绝,年方二十突破养气境,中年精修更是实力狂飙,一路突破至宗师大成。可人终有老时,年轻的时候云封气血旺盛,还能一边守护墨魂砚,一边带兵征战四方。自从进入而立之年,体内灵气枯竭,时不时就要闭关压制墨魂砚。因此正值人生巅峰的云封忽然辞官隐居,不问世事,以至遭到朝臣唾骂。 深受墨魂砚之痛,云封决定,绝不将痛苦带给云府后人。 前世,因云鸿搜集高家贩卖军马的罪状,谁知朝廷竟顺藤摸瓜,抓到了云府私通无极国的证据。皇帝震怒,将云府府主云封,处以凌迟极刑!在这之前,云封就已经偷偷去过一趟云梦大泽,将这件凶戾之器压制在了洞庭湖的深处。 但这一世,却让云鸿在阴差阳错中得到了器灵…… “原来墨魂砚中,竟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云清月感叹道。 “这些陈年往事都是所谓的天命。造化之中,早有定数。孩儿以前不懂事,错怪了父亲,如今方才明白父亲的苦衷,既然墨魂砚被我收复了,以后墨魂砚就交给我守护吧。父亲放心,我会凭此仙器将云家发扬光大,维护天下之正道!” “鸿儿,你长大了……”云封欣慰的点头。 “父亲,您受苦了。” 骨子里血浓于水的亲情,这一刻爆发出来,云鸿放下墨魂砚,投入了父亲陌生的怀抱。 自从云封辞官,回家隐居,为了守护墨魂砚,他一直寂寞着。没有人能理解他,即便是妻子、儿女、知己。那些以前与云封出生入死的同僚,不知多少人在背后说云封“贪生怕死”。只有那些年,王氏还在的时候,早晚亲手泡制的一盏参茶,能缓解他疲惫的心。正因如此,早晚喝参茶的习惯云封一直保留着,谁知却被高芹趁机使坏。 但随着王氏被驱逐,云封再也没有快乐过。直到这一刻,云鸿说出这番话,云封知道,世间又多了一个理解他的人。 云封从没想过,这个曾经的纨绔子,竟有如此成就。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数”。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个声音:“你们父子情深我管不着,但是墨魂砚现世,我只能拿走了!” 冰冷的声音划破草原的寂静,尖锐直达天际,惊得草间栖息的鸟儿簌簌飞起。 随着这一声喊叫,一种如水的压抑感充斥在了世界里,鼻端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腥气。也就在这个时刻,云鸿感觉浑身传来一阵触电感,手中的墨魂砚好像有些不受控制,“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墨魂砚在空中飞了两圈,最终如同一片鹅毛,轻飘飘的落入一个女子的手中。 “芹儿?”当云封缓过神来,竟然发现高芹站在屋外! 这女人穿着一袭翡绿裙衫,头发披在肩上,似乎是匆忙出门,还没来得及梳理。眉间几道皱纹略显苍老。高芹虽然不是妙龄少女,但面容还是很精致的,只是此刻她的眉目之间流露一股出极为凶狠的目光,有些不正常。 一切来得太突然,令云封有些不适应,问道:“芹儿?你怎么来了?” 高芹面无神色,掂量着手中的墨魂砚,无意回答云封的话。事到如今,墨魂砚到手,对于她而言,云封的存在已经没了什么意义,完全没了奉承的必要。她没想到,这么多年的算计,竟然就这么拿到了墨魂砚。冷笑道:“云封,真正二十年了,千翻算计,万般部署,没想到,最后竟是用这种方式获得墨魂砚。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直接屠了云府!” “芹儿,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云封的眉间露出一丝紧迫。 “住嘴!”高芹恶道。 “你!”身为云府家主,云封已经对高芹有着足够的容忍。 “我在云府呆了二十年,吃了二十年的苦!上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拿到墨魂砚!不枉我自封灵力,活活受罪!云封,其实我知道,你虽娶了我过门,但你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对我冷眼相待。那好,今日我也实话告诉你吧,其实这二十年,我和你结为夫妻,同样是为了利益!这二十年,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拿到墨魂砚!” “芹儿,你在说什么?你要墨魂砚干什么?”云封显然无法接受高芹的话。 “云封!你够了!”高芹冷道:“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真君子?” “高姨娘,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父亲!他好歹是你的丈夫!”云清月有些看不下去。 “住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高芹冷喝。 云清月有些憋闷,便要上去与她理论,却被云封喝住:“月儿,鸿儿,你们先退下吧。” “父亲!”云清月急道。 场下虽已火星四射,云鸿却声色不动。墨魂砚虽然到了高芹手里,但是墨魂砚的器灵已经与自己合一了,只要自己不想,高芹永远拿不走墨魂砚。云鸿现在想知道的是,高芹和父亲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高芹真正的身份又是什么,把云清月拉到身后,说道:“父母之间的事,还要他们自己解决,我们这些后辈无权干涉,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云清月点了点头:“那好吧。” 此刻,面对突如其来的高芹,云封却有些黯然失神,陷入深深的念想中。 二十年的夫妻之情,云封竭力镇定情绪,他不想用武力解决问题。 二十年前,楚州匪乱。 云封奉圣旨授以“征东统帅”,率禁军前去楚州剿匪。楚州数十郡,一路征战,大获全胜。可就在扫荡最后一关,海边龙井郡时,面对一波海上流寇,陆军没有海上作战的经验,最终以惨败收场。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云封在众人的掩护中捡回一命。然而敌众我寡,流寇一路追杀,将云封困在一处海湾。生死关头,一群神秘的绿衣人出面救了云封。 高芹就是这群绿衣人的为首之人。 事后云封的之,这个高芹是高氏茶庄大小姐。见云封受到围剿,所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云封已处在穷途末路,海上流寇十余万,他已经没有力量抵御了?如果不能完成这次任务,圣上一定大发雷霆,危及侯府的地位。得知云封的惨状,高芹主动提出帮助云封。二人来到高府,云封受到盛情款待,与府主谈及评匪一事。 原来高氏茶庄并非一个生意场,而是一个隐于江湖的势力。在谈平匪一事之时,高府的府主竟然提出了一个无理的要求:要帮忙可以,但是你得娶我们家高芹。 云封刚刚娶了王氏,短时间内,又让她再娶,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而且高府千金,委身嫁给自己作妾,这也太委屈她了。可高府府主心意已绝,若云封不娶高芹,高府就不会帮忙平匪乱。万般无奈之下,云封与高芹在楚州完婚。 借着高氏茶庄在龙井郡的名望,很快将流寇打压。王朝大军获胜回朝。玄清皇帝龙颜大悦,云封受到嘉奖,再次被委以重任,四处平乱。因为云封在外征战,常年不在家,高芹的计划慢慢开始实施,当时的主母王翠薇又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一切进展十分顺利。然而摸索了几年,高芹竟找不到关于墨魂砚的任何线索! 唯一一点就是:下一任云州侯,可以接任云府的传承。 于是,一个长达十七年的计划慢慢展开。 打压云府旧人,削弱云府的实力,污蔑王巍贪污军饷,拉王翠薇下水,自己得以上位,打压云鸿,培养自己的儿子云寒。四年前,云封忽然辞官不问世事。高芹也猜到这事与墨魂砚有关。于是大幅度的打压云府,制造矛盾,目的就是为了逼迫云封动用墨魂砚。因为当年的往事,云封欠了高府一个很大的人情,这些年来,也只好任由高芹胡作非为。 云封知道,高芹的野心很大,但他不知道,她的目的竟是墨魂砚! 遇见高芹是一个意外,娶高芹入门更是意外中的意外。但经过二十年相处,云封已经渐渐淡忘了这些,他真心的接受了高芹。在她心中,高芹虽然恶毒了一些,但还是一个不错的姑娘。云封完全参不透,高芹为什么死活要墨魂砚? 这二十年来,作为枕边人,云封从没有发现,高芹体内有这么高深的功力,一定程度上甚至超越了自己! 她是一个武道宗师! “芹儿!凡事不要做的太过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你好好想想,自从你嫁给我,来到侯府,我处处谦让你,我可有做过为难你的事?你说的不错,我娶你的确是被高庄主逼迫的,可这些重要吗?二十年了,就算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也可以成为知己了。这些陈年旧事,为什么还要拿出来提?墨魂砚事关重大,你要这东西干什么?不妨说出来,让我给你做一个参考。” 云封的语气很和善,但高芹却发了大火:“没有为难我?可笑!你重立云鸿就是我最大的威胁!” 听到这话,云封反问道:“云鸿本就是长子,我立他有什么错?” “你说的不错,云鸿的确是长子。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多说无益。这二十年来,我要多谢你的庇护,今日能完成使命,你功不可没。还有你,云鸿,多谢你帮我把器灵找回来,本来握还担心仙器无灵会遭到反噬,看来担心是多余了,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这些话,若不是高芹亲口说出来,云封简直无法相信。 “芹儿,你在说什么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云封,你确定要知道真相吗?”高芹嘴尖轻佻,露出一股不屑的微笑。 “你说吧。”云封皱纹道。 高芹冷冷一笑:“那好吧!云封,看在我们结发夫妻二十年的份上,我就实话告诉你。二十年前,楚州匪乱,你我海边相遇,我救你一命,随后高府出手,平息流寇,以至于我嫁入侯府,这一切都是圈套,都是我安排好的!你这个人糊涂了二十年,简直是愚蠢!” “什么?”云封简直难以置信。 “这二十年来,我精心算计,步步为营,唯一的目的就是取得墨魂砚!我知道,墨魂砚在云府一脉单传,只有接任了云州侯才能获得这份传承。所以我必须要进入云侯府!你以为当年在楚州,那些流寇真的是流寇吗?呵呵,其实他们都是我的人。这二十年间,我忍辱负重,不断打压云府旧人,制造矛盾,甚至设计污蔑王巍,打压王翠薇,迫使自己上位,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让云寒接任家主!没错,我骗了你二十多年,念在夫妻之情,今日我可以不杀你们!” “愚蠢!”云封怒喝一声,打断了高芹的话。 一直声色不动的云鸿终于站了出来:“姨娘,你终于承认了,是你污蔑外公。” “没错,王巍的确是我污蔑的,那又能怎样?”说到王巍,高芹极为不屑。 “我明白了。”云鸿淡淡一笑,再次退到一边。 反是云封受到了刺激,情绪激动:“高芹,我云封待你不薄。尤其是你担任正室的这段时间,你做什么,我可有阻拦你?但你为什么要污蔑老丈人,陷害翠微?你要墨魂砚可以跟我说,我们夫妻之间,何必闹得这样!” “父亲,你冷静点……”云清月劝道。 看着云封伤痛欲绝的样子,高芹更加傲慢,讥讽道:“云封,你别自以为是了!你也不拿一面镜子,照照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声灵力被墨魂砚吸干,虽然是个武道宗师,但你能经得起风吹雨打吗?呵呵,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在人间苟然残喘罢了。一个将死之人,你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区区云侯府,我从来都没有放在眼中!” “姨娘,想必高氏茶庄大小姐,这不是你的真实身份吧。”云鸿忽然站出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