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潭村灾变，生死也为兄弟
水师府最高端的客房，环境果真优雅，绿柳如阴，紫薇绵延，虽近冬日，府内却是温暖如春，似是一方福地。景致优美，水榭歌台、妙曼佳人，自然也不可少。日日管弦，夜夜笙歌，虽是兵家演练之所，却似皇宫烟柳之地。 这一切落在云鸿的眼中，一点也不足以让他快乐。原因很简单，待在宽敞的客房中，似乎被囚禁了一般。透过窗户，对面的高阁上警卫森严，显然是在开什么重要的会议。而在云鸿眼中，若只是与六部尚书商议，何必要如此劳师动众？ 云鸿很想进去看看，元神出窍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在元神状态下，阁中的滔天战意，云鸿看得一清二楚。可因为战意旺盛，他的元神还没接近议事厅，就被一股无形的空气墙挡在外面，分毫不得进入。云鸿尝试了好几次，最终都是无功而返。当日，只好在客房中住了一日，将身上的毒伤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而后又进入儒仙居中探望了母亲，均无异常，枯燥的修炼直到深夜，一夜无话。 这两日风和日丽，天空出了奇的晴朗。可能是北天的寒流过了境，冬日一下子又跳回了秋季。此刻已是卯时，云鸿修炼完了《大擒龙手》，刚从疲倦中入定，打算小歇一会。忽然，门外传来鸣金击鼓的声音，震动了整个水师府。 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入定中的云鸿，打开房门，来者是莫金冲。他身着银甲，头戴金盔，腰悬赤剑，已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云鸿从他口中得知，原来昨日他与六部尚书、众将士商议，已决定于今日辰时发兵潭村，铲除河神帮。 会议一直进行到深夜，因云鸿房中灯火已熄，便没有打扰。 莫金冲铠甲加身，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王者之气。他笑道：“云世子，这次铲除河神帮，本帅出动了水师府所有的兵力，虽然人数充足，但难度仍然很大。河神帮向来神秘，我们掌握的信息也不是很多，无法预料敌方的行动。虽说是举行河神祭，但很可能是一个未知的陷阱。为了保全大军，大军必须在潭村外围驻扎，打探清楚后，才能组织进攻。” 云鸿点了点头，这莫金冲虽然气质独特，但说话还是有条有理的，笑问：“我帮什么忙吗？” 莫金冲“哈哈”一笑，拉起云鸿的手，走到门外。 下方校场上，排列整齐着三万水师精锐。虽说是水师，不擅长陆地战役，但此刻鸣金击鼓、气势高昂，即便是以rou身状态观看，也能感受到一股战意。莫金冲指着下面的将士，对云鸿道：“人数足够，高手也足够，别说是剿灭河神帮，即便是踏平潭村也不在话下，但是本帅需要一个与之正面交战的场所。” 云鸿思量一番：“将军的意思是，想要我深入河神帮，将对方引出来？” “不错。”莫金冲拍了拍云鸿的肩膀，夸赞道：“不愧是云封的儿子，有几分云州侯的胆识！我这三万将士中，虽然不缺高手，也不乏精通谋略之人，但论对敌人的熟悉，没有一人能与世子相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河神帮成立三年，嚣张至今，根本原因在于对方善用玄门奇术，借自然之力，隐蔽于山野暗河，若没有正面战场，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说着递给云鸿一物，那是一面古朴的青铜宝镜，镜框虽陈旧泛黄，也有铜锈，但镜面光洁，照面之下能感到一股精纯的灵力蕴藏其中：“此乃青光镜，是我水师府专用传讯法宝，用法简单，只需注入内气，相隔三十里，可与持有者通信。世子且携带此镜，潜入潭村，与刑部木供奉碰头，至于下面的行动，见机行事，争取将河神帮摸透，一网打尽。” 云鸿思量片刻，觉得这件事不算太难，反正铲除河神帮也是自己的事，便说道：“好的，定当配合。” 收下青光镜，抬头一看天色，已是卯时二刻。 “那我就先行一步了，以免打草惊蛇。”云鸿略一稽首。 莫金冲笑容和煦：“本帅已给世子备好快马。我们水师大军将在辰时发兵，翌日清晨便能到达潭村。”说完，莫金冲指了指楼下，正有一匹鬃毛四散的宝马被人牵来：“河神帮内，危机重重，世子千万小心，切记，不可意气用事。” 虽然对方说的话是好话，但云鸿总感觉这个莫将军不简单。若不是为了救母亲，帮助上官百里，云鸿还真不太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当然，云鸿不会将心中的想法表现在脸上，瞥一眼马匹，便与莫金冲拱手告辞。 在云鸿走后不久，整装待发的水师精锐也出兵了。他们兵分两路，一路走陆路，需要翻越太行山断裂带，另一路则乘着战船，从湟江水道一路南下。因为气温回升，水道也化开了，真是天赐的良机！ 潭村围绕无心潭而建立，整个村子没有多大，但无心潭却是极大。通过昨日的会议，众将士一致认为，从无心潭顺流而下，若是顺风，一日便就能抵达幽京。 这次出战，就连文勋出身的六部尚书也披上了铠甲，跟在了队伍的后面，莫金冲与六位尚书走的是水陆，战船在激流的湟江水中破浪前行。 “首座利用云侯府世子，打探河神帮，此乃妙手。”顾大人道。 莫金冲靠在栏杆上，极目朝东方望去，却见那金红的旭日挣脱了水面，将满天流云映成金色，旭日高升，天朗气清，此乃发兵出战的极好兆头。舒心一笑，道：“云世子极为聪明，且处事谨慎，若能为我所用，此次战役事半功倍。我从他的眼中、话中、神情中，看出此人很不一般，可与其父云州侯当年的风姿同日而论，甚至更进一步，尤其是……” 说到这里，莫金冲欲言又止，顾大人问道：“尤其是什么？” “尤其是此子表面羸弱，体内却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他这个这年纪，这等身份，必有天赐仙缘。将来定是个不可一世的人才。我三番四次试探，却发现他的内心桀骜不驯，若不能笼络，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消失！”说到最后，莫金冲眼中凶光四射。 “听说河神帮养着一只凶兽，若云世子出了事，他老爹会不会……”衣领上绣着枪戟的兵部尚书问道，他与云封颇有交情，知道那人的脾气古怪。这些年来，虽然渐渐消失于朝野，远离众人视线，但那曾经的威望还是让人担忧。 “云州侯已是强弩之末。”莫金冲淡淡说着，不以为然。 旁边的几位尚书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莫金冲挥手打断。下令水师谨慎前行，而后独自一人站到船头，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这个一代枭雄，渐渐的陷入了沉思。 云鸿刚离开水师府几里，就将马儿放回了深山。从正气炉中唤出蛟龙，将马具安好，便在山岭间一飞冲天。虽说荒野中渺无人烟，但毕竟是白天，云鸿还是谨慎了一点，尽量不走大路，且将蛟龙的体型变得更小。令云鸿惊奇的是，蛟龙身体变小之后，不仅没有降低速度，反而提高了翻越山岭的灵敏度。云鸿还发现，经过浩然正气滋润，蛟龙青色的鳞片渐渐变成金黄。在常人的印象中，龙的鳞片大多都是金色，蛟龙鳞片颜色的变化，是不是代表着他正在朝着真龙进化呢？ 接近黄昏的时候，云鸿到了潭村北面的小山岗。 这一路走来，天气颇为晴朗，可到了潭村北面的山岗，天上的阴云突然浓重起来。尤其是此地向南，也就是潭村所在的方向，那里的烟云展现出种种流离聚合的姿态，在夕阳的红光下，显得越发诡异。 这山野荒地，天色无常，本不是件稀罕事，但云鸿却是一脸的神色凝重。 “似乎有些不对……”不经意间，放慢脚步，暗下思忖。 云鸿发现，这团阴云聚于低空，颜色出了奇的深，灰中带褐，褐色的中心又透出几分墨汁般的黑。这种阴云集聚的天气，在雷雨前时常能见。可眼下是冬日，空气干爽，而且又下了雪，寒气接地，绝不足以形成这种天象。 放眼望去，他还发现这片浓云只在潭村上空聚集，再往南边眺望，天色甚是清明。 “难道潭村出事了——不好！” 事情总是这般巧合，刚刚说出“不好”二字，天空中便飘来一股沉重的腥气。 相术中，若说一人有血光之灾，会说他印堂发黑、两眼无光、乌云盖顶。印堂是人的气运所在，若印堂黯淡，说明此人运气很差。印堂内就是髓海，髓海中养育着人的魂魄。如果这个人运气极差，穿过印堂，连魂魄中的精气都会涣散，因此表现为昏昏沉沉、萎靡不振，也就是两眼无光。再严重一点，他的印堂上会散发出一团死气，聚在头顶，在专业的相术师看来，就是所谓的乌云盖顶，必死无疑了。 此刻的潭村，已经不是乌云盖顶的问题了，而是乌云盖村！ 当云鸿飞奔至潭村北街时，这个阴云下的小村庄，顿时黯然失色。 古朴的青石街道略显空旷，两边栽种的百年银杏叶落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就连路边的卤菜店、客栈、小吃摊都早早打烊，一抹残阳的余光穿透阴云，照耀大地，如同血染。 这小小的潭村就像一块磁铁，将四面八方的邪气全吸了过来。 云鸿朝木府走去，一路上看见几个人，都是两眼无神，四肢瘫软，步履蹒跚，仿佛行尸走rou，不知在干什么。云鸿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便转睛看上一眼，随后又继续凝望前方，漫无目的的行走。 云鸿尝试与其中一两人搭讪，可并没有人回应他。 云鸿发现，这些人的情况都与木子涵父亲的相似，好像是神魂被侵蚀了。自己才离去两日，走的时候这群村民还舞刀弄枪，宣扬着要捉拿自己，怎么短短两日就变成了这幅摸样？仔细一看，这些人都朝着无心潭走去！ 云鸿悄悄跟了过去，到达无心潭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数十人。水面一片空旷，两岸垂柳尽数枯萎，夕阳西下寒波千顷，水光云影之间，仿佛有种摄人心魂的能力。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河神大人，千古不灭！” “河神大人，流芳百世！” “河神大人，主宰苍穹！” ………… 高昂的赞美词响彻云霄，竟是从这些老实朴素的村民口中吼出的。这一声声口号瞬间点燃了压抑的气氛，无数人竞相呼喊，声音隐约掩盖了涌荡的水流声。 云鸿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急忙朝着木府跑去。 走到木府前面的那个面瘫上，看到那个摆面摊的老板。上次在这里吃过，虽然到最后也没尝着这家的面，但银子没有少给一分。仗着几日前的一饭之谊，云鸿走了上去。 “老板，记得我吗，我是那天早上来吃面的。”云鸿微微笑着。 那卖面的老板抬起头，看了一眼云鸿，两眼无神，目光呆滞，仿佛中邪了：“小店打烊了！走开！” 云鸿一愣，没想到对方的语气竟这般不善：“老板，那天早上，那碗面……” 话音未落，老板呆滞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杀意，擦桌子的手也滞住，五指骤然发力，发出一阵“咔嚓”声。云鸿明显看到他手背上青筋暴起，里面有一股淡淡的黑气流动，这老板怎么？ “我再说一遍，今天打烊了！” 云鸿一愣，赶忙陪笑：“您别激动，误会……” 老板冷冷看了云鸿一眼，杀气慢慢消散，随后继续重复着擦桌子的动作。整张桌子已经擦得十分干净，但那老板仍旧一遍一遍的擦拭，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云鸿不再自找没趣，赶忙朝木府走去。随着沉重的敲门声响起，大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开门的人是木子涵，当他见到云鸿时，目光一怔，流露出的竟是一种渴求的光芒。但从云鸿的眼中看来，这份目光太过复杂，带有的不仅是欣喜，还有惆怅、哀伤，更多的，则是一种无可奈何。当然，也可以说，那是一种绝望…… “木兄，我回来了。” 木子涵十分谨慎，蓦地将云鸿拉入府中，探出脑子看了一眼四周，没人跟来，这才“轰隆”一声关上大门，浑身颤抖，以一种迫切的语气道：“你终于回来了！” 云鸿见他也有些不正常，问道：“村里死气沉沉的，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你跟我来，有人在等你。” 木子涵拉着云鸿往西边的厢房去。云鸿一愣，有人等我？自己在潭村人生地不熟的，是谁等他？ “人在里面，进去吧。一会来正厅，我有重要的事情与你商量。”木子函把他从到厢房，浑身颤抖着离开了。 云鸿见他行为及其怪异，背影似乎有些抽动，正要追问，身后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一位妙曼多姿的黄衣女子婷婷而立，那星眸流转，巧笑嫣然，端的是人间绝美：“公子，我等你好久了！” “静萱？！”云鸿回头一看，站在自己跟前的分明是静萱丫头！ “你怎么在这里？”云鸿又惊又喜。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还要问你呢，公子怎么在这里？”静萱撅了撅嘴，语气稍有不善，似乎在不满云鸿私自离开幽京，到这山穷水恶的潭村涉险：“你不是和百里公子去北园狩猎吗？不是回水墨云间处理琐事吗？怎么在这？” “额，这个……”云鸿口齿不清，没想到质问不成，反被质问。 静萱狠狠白了他一眼，言语虽有不善，却拉着云鸿进了房间，依旧端茶送水，毫无怠慢。自从静萱体内的合欢毒素清楚了，她和云鸿之间便好似打破了隔阂，原本制约她的主仆身份，渐渐变了味道，如今，更是整颗心都向着云鸿了。 “萱儿，你怎么跑到这来了？”云鸿喝了一杯茶。 “公子放心，侯爷好着呢。”静萱轻轻绕到云鸿的背后，帮他揉捏着肩膀。 只是云鸿现在无心享受，一心想着河神帮的事情，忽的抓住她的手，借力一拉，将她拉到身前，正好身前放着一张凳子，便让她坐下：“对了，参汤那事，父亲如何处理？” 静萱抿着嘴，柳眉轻蹙，哀声道：“侯爷没有处理……” “没有处理？”云鸿皱起眉头：“发生这种事情，等同谋杀侯爵，竟然没有处理？父亲一向恪守家规，应当将高芹打残，逐出门墙！怎么可能不处理？这不是父亲的性格！” 静萱见云鸿有些生气，赶紧握住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公子勿恼，这件事侯爷虽然没有处理，但传遍了云府，府中一些云家旧人，得知夫人对老爷下药，虽说只是食品调味剂，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其实都在背后议论着。更有甚者直接辞去了夫人麾下的职务，投奔白叔。就比如原来听风阁的管事，钱青山，他如今已经转到奴役堂做管事了。” “这么说，云府已经形成了两极分化的趋势了？”云鸿定了定神。 “嗯。”静萱道：“因为这件事，夫人的地位受到严重的打击，原本的如日中天，现在已经风雨飘摇了，很多人都不信任她了。我过来的时候，白叔、月儿小姐、管夫人都在暗下算计着，准备联合起来，禀明侯爷，让侯爷休了她呢！” “如此尚好。”云鸿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云寒呢？！” “寒少爷？”静萱撅了撅嘴，似乎对此人很不满意：“那天我看到他离开，应该是去山中修行，还没回来。” 云鸿随口应了一声，心头却已经在想：云寒此去大凉山修行，回来之后势必要联合高芹，与云府旧人斗争，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做？他的武道实力到底提升到了什么境界了？正思索着，忽然有一阵香风扑鼻，原来是静萱这丫头好久不见云鸿，好不容易有一个两人独处的机会，心底一股娇气压制不住，趁着云鸿不注意，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云鸿一愣，见有美人送怀，下意识举手想搂住她的腰，可是手举到了半空，却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落下去。潭村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现在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 将《君子浩然行气录》运行了一周，轻轻推开他，敲了敲她的头：“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想什么呢！” 静萱有些羞涩，缓缓低下头道：“当然是想公子啊，我一天要想好几十遍呢，早上想十遍，中午想十遍，下午想十遍，晚上要想二十遍~” 云鸿白了他一眼：“好了，说正事，你怎么来潭村的？” “是这样的。”静萱正色说道：“前几天河神帮发布河神令，震惊了城中的一些船坊，上官公子特意来侯府，找到二小姐，告之此事非同小可，河神帮一直在暗下办事，这一次事出无常必有妖。上官公子不想让你再冒险了，一定要派人去把你找回来。二小姐这几天忙着联合云府旧人，搜集高芹的罪状，抽不开身，所以就让我来找你了，毕竟我是公子的唯一丫鬟啊。好了，公子，我们快走吧，这件事你不要再参与了，这鬼地方阴森森，我感觉好可怕啊。” 云鸿镇定了一下，知道了事情原委后，说道：“萱儿，现在我还不能走。” “什么？不走？”静萱跳了起来：“公子还要干什么？” 云鸿没将寻找仙器，救母亲的事情说出来，只道：“河神帮很不简单，这件事，我还需跟木兄商量。刚刚木兄让我去大厅找他，你跟我来吧。” 一路上，云鸿又问了静萱，为何会出现在木府。 原来数日前，静萱得知云鸿去了潭村。这便快马加鞭赶过来，可还没等她到潭村，就遇到了那些到处搜查的河神帮帮众。虽说静萱一个姑娘家，与逃犯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她从外地来的，自然是可疑人物。静萱常年在高芹手下办事，早就养成了火爆的性子。见那一干村民无理取闹，宣扬要抓自己，仗着进入武师的实力，直接跟那群莽夫打了起来。 事情也巧，那晚木子涵见村民斗志勃发，虽明知他们要抓的人已经离开了，但还是跟过去凑了凑热闹。木子涵在河神帮中虽然不是骨干帮众，却有着特殊的地位。因此一般人见着他，谈不上行礼拜见，少说会给几分面子。如此正好遇到了静萱。木子函从她口中听说他要找云鸿，立即将她带回了回木府，如此才将事情揭过去。 云鸿瞥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出门在外，丝毫不动头脑，河神帮出世，如今正在风浪口上，你还有胆量硬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事不是武力能解决的。幸亏这次你遇见的人是木兄，要是遇到什么坏人，又给我添麻烦！” 听着云鸿的教训，静萱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中，流露出几分委屈，嘴里却在道：“公子说的对，萱儿知错了。” 云鸿不再计较，说道：“稍后，你跟人家木兄道个谢。” “是，公子。”静萱轻轻应声，一边注视着云鸿，一边玉璧轻舒，勾住了他的胳膊。 木府很大，虽然比不上侯府，但在这穷乡僻壤已是实打实的大户。此刻夕阳完全落山，头顶漆黑。府中竟然没有点灯。云鸿有些纳闷，在灯火寂灭的廊道中穿行，一径只觉阴风阵阵。走到大厅才看到一点熹微的灯火，将木子涵的身影投在窗棂上。 “木兄，我进来了啊。”见大门半掩半合着，云鸿直接推了开来。 灯火下挺得笔直的摇杆忽然猛烈的一阵颤抖，云鸿感觉到一丝不对。椅子端坐的木子涵脸色铁青，嘴唇也淤血发紫，两道极深的黑眼圈里，眼球干瘪凹陷，失去了所有的光泽，整个人好似被抽走了灵魂。 “木兄！”云鸿立即跑了过去，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脉搏上。脉象微不可察，且跳动紊乱，毫无规律。云鸿一时半会也判断不出这是什么病，只好输了一股浩然正气过去，过了一会，木子涵呆滞的目光中，产生了一丝微弱的神韵。 “云兄……”木子涵的身影颤抖，微弱道：“河神帮……有阴谋……” “什么？！”云鸿见输入浩然正气有效果，也不顾自己体内的余毒，继续朝木子涵的体内输入正气。 就在这时，木子涵忽然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你不要浪费内气了！我有武道基础，一时半会死不了，你要保存你的力量，去救更多的人……” 云鸿皱了皱眉，将他倾倒的身子扶好，让静萱去倒杯热水，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木子涵痛苦的摇着头，将手伸到怀中，颤栗着拿出一颗圆润光滑的药丸。云鸿接过，这药丸入手光滑如玉，颜色浑黄纯正，凑到鼻前还有一股清甜的香气。这香气似乎很熟悉，具体在哪里闻过，却又想不起来。 “这是什么？” “凝香丸。”木子涵含糊着说出这三个字。 “凝香丸？用来干什么的？”云鸿急切的问道。 “这是河神帮发给帮众的福利，说是帮主亲手炼制，青年人吃了可以强身健体，老人吃了能延年益寿，即便是病人吃了，也能够驱除各种顽疾。”木子涵低声道。 听木子涵说着，云鸿猛地想起来药丸里香味的来源。那日在水幻洞府，玥姑娘身上散发出的香味，与此香味极其相似！像是槐花香，又像是桃花香！这时，香味与药丸融合到一起，竟又好似淡淡的梨花香。 “天下竟有这等神药？！”云鸿有些吃惊。 “没有！”木子涵断然回绝：“这是一种毒药。我不知道是什么毒，但这种毒能侵蚀人的魂魄，让人渐渐丧失意识，最终变成了傀儡！你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外面的那些村民了吧？他们就是服下了这凝香丸，这都是河神帮的阴谋！” 云鸿精神一震，想到了前世的一些事。号称天下第一繁华的幽京城，满地死尸，没个活人！然而，那群死尸还不是一般的死尸，而是被魔化了的活死人。他们没有意识，却还能行动，尽是僵尸傀儡。而造成这一切的，竟是一个不起眼的江湖门派：凝血堂！ “玄牝凝血丹！”云鸿脑中反映出这个词汇。 凝血丹、凝香丸，两者似乎有着惊人的相似。二者都可以激发人心深处的魔性，使人魔化成半活半死的妖魔。 “公子，他不行了！”静萱紧张的望着云鸿。 云鸿回过神，见木子涵愈加奄奄一息，瞳孔都开始溃散了。 快睁不开眼的木子涵努力沉下气，望着云鸿道：“这就是命，我为河神帮办事，没想到最终服下了河神帮的毒药，我感觉我快不行了。云兄，我告诉你，此药服下后，在每日日落时发作，逐渐抽走人的意念，直到这个人，魂魄消散为止。” “你坚持住！”见他说话已经开始断续，云鸿又是一股正气输送过去。 只可惜，这次输送浩然正气，仿佛失去了上次的效果。 “不要白费力气了，魂魄之伤，不是内气可以治愈的。”木子涵叹着气，流露出一种哀求的目光：“河神帮有重大的阴谋，你要阻止他们……还有，临死前，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云鸿握住他的手：“你说，我会尽力帮你完成！” 木子函断续道：“我冒险接受任务，就是想赎回我的母亲，他们被刑部抓走了，若是有可能，帮我赎回她，我希望她活着。” “好！我答应你！”望着即将断气的木子涵，云鸿的心头被什么触动了。 “多谢……” 处于弥留之际的木子涵，脸上陡然露出了一股笑容。从云鸿认识他，他就是个冷冰冰的人，虽然能感受他存于胸中的豪情义气，但在脸上从不显露出来。他笑道：“很高兴认识你，可惜没机会……和你这个未来的侯爷，义结金兰……” 云鸿受到触动，立即抓起木子涵的手，朝天地一拜：“今日，我云鸿与木子涵在此义结金兰，虽无金兰谱，亦无结义酒，但以天地为鉴，击掌为誓，永为兄弟！”说完，抓起木子涵的手，重重的击了一掌。 木子涵微微一笑，似乎窥到了什么事情，用尽气力，道：“大哥，再答应我一件事，若我死后为魔，杀——！” 云鸿沉没了一会，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见木子涵却心急如焚：“快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云鸿点了点头。 “谢谢……” 说完这一句，不等云鸿回答，便长长吐了一口气，如释负重，双目紧闭，然后，再也没有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