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星桥铁锁开
电动扶梯口,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颤巍巍地几次都不敢踩上滚梯,好多人都视而不见,越过她上了扶梯,老太太踱着脚,无助地四下看了看,后面有人催了一句,她更慌了。 苏毅鸿上前,“大妈我带你坐电梯。”说完轻轻托着老人肘弯,扶着她踩上滚梯,下到了四楼,老太太露出开心的笑容,宛如孩童。 邱鹿鸣感觉不对,想叫住苏毅鸿,正犹豫该喊毅鸿还是老公,就听五楼有个女声又尖又利,“不许动!” 苏毅鸿立即警觉四顾,没发现什么异常,却见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从扶梯上一路分花拂柳跑下来,一把抓住苏毅鸿的袖子,“你干什么?啊?你拉我妈干什么?” 苏毅鸿怔住了,“这位大妈站在电梯口不敢上电梯,我只是扶她一下而已,并无恶意。” “站在电梯口就是要下楼吗,显着你做好人好事了?你当这是十字路口扶老太太过马路得小红花哪?”女人左手抹了一把汗,右手依然攥紧苏毅鸿的衣袖,对旁边人说:“我妈,老年痴呆,一天天的离不了人,你说我上趟厕所的工夫,她就不见了,吓的我这一身汗啊!原来,竟是叫这俩人给带走了!是不是想挖器官你说!......” 一下子围观很多人,有人说:“我看这男的不像坏人,人家就是好心好意帮了老太太一把,你快带你妈走吧,老太太快站不住了。” “看着不像坏人就不是坏人了?哪个人贩子脸上写着字了?”人越多,女人越兴奋,还踮起脚尖冲扶梯上下来的两人喊:“老公儿砸快点,在这儿呢!” 苏毅鸿几次张口解释,都被女人尖声打断,他还没碰到女人的手,女人就大喊着耍流氓了非礼了,气得他脸色铁青。 “安静!”邱鹿鸣断喝一声,她看不得苏毅鸿受这委屈。 这两字如晴空霹雳,周围立刻安静下来,连商场欢快的背景音乐都显现出来了。 “撒开!”邱鹿鸣上前四指扣住女人腕上手筋,女人只觉手上一麻,啊呀一声松开了苏毅鸿的衣袖。 邱鹿鸣下意识嫌弃地扽了两下袖子上的褶皱,指着表情呆滞的老太太问那胖女人,“这位女士!你说她是你母亲?” “当然是,不是我妈还能是你妈?”女人甩着手腕,挺了挺波涛汹涌的前胸,蔑视地扫了一眼邱鹿鸣的飞机场。 邱鹿鸣并不知道她这一瞬间产生的优越感,转头温声询问老太太,“这位老夫人,你认识她吗?她叫什么名字,是你什么人啊?” 老太太被一连串的问题问懵登了,加之被一群人围着,更加不知所措,躲到苏毅鸿身后,连连摇头。 胖女气急败坏,“妈!我是亚娟啊,朱亚娟!这三年我都白伺候你了!”说完伸手去抓老太太,女人的丈夫儿子也挤进人群,男孩大声喊着姥姥,那男人更是仗着身高要和苏毅鸿动手,被一把钳住手腕反扭过去哎呀哎呀哀号不止。 “保安来了!”有人喊。 那一家三口一马当先扑上去,要保安为他们做主。 “别堵在这里影响商场营业,你们几个,跟我到保卫室去!” 去保卫室的路上,一个年轻保安忽然问苏毅鸿,“你也是退伍的吧,一看这架势就是!” 苏毅鸿不置可否,微微笑了一下。 事情再简单不过,到了保安室几分钟后,就真相大白了。监控录像一目了然,苏毅鸿两人从电影院出来,到了扶梯口,顺便扶了一下已经站那儿十几分钟的老太太,加上苏毅鸿出示的军官证,让那一家三口傻眼了,胖女人结结巴巴说:“那那那还真是让给我整岔劈了,那那,你也是的,咋不多问问,就把人扶下去了!”看得出,这是个没理也辩三分的人。 退伍兵保安说:“你别光怪别人,首先就是你们自己照顾不周,仨人看一个,怎么还看不住?” 女人还要分辨,他又说:“先感谢,再道歉!” “啥?他把我对象胳膊都捏紫了,你要我们道歉?” “老太太要在扶梯口摔了,算你的还是算商场的?不该道谢吗?你诬告人家盗器官,造成精神伤害,不该道歉吗?” “你跟他俩是一伙儿的!”女人气得脸通红。 “好了,已经证明我们不是拐卖人口,可以走了吧?”苏毅鸿对保安说。 “可以可以。”保安双手奉还苏毅鸿的证件,还不忘端端正正行了军礼。又把邱鹿鸣的教工卡也双手递上,“嫂子您拿好。” 这个称呼,对邱鹿鸣来说十分新奇,又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两人朝外面走,那老太太竟然也跟在苏毅鸿身后走,被那女人一把拽住。邱鹿鸣戏谑地说:“这位大姐,你还一直没证明你母亲是你母亲呢。” 保安一拍额头,“是啊是啊!” 邱鹿鸣一挑眉毛,满意地笑了。 *** 两人走出商场,邱鹿鸣立刻被夜幕中金光闪闪的圣诞树吸引,她仰头绕着圣诞树转了一圈,“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邱鹿鸣低声吟诵,自然而然,她最后一句的催,说的是古语发音cuai。 苏毅鸿耳尖地听到,不禁一怔,他忽然想到什么,却被跑过来的邱鹿鸣打断,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递上自己的手机,“你,能给我拍张照片吗?”她回身指指灿烂的圣诞树。 苏毅鸿接过手机,邱鹿鸣高兴地跑到树下摆好姿势。苏毅鸿有些心不在焉,咔咔连按几下,“好了!” 邱鹿鸣接过来看,愣住了,控诉地看向苏毅鸿:为什么我看起来只有一米二! 苏毅鸿已经朝路边走去,今晚的车特别难打,邱鹿鸣跺着脚说:“好像前面容易打车,要不咱们往那面走一走。” 苏毅鸿却问道:“你的伤都好了吗?” “都好了。”都快半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句问候。不知为什么,他没问的时候倒还好,问了反倒让邱鹿鸣觉得万般委屈。 “你,你失忆了,那还会开车吗?” “重新学的,可是我不敢开。车在地下停车场停了快半年了。”邱鹿鸣摇头,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苏毅鸿身边,后排放下车窗,冒出白气,邱继业伸出半个头,冲他喊,“快上车!” 两人赶紧上车,苏毅鸿坐在副驾驶座。 “师傅,先去东山小区!”邱继业对司机说。 邱鹿鸣上车后才觉得奇怪,“爸爸,十几分钟的路,你们怎么还打车?” 邱继业笑,“人家都笑得哈哈的,你mama却睡着了,我怕她感冒。” “啊,那先送你们回家吧!”苏毅鸿在回头说。 “不用!师傅先送他们!”赫春梅忽然插嘴。 “对,还是先送你们。”邱继业似乎在忍笑。 出租车停在东山小区门口,邱继业下车对女儿女婿嘱咐,“看着路,别滑倒了,明天早上爸爸给你们送水煎包和热豆浆去!” 邱鹿鸣呵呵两声,对邱继业和赫春梅摆手,“爸爸mama晚安!” “晚安!”车中传出两道欢快的声音。 出租车开走了,邱鹿鸣两人有些尴尬地向家中走去,到了单元楼下,苏毅鸿犹豫着是否回酒店,邱鹿鸣咳了一下,艰难地说:“嗯...你上楼吧,明早还要吃水煎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