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杏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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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春雨,早晨起来杏花喊道:“郎君,杏花开了。” “知道了。”李献伸个懒腰,听到了巷子里有人喊道:“卖杏花喽!” 早上宫中来人,带来了太后的口谕,老太太要出行,让官家和定远侯陪同。 “官家就够了,我去作甚?” 最近李献越发担心老太太会掺合自己的婚事,恨不能远离皇宫。 杏花却觉得这是莫大的荣耀,还说听某人说过,自家祖上曾陪同太子出行,全族狂欢,族长郑重其事的把此事记在族谱中,说要传上一千年。 “太子,谁?”李献算了一下,好像唯有真宗了。 “说是什么……苏。” “苏?”李献想了想,“不会是扶苏吧?” “对,就是扶苏。” “已经传上千年了。” 太后的车驾出宫了,官家打死也不和她同乘马车,说自己发晕。 “你还晕车?” 二人策马在太后的车驾左右,低声说话。 “不晕,不过车驾里闷,且大娘娘多半是在看奏疏,不留神便会问一句学业。这般战战兢兢的日子,我是一刻也不想过。” 前阵子赵祯赖床,太后为此和先生们,以及宰辅们解释多次。后来好了些,也不知太后是用了什么手段。 李献记得自己二十多岁依旧贪睡,早上闹钟响了,随手关掉,发誓自己只眯一眯,结果再度睁开眼睛,太阳晒屁股了。 所以他很同情才十四岁就没法睡懒觉的官家。 车驾在御街上缓缓而行,昨日巡检司的军士清理过的街道上看着颇为整齐,赵祯很是满意,“乞丐都没有。” 李献叹息,但也不去揭穿。 侧后方,两个男子谈笑风生,一直跟在车驾左右。 “那贼子正跟在官家身边,小心,他回头了。” 李献回头看了一眼路边,那里有个妇人在卖小狗。 “还想买?”赵祯赞同,“多买几条吧!” “买了你来伺候它们?”李献笑道。 那两人松了一口气。 “盯着他,寻到机会就动手。” 太后一行从顺天门出城,城外便是金明池。 此刻池水清澈,岸边垂柳嫩绿,被春日映照在水中,随波摇摆。 一艘船在等候,赵祯见了欢喜,“正好游湖。” 这个季节游湖是很爽,李献吸一口气,觉得生机盎然。 太后下了马车,罗崇勋抢去搀扶,被拒绝。赵祯过去扶着,“大娘娘小心。” 太后走上踏板,笑道:“老身年轻时可不怕这个。” 这是画舫,里面不小。 太后上船后,说道:“你二人还年轻,可在外面看看。” 说着,她进了里面。 揭开帘子的一瞬,李献看到里面坐着几个中年男子,还有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几人皆面色沉郁。 帘子落下。 “见过太后。” 几个男子起身行礼。 “坐吧!”太后压压手,自己率先坐下。 有人奉茶,太后微笑道:“这是西南的高山茶,很是清雅。” 喝了一口茶水,老人淡淡的道:“我等久在地方,听闻汴京有人说天下要大乱了,可老夫每日看到的却是安居乐业。有人说百姓只能勉强能吃饱,大宋为此危机重重。可历朝历代,百姓能不饿死,那便是盛世。前汉,前唐,谁不如此?” 太后淡淡的道:“确实。” 李献听到了这里,罗崇勋出来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侯爷何不如去钓鱼?” 钓鱼很无聊,至少对于赵祯来说,钓鱼就形同于受刑。 “那几人是谁?”赵祯把鱼竿戳进水里也不管。 “大概是某些势力的代表。”李献看似悠哉悠哉的。 “你觉着他们如何?” 赵祯问道。 李献说道:“一群老狗!” “真羡慕你想说什么便能说什么的快活。”赵祯低声道:“我更想说,那是一群蛆虫。” 没多久,画舫靠岸,太后上岸。 “可还想玩玩?”太后上车前问道。 赵祯摇头,李献摇头。 “春光明媚,金明池边仕女如云,你二人好生游荡吧!”太后不由分说,上车走了。 仕女如云…… 李献和赵祯仔细看看,果然。 “有不少女妓。”杨琪低声道。 “看来你对青楼很是熟悉。”李献笑道。 “上次陪侍侯爷的两个女妓就在前方。”杨琪说道。 这记忆力令人惊叹。 画舫里,几个男子在喝酒。 “她带了官家来,是何意?” “她令人传话,定远侯依旧未婚。” “闲着也是闲着,老夫此次带来了族中的两个小娘子,血脉疏远了些,不过,比李国安尊贵许多。” “老夫带了一人。” 太后在暗示:你等想与官家缓和关系,那么,从定远侯这边突破比较好。 这几人颇为倨傲,觉着一个落魄读书人哪怕是成为帝王心腹,也不过是侥幸罢了。这个天下依旧是士大夫们的天下。没有根基的定远侯,说不清何时就垮台了。 故而他们带来的只是族中的边缘女子。 此刻,这几个女子便在池中的小船上看着李献。 “说是此人大才。”绿衫少女用团扇遮着半张俏脸说道。 “那首水调歌头是不错。”红衣少女看着泼辣,蹙眉道:“不过再多才华,无人支撑也只是枉然。” 几个少女齐齐点头。 历史上大宋最具才华的几个人,最终结局都不好。 欧阳修晃荡,苏轼颠沛流离,柳永也算半个,求官半生,老了才过科举,屁颠屁颠的谢恩后去做官。 绿衫少女低声道:“要不,试探一番?” 红衣少女点头,让小船接近岸边,挥手:“定远侯。” 李献闻声回头,见是几个不认识的少女,就微微颔首,“何事?” 红衣少女看了绿衫少女一眼,绿衫少女低声说了几句,红衣少女说道:“听闻你诗词了得,今日幸会,可否为我等作词一首?” 赵祯怂恿,“上啊!作一首词赢得美人儿芳心。” 李献突然看到画舫在后面接近,先前看到的几个男子正盯着这边。 瞬间,李献就明白了些什么。 鲁宗道一番话就像是炸弹,炸的大宋这潭死水沸腾。某些人坐不住,于是来和太后交涉。太后出面安抚,并给出建议…… 双方暂且达成和议,而李某人就成了和亲的对象。 脑海中瞬息闪过这些念头,李献开口。
“在下才拙,抱歉。” 说完,他毫不犹豫的拽着赵祯就走。 “怎地,不愿意?我看那个红衣少女颇为可人呐!”赵祯颇为兴奋。 “你喜欢这样的?”红衣少女看着颇为泼辣。 “差不多。”赵祯点头。 想到这厮后来被郭皇后劈手一巴掌抽的脸都肿了,后来再婚的曹皇后也是个将门虎女,李献不禁乐了。 “果然,此人能做出水调歌头不过是侥幸。”红衣少女冷笑。 绿衫少女叹息,“江郎才尽矣!此子俗气,不如归去。” 少女们都笑了起来。 后面的几个男子都摇头。 这时前方来了一群布衣少女,正准备放风筝。有一人是老鸦巷的邻居,她上前福身,喜滋滋的道:“见过定远侯。” 李献回礼。 少女们羞怯的偷看他,齐齐福身,有人说道:“侯爷上次作的明月几时有真是好,今日天气甚好,我等可有福分听侯爷作词呢?” 一群少女起哄。 后面的红衣少女见李献不拒绝,便冷笑道:“看看他如何哄这些无知女子。” 李献略一思忖,吟诵道: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船上,绿衫少女面色微变,“这两句不俗。” 红衣少女兀自不屑的道:“侥幸罢了。”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红衣少女呆住了。 绿衫少女目露异彩,“我随阿翁在汴京客居,昨夜春雨绵绵,清晨便听到后巷有人叫卖杏花。此人……不俗!”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此句有名士风范。”绿衫少女缓缓起身。 有人把这几句词报给了后面的男子们。 “咦!”几个男子轻咦,颇为惊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李献吟诵完,趁着少女们呆滞的机会,带着赵祯走了。 “好词!”少女们欢呼。 而小船上,也有少女惊叹,“果然是才华横溢的定远侯,可惜……” 可惜她们先前矜持太过。 红衣少女面色微变,“谁令骑马客京华,此人把汴京比作是他乡,这是讥讽我等贪慕富贵?” 绿衫少女说道:“他是说自己不屑于富贵之乡吧?传闻定远侯不肯为官,是太后强行封候。故而他把汴京比作是他乡。” “他这是在讥讽我等!”红衣少女跺脚,“你想想最后那两句,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后面,画舫上的老人抚须冷笑,“他这是在说,汴京的风尘污浊,令他厌恶,和前面那句交相呼应,便是再说,汴京再多富贵,也无法令他动容。诸位,他这是在讥讽我等从地方赶赴汴京,为的不过是富贵罢了。” 小船上,红衣少女说道:“他不屑的,我等却趋之若鹜。原来,他不是侥幸,只是面对咱们却不屑于吟诗作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