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偷袭

    昏暗火光中，江烬席地而坐，几次闭息凝神后，开始炼修。

    这百天航行的习惯就是如此，他不愿意闲着，只能找点事做。

    一呼一吸间，天地苍穹仿佛感受到了呼应，参杂着深渊属性的稀薄灵力从泥土中中喷涌而出，在他的头顶旋绕一团，澎湃翻涌，却闪耀着灰黑榆莹白相交的奇异光芒。

    江烬眼神一凝，右手一招，头顶灵云瞬间覆盖全身。

    蕴含着深渊属性的灵力从皮肤毛孔中渗入，汇聚丹田，随后流经全身灵脉中。

    入体的瞬间，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灵力涌入全身，由内而外的冰寒瞬间飞出，身前的熊熊火堆受寒冷之息，渐渐暗淡了许多。

    他能明确的感受到这种灵力不同于蓝色丹药的纯净灵力，而是其中参杂许多奥妙的冰寒灵力，其寒意灵力之强，险些冻住自己的丹田，犹如坠入冰窖一般。

    睁眼瞬间，他的双瞳忽然变为碧幽色，接着才变回晶莹剔透的冰蓝双眸。

    “冰寒气息就是深渊，参杂在普通灵力中，不可分割和净化，难怪不能快速的提升修为···若强行吸收，怕是直接同化为魔妖”

    江烬擦擦额头的细汗，发现已结成冰霜，可见黑魔岛的深渊气息之盛，几乎无处不在。

    运转蛮荒经的吸收吐纳之法，缓慢将体内的丹田灵力转化为rou体增益，有了之前的冰寒感受，这一次，江烬就显得游刃有余不少。

    冰冷再一次袭来。

    江烬打着寒颤身体内，丹田中的灵力受到蛮荒经的神秘牵引，全部流向右拳中，rou体全面发展，不如攻其一点，等条件逐渐完善，就可以全面成长。

    磨练期间，右手突然像是被重锤击打一般，忽冷忽热，不光是体内的储存灵力在涌动，还有方圆十丈范围内的灵力也全涌向右手中。

    丝丝灵力以极快的速度流经右手筋脉，流淌过的筋脉中，由心向外的泛着撕裂刺骨的痛苦。

    他不想半途而废，只有拼死继续修炼。

    不久，右拳中的痛苦逐渐消失，感受领悟中，他所修的蛮荒经已从第三层攀升到第五层，最终定格在五层巅峰前后。

    蛮荒经层数叠加，其rou体带来的强横自然是显而易见，不过大都体现在右拳当中，再见到白天的拿刀壮汉，挡不住自己现在状态下的三拳。

    随手填把柴，燃烧火光顿时冲天而起，长呼一口气，拿出随身携带的单薄被单，平铺在干草地上，裹身席地而卧，慢慢闭上眼。

    夜过三分，黑魔林中的嘶吼越来越近，绿眼魔妖在滩涂边缘不断逗留，出于畏惧火光的天性，不敢靠近火堆分毫，啸叫片刻后消失不见。

    深夜逐渐临近，火光逐渐暗淡，就像风月下的阴影飘荡，鬼魅般的贴着月下明光缓慢靠近，散出一片大的诡异气氛。

    温热的海风变为刺骨的寒风，冰冷之下，冲天火苗也受到了压制，似有渐渐熄灭的趋势，风夜交错中，一道矮小身影缓慢靠近，顶风向前而不露痕迹。

    此状态，缓慢持续半个时辰之久。

    滩涂上，平地忽然掀起一阵幽风，矮小身影顿挫不久，随即快速奔向火光，他身前的厚重杀意还未凝成，身影便已来到火堆旁。

    细一看，他的身体不算太协调，右边有些踉跄，但速度依然不减。

    奔跑间，他手中的小瓶中的黑色汁液向前挥洒而出，如同一张腐蚀大网，洒向前方。

    这还没完，仅剩的左臂拿出弓弩，早就拉弦搭好的黑箭怒啸而出，深深陷入被单里，随后身体如灵猫般闪到一旁，附身观察状态。

    单薄被单受到黑色汁液的侵蚀，迅速腐蚀化为黑水，激起刺鼻难闻的味道。

    很难想象这是一息间所能做的所有事。

    微弱火光下，那人露出一张略下稚嫩的小脸，赫然是嚣张小孩，由于他的右臂消失不见，其一切都是他的左臂施展出来。

    此刻的他大喘着气，望着被腐蚀成黑水的被单愣在原地，慢慢的，心中久违的狂喜涌上心头。

    断臂之仇以报，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高兴的事了。

    嚣张小孩等了许久，才敢走上前来，警惕的拿出黑箭，蹲在地上开始翻找，丝毫没感觉到一股更强大的杀意汇聚而成，映射在他身上。

    这个人年纪轻轻就是达到了聚灵一阶，肯定有什么过人法之处。

    风萧瑟，夜以浓，杀人不留痕。

    “在找什么？”

    江烬鬼魅般站在小孩身后，眼中的冰蓝之寒四溢而出，冰冷刺骨的话语响起，让滩涂上的紧张气氛推举到一个无法形容的顶点。

    听闻此声，嚣张小孩全身汗毛炸立，心跳都为之停滞，半蹲的身体立刻离地跳起，想要马上逃离滩涂火堆，岂料背后衣角陡然一紧，身体在半空中被硬生生拉下来。

    此番力道之大，远超他的想象！

    重新回到地面，小孩的脸色逐渐扭曲，小眼反白，尖叫一声，全身衣物迅速炸开，背后突兀的伸出一条漆黑手臂，横扫向身后的江烬。

    那手臂布满尖锐黑刺，长在两肩中心，与身体的接触地带的四周暴突无数青黑色筋脉，仿佛是从内而外长出来。

    上面的黑色尖刺一看就知道，里面是腐蚀性极强的黑色汁液。

    “小意思···”

    江烬虽心生诧异，但身体丝毫不躲，右手闪电般握拳，全力打出，淡淡的灵力加持在他的铁拳中，势如破竹般坚不可摧！

    咔嚓！触碰瞬间，布满尖刺的漆黑手臂碎裂炸开，而江烬的右拳完好无损，甚至连皮也没破一点。

    “啊！···”

    受到剧痛，小孩尖叫着转身面对江烬，身体颤抖的厉害，仅剩的左臂背在身后，看不到在耍什么花招。

    “为什么要杀我！”小孩脸色惨白，不断尖啸道。

    “死人才有资格知道···”江烬冷漠回应，揉揉右手，随之挥拳快速冲来。

    小孩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眼看拖延时间无望，闪电般抬起左手，袖口间，一道黑箭快速飞出，随后跑向远方黑魔林，边跑边拿出一个骷髅造型的口哨，用力吹起。

    嘟-嘟-嘟！回荡的哨声不断响起。

    侧身躲开黑箭的飞信轨迹，江烬心中杀意已决，他早已放下除掉小孩的心态，但是后者揪着自己不放，只好除掉一了百了。

    哨声回荡间，黑魔林似有响起响回应的怒吼声。

    当小孩再一次淹没在黑暗中消失不见，江烬停下追杀步伐。

    没必要冒着风险去杀一个对自己毫无威胁的人，今夜他是不敢再回来，也不知他嘴里的哨声代表什么···。

    为了安全起见，他在滩涂设置了十余处火堆，将自己包裹起来，用来迷惑小孩的视线。

    以后杀小孩的机会还有许多，黑魔岛的日子还长着呢。

    远方，十五座大山其中一座。

    燃气的熊熊烈火形成一圈火墙，阻碍着魔妖的侵入。

    烈焰火圈内，数座奇形怪状的矮小房屋建立而起，材料大多数都是船只的遗骸所建，密密麻麻的环绕山顶。

    山顶的最上方几乎没有火光，但却修建的相对较好，大都是完整的一块残骸，船舱甲板那是应有尽有。

    先比较沙滩礁石间的那破烂残骸还要豪华数倍。

    这些建筑中，一道黑衣人影站在前方，目视着脚下的漆黑大地中的点点火光，他脸庞虽然消瘦，但身体笔直的迎风挺拔，表情坚毅。

    此人，正是荒野滩涂遇见的那个神秘面具人。

    “小子，希望你能见到我藏匿的宝贵消息，黑魔岛十余年的日子，总算要有盼头了···”

    面具人惨白嘴唇微动，突然附身咳嗽两声，右手在腰间摸索着什么。

    再次起身，拿出早前寻找出的灵源，用力捏碎，一股精纯的宝贵灵力从里面缓缓流出，其中色彩变幻无穷，最终在他面前化为一团乳白色灵云。

    温暖亲切且变幻莫测，完全没有深渊灵力的冰冷之息存在。

    男人一口将乳白灵云吞噬，脸色恢复几分，喃喃道。

    “呵呵，我的时间也是不多了呢···”

    夜中滩涂，江烬身处在数个火堆的中心，温热气流吹开他的眼前发丝，露出一双冰蓝双瞳，闪着寒冷之光，令周围空气都为止一凝，让他与周围的炙热火光显得格格不如。

    许久，端坐在地上，江烬开始打坐修炼，离日出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反正也睡不着，倒不如继续修炼。

    不过这次修炼重心不在吸收周围灵气，而是试图提出丹田内的深渊之力，努力避免成为妖魔一类。

    随着呼吸的渐渐深沉，一丝灵力从丹田内缓缓调动出，缓慢流向四肢灵脉运转，按照蛮荒经的修行方法开始修炼。

    周围的荒草泥水仿佛受到不明吸引力，

    虽然只有小小一丝，但江烬心底再一次刷新了对深渊的强横理解。

    那一毫深渊像是与普通灵力纠缠融合在了一起，二者不分丝毫隔阂，像是自然形成一般牢不可破。

    不久，汗珠从他额头缓缓掉落，下落时，瞬间结成一颗冰滴，落地后又变为汗滴浸湿衣衫。

    最终，冰冷的深渊被分离出了小小一点，悬浮停留在丹田的上方，但需要不断控制调整，不然还会融入丹田内。

    就这样如此反复数次，终于结束两个时辰的修炼，启明星升起，破晓即将来临。

    结束修炼的江烬睁开双眼，迎接初升的太阳，丹田内的灵力充盈异常，眼中闪过一丝冰蓝之色。

    起身，面对远方高山，背后初升太阳的光芒之辉，毫不吝啬的将他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霎时间，他仿佛成长了许多。

    黑魔林，黑魔岛，黑海，魔妖···都无法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从几天前，初见岛屿的陌生恐惧感，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了解许多，甚至还有一丝亲切之感涌上心头，仿佛他生来就该如此。

    环绕的数个火堆已经熄灭，烟雾缭绕的滩涂中，有一人撕开烟雾漫步走出，肩头扛着半死不活的海鸟，目标是远方大山。

    东边天际，著名的深蓝之门高高挂起，时隐时现，每年月圆夜的来临，无数巨轮会随高涨的海水进入，最终抵达盘古大陆的边缘。

    可惜，有人没这个缘分，也没这个运气。

    荒野下，江烬快速穿行黑魔林，眼前的高山越来越清晰，逐渐映射在他的眼前。

    十五座高山汇聚成山脉横躺在他的眼前，山脚下，被深渊灵力侵蚀而成的黑色枝干削成万千尖刺，如一道无法逾越的天谴般不可触碰。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不高也不低的城墙，牢牢的横躺在江烬眼前，墙壁上，似乎还有某种人形尸首风干后的残片，随风晃动。

    透过风声，能听到里面有不少人在叫喊和吵闹。

    里面因该就是各个时期穿越深蓝之门失败的人，统一聚集在高山之上。

    墙壁上的设施很是独特，好似一个齿冷立在墙头，墙壁上，密密麻麻是无数的空洞，有一些折断的长矛插在那里，似乎在提醒这里往日的血腥岁月。

    “这是用来对付人的···”江烬思索良久道，望着这防御设施微微出神，好似大敌当前般紧张。

    左右望去，看这面积是包围了整座大山，黑色枝干透露出死亡的气息，但他有种感觉，这里的灵力要比黑魔林或者滩涂里要纯净一点。

    呆在山里，起码不会很快就变成魔妖，也难怪所有人会聚集在山上。

    竹签记载，有近万人生活在十五座高山之上，为了不被魔妖侵入，特意修建围山的城墙，冲天火光也竖立在城墙中。

    不完全统计，黑魔岛上的魔妖数量达到十万左右，白天藏匿在黑魔林深处，而黑海中的魔妖无法估计，但绝不会弱于黑魔林。

    想到昨天滩涂中自己露营，还好烧起的火堆多，不然这十万魔妖还不把自己撕成碎片。

    只要是火光，就不怕被魔妖袭击。

    “什么人！”

    一声厉喝声打断江烬的思路，顺声望去，一个身穿黑色战甲，手拿黑色长矛的男子站在墙头，指着江烬嘶声叫道。

    只是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灵者，最多也就是壮汉高低，所以江烬没太在意。

    “我也是海难者”江烬低沉回答，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他说的激起诚恳。

    “等着我去报信···”士兵细细打量一番，便消失在墙头。

    江烬没有动，他早就发现好几处弓弩的空洞，东西呈现一个死角，只要自己敢动分毫，里面射出的无数黑箭瞬间就能贯穿自己。

    这里的防御措施确实严密，就算是灵者来，大概率也是一死的下场。

    不多久，一个光头大汉走上墙头，傲然俯视着江烬，挑挑眉，随后面无表情的挥手道。

    “开门！把你身上的黑枝干都扔掉，要是让我们搜出，严惩不贷！”

    光头大汉扫视的时候，江烬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从头到尾被观察的彻彻底底，向两边看去，堆积如山的黑枝干打造的各种杀人兵器。

    咔嚓！面前的黑刺城墙裂开一条缝隙，随后越来越大，轰隆回荡间，仅供一人通行的路逐渐形成。

    望了望门后的世界，江烬深吸一口气，将身上的黑箭和短矛都扔向一旁，缓慢走进山门。

    初进山门，大大小小的房屋便出现在他眼前，房舍大都是用船只残骸建造的，有点房屋有些年头了，上面的藤壶都晒成了石头，看上去就像是难民营。

    房屋围绕着山逐渐向上，越往上，船只残骸也就越大越完整，眼尖的江烬似乎还发现了泳池的存在，这可是巨轮上都很难见到。

    除了密密麻麻的房屋，还有大大小小的人，穿行在房舍间。

    出于同为灵者的直觉，江烬发现许多隐藏在人群中的灵者，大多是都是一阶到三阶为主，四阶以上很是少见。

    只有远处山巅，才有那么一丝强横的气息。

    穿行在人群中，细心观察的江烬发现了一个小细节，普通人的瞳孔都呈现一定的碧绿色，而灵者要好很多，几乎都是正常的黑瞳。

    “深渊的侵蚀效果···”江烬下一刻便想到了问题的源头，随后同感似的摸摸自己的眼角。

    相比较灵者，普通人受到深渊的影响力只会更大。

    手拿宽刃战斧的低阶灵者，大摇大摆走在路上，见到普通人手里的稀奇玩意，一把抓走，毫无顾忌。

    在这里，灵者和普通人是黑白分明的两种人。

    还有许多和江烬一样的青少年，死气沉沉的坐在地上，仰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多数人都似乎得过且过，瞪着一对绿眼，肆无忌惮的望着新来的江烬，重点当然是他背后奄奄一息的海鸟，还吊着那最后一口气。

    可食用的rou食在黑魔岛极其稀有，几乎是硬通货，在这些看似贫民的眼中，江烬就是一个家财不错的人。

    围着整片山地和山腰走了走，粗略估计出此处大约有八百人左右，普通人七百，灵者一百，其中一到三阶九十人，其余十人是四阶。

    望着威严神秘的山巅，暗想着里面可能有四阶以上的强者，甚至可能见到已知最强大的三圣王。

    把守的两个士兵挡住他的步伐，守门者竟然是聚灵二阶的强者，可想居住在山巅的是何种人物。

    至少是五阶左右的聚灵强者，不然二阶的人不会来帮他看门。

    “实力，在黑魔岛会被无限放大···”江烬暗暗想道。

    山脚下聚灵一阶都横行无阻，山腰的二阶强者却只配看门，境界之间的差距，就意味着自己能在此处生活的高低，甚至修炼资源的高低！

    想到是这种结果，沉重的压力便从天而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江烬在离开时格外的观察一番，发现山腰处的深渊之力还要稀少许多，暗想山巅最高处，可能就不会有深渊的存在，至少修炼时不会受到深渊过多的干扰。

    避开深渊之力，这才是人群聚集山脉的主要原因！

    山巅下，江烬原路返回山脚下，万丈高楼平地起，还是从基层做起比较好，竹签记载，山脚有一家叫千里闻的小饭店，可以给自己提供所有需要的全部信息。

    游荡一圈后，江烬不断在街面上寻找着，不断熟悉此处环境，大脑飞速运转，勾勒出一幅全景地图。

    路途中，终于发现一处看起来是餐馆的小屋。

    门前歪歪扭扭的摆着三张桌子，店面招牌很是新颖，不好吃不要钱，再向上看，千里闻三个大字出现。

    “就是这里”江烬暗暗道。

    望了望周围，抬步走向其中一张桌子，谨慎坐下，桌子有些年份了，上面的裂纹可以看出，近几年来不少遭到刀劈斧砍。

    等了许久，江烬礼貌的用手指敲敲桌角，缓缓说道。

    “老板，有客”

    话音刚落，房中有节奏的出现脚步声，不久，一个浑身猩红的男人出现，手中的菜刀也沾染鲜血，冷冷的瞧了瞧外面，低沉回了句。

    “等等··”

    江烬眉头挑了挑，回头望望周围，不动声色的将锋锐铁片隐藏在左手心，咳嗽两声，没再说话。

    成为灵者，他的五官得到极大提升，他能依稀能听到店内的砍剁声，还有浓厚的血腥味混合成的难闻气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终于，随着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浑身是血的男人再次出现，手中的滴血菜刀也换成了小黑本和铅笔。

    男子嘴边叼着一根老式香烟，脸色阴沉的坐在江烬身前，瓮声瓮气道。

    “吃什么？”

    “你们有什么？”

    男子微微一愣，抬头用如鹰般的犀利双眼盯着江烬，深吸口香烟，随吐出烟圈，一摸诡异的惨笑浮现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