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初入生化
徐彬戴着耳机瘫坐在工位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脑中的《生化危机1》。 领导的身影出现在视线边缘，他熟练地按下Alt Tab，切回excel文档。对方没搭理他仰着头看向自己时的一脸憨相，直奔角落里那两名没有编制的合同工。 领导前脚带着两名合同工离开，他就看向一旁双手在键盘上飞舞的同事。 “老赵对咱里外不错，新人跟前，好歹给他留点儿面子。”说着，从对方桌上的塑料袋里，抓走一大把瓜子。 同事彻底沉浸在泉涌的文思之中，只是本能地用鼻子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他也懒得再说，直接将整袋瓜子拿走，从自己抽屉里取出一桶薯片放过去，自作主张地换了。他把瓜子往自己桌子上倒了一半，又将另一半递给对面的同事大姐。 大姐立刻眉开眼笑，不再盯着不停传出微信提示音的电脑，伸着脖子正要和他聊天，爆炸的轰鸣声瞬间充斥了整片天地，剧烈的冲击波直接将玻璃震得粉碎。 屋里的三个人都被冲击波掀翻在地。徐彬侧倒在地上，头昏脑涨，半天动弹不得。他眼前全是重影，看什么都模糊；耳中除了嗡鸣，什么都听不到；嘴里也是浓郁的铁锈味儿，空气中则弥漫着一股子不知什么燃烧的难闻气味。 半晌后，视力逐渐恢复正常，耳中的嗡鸣也逐渐消退。他扭头看向四周，满地都是碎玻璃渣、瓜子和散落的纸张；电脑屏幕垂在桌子外沿，被电源线拽着没掉下去；两名同事也倒在地上，扭动着身体直哼哼。 他用小臂撑着地面，踉跄起身，视线扫过窗外。百余米开外的单位后院停车场中，熊熊烈焰已经吞噬了十余辆汽车和一辆员工大巴，赤红的火舌向天空喷出浓郁的黑烟。剧烈晃动的火焰中，隐约有个人影倒在地上，艰难地向外爬行。 徐彬将自己身旁也回过神的同事拽起来，把他往同事大姐那推：“赶紧带她出去！” 看对方踉跄着去拽同事大姐，他就往桌子上面爬。 “你干嘛？” “救人！有个活的！”他爬上桌子，一刻不停地顺着窗户跳出去，向人影所在的位置跑去。 距离火场还是几十米的距离，一波波热浪就翻滚而至，配合盛夏正午的艳阳，烤得他寸步难行。刺鼻的橡胶燃烧味儿冲得他头疼欲裂。他咬了咬牙，双臂遮在眼前抵挡热浪，一鼓作气向人影冲去。 冲到距离人影十几米的位置时，从一旁蹿出的火焰拦了他一下。猝不及防之下，他险些一头扎进火里。踉跄着停下脚步，此刻的高温已经烫得他正面生疼。来不及考虑会不会烫伤毁容，他就一步一个脚印地向不远处身影被热气映得如水中倒影般扭曲的幸存者走去。 刚走到距离三五米的位置，还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一股平生未见的冲击波，伴随着足以撕裂天地的轰鸣声，将他整个人向后掀飞出去，顺势夺走了他的意识。 那一瞬间，他才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 …… 意识回归的瞬间，徐彬都顾不得坐起来，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低声嘶吼，惊恐地蹬着双脚往后躲，背脊擦着冰冷的地面，直到脑袋撞到坚硬的墙壁，他才停下来。 他剧烈喘息着，视线茫然地快速扫过四周。熊熊的烈焰、爆燃的汽车、滚滚的黑烟、灼热的气浪……全都不见了踪影。自己正身处一个体积比标准集装箱还大的金属箱体中，箱体不断发出咯噔咯噔的震动声，仿佛……行驶中的火车。周身满是不属于盛夏室外的冰凉，倒像是冷气开得十成足、完全不在乎顾客是否会伤风感冒的商场。 他连忙看向自己的双手、双臂和躯干，又摸索着自己的脑袋。无论是身体还是单薄的半袖T恤，全都完好无损，上面甚至都没有丝毫脏污的痕迹。那场爆炸，就如同一场真实的梦。这让他一时陷入恍惚之中。 他再次看向周围，身边有五六个男女惊讶地看着他；更远处，一群穿着作战服的外国人各忙各的，对他的激烈动作毫无反应，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而已。 这一幕，太眼熟了……他没有理会离自己最近的几个亚裔，而是看向了几米开外的那群外国人：六七个人身着同款战斗服、一名女子一身鲜艳的红色晚礼服、一名男子身着机车夹克躺在地上、一名衬衣男则双手背后靠墙坐在地上，一脸不爽地瞪着那群士兵…… “生化危机……”他收回目光，惊愕地看向周围几名能对他做出反应的亚裔，“这是……生化危机一？” 说完，他就下意识地看向左手腕上莫名多出的电子腕表。别说表了，他这辈子连腕带都没戴过。手腕上突然多出的负重和包裹感，即使他主观上没反应过来，潜意识里也会在意。 任务一：与詹姆斯·薛德的直线距离不得超出100米，违反者，抹杀。 任务二：在轮回片中存活三小时。 每杀死十只丧尸，获得一奖励点；每杀死一只舔食者，获得一百奖励点。 随着他的观看进度，手表上的内容自动上划，无需他进行额外cao作，就能完整读取全部内容。甚至当他想回看任务一时，仅仅心念一动，文字就自动下划回到最顶部的任务一。 太熟悉了……虽然是十多年前看的小说，但之后几年断断续续也看了不少同人文。大部分细节肯定记不住了，但最基本的东西他还是印象深刻的。 但……那只是小说啊…… 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周围几人。 对面是倚墙而立的青年，嘴里叼着烟，一脸狰狞的伤疤，冷漠地注视着他，那视线让他下意识地躲闪，不敢多做停留，只得看向其他人； 左手边紧挨着的是个看上去有些普通的都市白领，T恤勾勒出的紧实胸肌，和半截袖遮掩不住的结实臂膀，都显示出对方有着良好的锻炼习惯； 再左边则是一个皮肤黝黑、一脸岁月痕迹的中年大叔，不修边幅的跨栏背心与大裤衩上还有几个烟洞和点点油污； 右手边是一个短发的气质女青年，脸上一副并不时髦的黑框眼镜，反而衬出一股子书卷气。只是看了几眼，徐彬的脑海中就冒出了一个成语：蕙质兰心； 再右边则是一个中年大妈，穿着那个年纪的小镇家庭主妇最喜欢的碎花衬衣和碎花宽松长裤； 最右边则是一个少年，身材瘦弱，有着几处淤青和血痂的脸上，满是怯懦和瑟缩。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试着去理解眼前的一切。一段绝不属于他的思想活动的内容，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欢迎来到主神空间。此刻的你一定有诸多疑问，请多一些耐心，未来的时间里，你一定会一一得到答案——只要你能活下去。神灵、地外文明、未来人类，抑或高维生物？主神空间的创造者已不可考。主神的使命，是将那些对现实生活感到失望的人带到这里，让他们在生与死之间做出选择，寻找生命的意义，或迈向绚烂的死亡。你已经是这场游戏的一员，请慎重、或随意做出你的选择，祝你好运。 几人中唯一站着的黑发青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有点儿意思。” 他随后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可以像他那样，仔细想一想。它应该已经在你们的脑海中植入了一段话。” 其他新人纷纷闭上眼睛，开始思索。那段话，也顺理成章地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他们惊愕地睁开眼睛，互相交换着目光，和相似的情绪。 “你们的运气很不错。轮回世界的难度，最低就是七人的，最高则是二十人的。七人难度的《生化危机1》，可以说是轮回世界难度的地板了。这种难度的轮回片，就是死，也可以死得很轻松。”他将抽剩的烟屁股扔在地上，随意用鞋底碾了两下。 徐彬依然很难接受这个现实。这当然不会是什么恶作剧真人秀，哪家娱乐公司敢这么玩，那节目的导演和制作人也太刑了。但穿越……开什么玩笑？！ 怔怔地看着对面的青年，他犹疑地试探着问道：“会不会……我其实已经是植物人了？这是某种最新的植物人治疗手段，通过以假乱真的人造梦境，对大脑进行某种刺激，进而唤醒我？” 青年直接一脸惊讶地笑出了声。他走到徐彬面前蹲下身，瞬间将手中沙漠之鹰的枪管顶进后者的嘴里：“这个想法不错，那你要不要试一试？” 徐彬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僵，他艰难地轻轻摇头，同时将脑袋向后缓缓移动，想要摆脱嘴里的“死神”。 青年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抽出枪管，拽起他的衣服下摆擦拭了几圈，起身道：“我知道你们都心存幻想，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这里不是什么人造梦境，也不是什么虚拟现实，更不是什么意识上传。出现在这里的，就是我们的身体，这是毫无疑问的。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肯定……等你们经历了几部轮回片，亲眼看着自己的队友，坐在你的旁边，上一秒还讲着笑话，下一秒被钢管捅穿脑袋……看着他们被镰刀拦腰斩断，拖着一地的肠子挣扎着向你爬来……看着他们被恶魔用剪刀活活剪成rou条……你也会深信不疑的。 在这里，你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接受不了这一点的，我劝你现在就自杀，我可以借你们匕首，还可以指点你们痛苦最小的方法。 “这里，就是神的杰作。祂像随手抓虫子一样把我们抓进来，让我们用自己的生命来取悦它……都玩过斗蛐蛐吗？我们，就是神眼中的蛐蛐。所以，别指望还能回去，我们回不去了……至少我认为，我们都回不去了。” 其他几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但女青年却出声问道：“听你的语气，我们在理论上是有回去的可能的？” 黑发青年认真地打量着她，又看了看一旁的徐彬和白领青年：“这次的新人，素质还真是好得出奇呢。” “你说得没错，理论上，我们确实有回去的机会。每完成一部轮回片，我们就能获得一千奖励点。而返回现实世界，需要——”他看着新人们脸上的郑重和渴望，故意停了片刻，才狞笑着说道，“五万奖励点！surprise！” 白领青年脸色惨白：“开什么玩笑？五十部轮回片，谁能完成？很多片子里，都是鬼怪、外星人和丧尸吧？我们怎么可能活着熬过去？这根本就是画饼啊！” “放心好了，主神可是非常贴心的。奖励点除了能让你返回现实之外，还能用来让你变强，”他手指套在手枪的扳机护圈中，让手枪绕着手指旋转起来，“例如这把沙漠之鹰，拥有无限的子弹，只需要一百奖励点。此外，还能用奖励点强化你的身体素质，只需要大约一百部轮回片，你就能成为超人那样的存在。” “当然了，也不用太灰心。除了基础的通关奖励之外，主神还会发布一些赚外快的任务。例如，给新人讲解基础规则，能够获得一百奖励点，”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表，示意新人们都去看任务介绍，“杀十只丧尸只有一奖励点，但杀一只舔食者，却有一百奖励点。此外，杀一个新人，有一千奖励点——当然是负的。” 新人们都在看各自的手表，对他的恐吓没什么反应。常用的手段没起效果，黑发青年也不甚在意：“轮回片应该快开始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对了，我叫张杰，你们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谁敢给我起外号，我就撕烂他的嘴。” 徐彬没去听其他新人问出的他早已知晓答案的问题。从张杰把枪管挪开并开始长篇大论后，被惊得不轻而彻底清醒过来的他，就开始努力回忆这部小说的具体内容。 他首先想起来的，并不是这部轮回片的种种细节，而是当年每一位读者都会津津乐道的设定：“作者”！ 按道理来讲，小说结尾才间接登场的“作者”，也属于小说的一部分，理应是存在的。他看过小说完结后网上疯传的那些后续设定稿，看得时候比看小说都激动。“作者”这个存在牛得不行。 如果他真实存在，那自己必然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作者”写了一部小说，刚写了几百字，小说里就冒出来一个不仅看过小说全文，还知道自己存在的“读者”，这就相当惊悚了。换成是自己，就是小说扑街，也要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个“读者”直接扬了。 但另一方面来说，只要他能很好地隐瞒自己的秘密，顺势表现得亮眼一些，就能获得“作者”的关注甚至照顾，例如被钦定为第一配角什么的。这样一来，他存活的概率就能大幅提高，就算死了，肯定也是复活序列最靠前的。 要怎么亮眼呢？当年满网站搜同人文的他，自然也曾经幻想过自己穿越进来该怎么做。虽然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细节早已记不起来，但整个计划大致上无非就是借助先知优势，给自己小小地挂个“智者”的标签。不需要太过逆天的那种，那种马甲穿不住，只要让还没什么见识的主角暂时不明觉厉，就好了。 具体要怎么做？他抬头看向正在解答新人问题的张杰：当然是趁着这位资深者没把潜规则介绍清楚前，踩着他上位喽。 想到了，就立刻付诸行动。 徐彬举起手申请提问，待张杰点头后问道：“薛德死在激光通道里了，还是被切碎的。我们那之后怎么办？一人抱一块吗？抱不走的要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