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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讯

    甲子之前,正派大兴,各派人杰层出不穷。

    在那最耀眼的一群人里面,玄心宗韩云以及他的师兄廖青锋,一定占有一席之地,他们被称为绝代双骄,光芒万丈,叱咤风云,世人瞩目。

    那时候,谁都以为他们一定会乘势而上,成为一代宗师,一个传奇。

    只是世事变化,结局竟会如此令人唏嘘。

    一个被废修为,远走江湖,生死不明,一个接任道统,深居简出,殚精竭虑。一个诺大的门派,众弟子要不隐退江湖,要不被有心之人追杀,数十年下来,存者寥寥。

    韩云心中对廖青锋感情颇为复杂,当年师门之变,究其根源,还是这个大师兄所致,以至于分别之时,廖青锋托人带话,想见韩云一面,当时心中愤懑,狠心拒绝。只是这么多年过去,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当年的愤懑逐渐又转化为思念和自责。

    这世间所有恩恩怨怨,岂是那么容易分的清的。

    韩云咋闻大师兄音讯,思绪万千。方清元说道:“我听吴奇元讲,三十年前,在西方云梦泽,神拳帮黄帮主依稀见过大师兄一面。只是年代久远,不敢肯定而已。也有可能是认错人了。”

    韩云道:“就算是猜测,也总比杳无音信要好。”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待仙霞宗大事一了,将灵儿和凌枫安顿好后,一定要到云梦泽去看看。

    当年之事,毕竟疑虑尚多,师父将宗主之位传给自己之后,便音讯全无,只留下两条嘱托:

    不可私自翻阅修炼惊神诀!

    玄心宗自此之后,只可一脉单传,以保道统!

    玄心宗鼎盛之时,咒剑诀三绝,随着韩云修为日深,境界突破,隐隐比之玄机子,也是青出于蓝,灭魔咒和风雷剑法已趋于大成,只是这惊神诀,一是师命在身,不敢有违,再者便是当年师门之变后,惊神诀心法,便已下落不明。

    很有可能,被玄机子已经销毁了,或者藏在极为隐秘之地。

    韩云甚至猜测,玄心宗师门灾难,便是和这惊神诀有关,只是当年询问之时,师父语焉不详,左右而顾其他。

    只听方清元道:“我也是这般想法,有点希望,总胜过心中绝望。”

    两人又述说了一些别来之情,通过方清元描述,才知这些年均是吴奇元在往来奔走,传递消息。神拳帮要讨好仙霞宗,又想有恩于方清元,本意是要将方清元接到总坛,客居长老。只是方清元心里颇为硬气,不愿在财帛上受人恩惠,示弱于人,是以再三婉拒了神拳帮好意,吴奇元示好几次后,见方清元意志颇坚,便再也没有提过。只是每逢年节,均提厚礼拜访,一来二去,倒和方家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韩云提醒道:“方师弟,神拳帮和我们萍水相逢,只是……只是防人之心……”

    方清元自嘲笑笑:“师兄放心,想我已是废人一个,而且也已被逐出师门,就算神拳帮意有所图,那也无可奈何,大不了舍了这把老骨头,将情还给他们了。”

    韩云还待再说,见方清元对自己的话颇不以为然,想到今日久别重逢,不愿在此事上扫了大家兴头,又问道:“那方儒身上混沌玄极道,是怎么回事?”

    方儒修为虽然不高,但在酒楼之中,确实用的是玄极道心法。自己忝为宗主,功法外传,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要过问一下。

    方清元说道:“此事是我擅自做主,还请师兄宽恕一二。当年众师弟音讯全无,我也是想尽我所能,延续宗门一脉,我知道师门规矩,只传了第一层筑基之法,师兄若觉得有所不妥,让他以后不再修炼就是。”顿了顿,又道:“方孝方儒那两个孩子,我只是教了些粗浅道术,还请师兄宽宥。”

    韩云点点头,玄心宗门规森然,虽然方清元情有可原,毕竟将道法私相授受,如何处置,倒真是费神,一时默然不语。倒是方家那两个小辈,看道法路数,依稀是龙虎山一路,可以指点一二。

    玄心宗立派千年,涉猎极广,各派常见道法,均有收藏。

    不觉间天色已黑,期间吴奇元进来请示一次,笑道:“今日是韩宗主和方前辈重逢的大喜日子,我去办些斋席,备点清酒,今天也是沾了两位前辈的光,我们蹭杯酒喝。”也不等二人同意,喜滋滋去了。

    韩云方清元纵横江湖之时,这吴奇元还是无名之辈,但若论人心猜测,见风使舵,却是两个人加起来都不如吴奇元。神拳帮以出售消息谋利,常年江湖上打滚,各色人等均有交往,是以做起事来滴水不漏。

    当初在万福酒楼时,吴奇元借了韩云的势,惊退巨剑门众人,惹韩云不喜,此时他进退有度,绝不废话,绝不多言。

    以他照顾方清元多年的情分,不管是不是别有用心,只要开口,韩云看师弟面上,绝难拒绝,便是恳请韩云指点一二,也足够他终身享用不尽。但他绝口不提一句。如果他不是义薄云天的话,这份心机,着实令人悚然。

    吴奇元效率颇高,不一会便弄好一桌丰盛的宴席,韩云坐了首位,方清元坐着轮椅,居于次席,客座上依次便是灵儿凌枫以及方孝方仪,方柳氏生性羞涩,又恪守伦理,只躲在厨房用餐。

    吴奇元居于末座,笑容满面,以主人身份相陪,给众人都斟上清酒,笑道:“今日韩宗主和方前辈久别重逢,方前辈更是焕发二春,实在可喜可贺,我敬各位一杯。”

    他堂堂神拳帮长老,干得却是端茶倒酒的粗活,且事事亲力亲为。这却是吴奇元心机深沉,一来可以在韩云面前彰显和方家的深厚情谊,二来放下身段,曲意逢迎,以晚辈自居,就算当初在酒楼有什么逾越之举,以韩云身份,也放过不提了。

    方清元久被病痛折磨,此时身体大愈,又和韩云重逢,兴致极高。叫过方孝方仪,以晚辈礼给韩云敬酒,又低声对韩云道:“师兄,这两个孩子,你看看,能不能收录门下?”脸上带着极为热切的神色。

    韩云沉吟不语,良久才道:“非是为兄不肯,只是师命难为,当年之事,师弟你也知一二,为兄实在是担不起这个风险。”顿了顿,又对方儒道:“你根骨已定,修炼玄极道已无更大进境。以后,切不可再在人前展示玄极道道法,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吴奇元急忙在旁解释道:“此事怨我,本想拉着方兄去震慑一番,方兄数年苦修,一直都是自娱自乐,顺便也见见世面,此事怨我,以后绝不再发生!”他赔了三大杯酒,又连连告罪。

    方清元脸上的失望神色一闪而过,对方儒道:“你福分浅薄,师兄的话你记住了,以后就好好当你的教书先生吧。”

    韩云心里叹口气,又将灵儿凌枫给清元介绍了,笑着道:“非是为兄小气,而是为兄现在也居无定所,朝不保夕。”又对方孝方仪道:“你二人好好孝顺长辈,勤习道法,他日如若有缘,我再回来看你们。”

    他这一说,等于是有些松口,终究还是故人情深,面对方清元殷殷期望,不忍直接拒绝。

    方清元几人都是大喜,一行人推杯换盏,直至至夜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