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节
乱世银值最轻,金贵的还是糊**命的米粮,虽然云内州目前尚未受到金兵的sao扰,但长期处于战火边缘,人心惶惶之下人民不由都生出储粮备荒的念头。 耶律奉入主州刺史不久,街面上边发生一起较大规模的抢粮风潮。由于米商屯集,又有难民不断涌入,连日粮市行情的极度不稳,粮食危机便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在民众中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民以食为天,吃饭活命是人人不得不关心的事情,最初还是集众跪倒刺史衙门前磕头求粮,可久了见大老爷置之不理,还一味派差役轰撵,便群情汹涌,激化起矛盾,相拥到各个米栈粮行行砸抢之事。耶律奉几度镇压无济于事,最后不得不求救于韩可孤的垦兵团出面才算得到解决。 本来耶律奉主刺史衙门,管一州行政、司法。“掌律、令、格、式,鞫狱定刑,督捕盗贼,纠逖jian非之事,以究其情伪而制其文法。赦从重而罚从轻。使人知所避而迁善远罪”。这次事件的后期处理正应该由他主持,但韩可孤考虑到此次事件耶律奉有处置失调之责,其能力不足以压制事态的蔓延,若再出现不当很可能扩散全州一发不可收拾。为了防患未然,他断然命令麾下府兵进行镇压,把几个挑头闹事的小民都砍了首级悬于城门示众。 血淋淋的人头高挂城头旗杆之上,对于城中的百姓很具震撼,耶律刺史本来就是朝廷派下来约束韩可孤的,此时见他暨越权利,擅自做出主张,顿时觉得失了颜面,便写出正式公函过来,严正抗议韩可孤独断专行、超权行事,干扰了刺史衙门正常履职。 韩可孤本来就对耶律奉不甚感冒,又见他来到职上这些日子没有丝毫建树,只一味摆谱官老爷的威风,才酿成这么一场波澜来,更加看不上眼,索性对指责置之不理,只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某日,韩可孤在李长风的陪同下去李新的垦兵团视察,见农田茁壮、兵甲威武,心中难免高兴,也不允李新加餐,就在军营中与府兵共进午餐,虽然饭食粗糙,但吃起来可口。营防驻地设在阴山脉中,野牲颇多,军里又伺着牛羊,所以rou食管够,比在隆圣州时的伙食强了许多。 酒被李新列为了军中忌物,垦训期间不得饮用。韩可孤遵从纪律,不肯以身破法。年轻的兵士们大多都是苦出身,所求不多,乱世里能吃得饱、睡得暖就是好生活了,又长期受到李新的思想熏陶,对韩可孤感激不尽,忠心不移,所以一顿饭吃到尽欢而散。 兴致冲冲回衙,与李长风不停口夸赞李新能力出众。正行到河槽的路口地方,看见刺史台所辖的几个法曹差役押解着一名汉子往本衙那边行走。 自从韩可孤行驻云内州,由于最初萧理一力主张,一般捉拿审处案犯的差事都是由府兵办理,法曹基本上没有任务。及到耶律奉接任,也是图个省心,便延续着不曾改变。此刻见他们行使起权力,韩可孤不觉多看几眼。 忽然又从街角里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妇人,生得很不起眼儿,看穿着是个贫寒的家境。追到那个带着枷的汉子身后,由于扑抓得急,一跤跌了下去,就势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喊道:“官人,我跟你一起去吧!”说的是一口本地官话,用“入声韵”和“入声调”,鼻化韵尾,韩可孤勉强才能够听得懂。 妇人的哭声悲戚,引得路人纷纷停下脚步观看。 后面又跟着追上来几个伙计打扮的青壮男子,用力扯住妇人的祆袖往起拖,只那妇人仍然死死抱住不肯放手。 带枷的汉子也流得满脸泪水,说道:“婆姨娘,你多多保重,待咱手头松泛些时,就来接你” 终究还是男人的力大,又人多,很快便把那名哭喊得哑了嗓子的妇人拖了开来,差役大声吆喝谩骂,赶着汉子继续向前走。 韩可孤见那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赤红脸膛,身长体壮,足足比自己高出有半个头还多,尤其一双环眼格外有神,落腮的胡须蓬蓬乍乍端的威风。 好一条大汉!韩可孤虽然不如李长风粗通相术,但也知道相由心生,见此人长得身材伟岸,相貌整齐,若是脸色再黑些,活脱脱就又是一个何子冲在世。他心中暗叹,不知犯的是什么案子,但看戴的十五斤轻刑枷锁,想来罪行不是很大。 虽然没有带随员,韩可孤和李长风都是布衣打扮,但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又久在官场,从气势上就与众不同,两个人站在一干看客闲人中间尤如鹤立与鸡群,极为突出好辨。韩可孤名气大,在两衙行走的大小卒吏都认得,此时被差役们发现,一眼就看了出来,赶忙上前问候,不敢有丝毫失礼。 听到差役称呼韩大人,那锁枷的高大汉子连忙扯开了喉咙喊:“你就是韩大人?请大人救我!” 这一嚷把押解他的差役吓得够呛,按着官例,若是上官当街受了惊扰可是罪过不轻,他们都要负连带责任呢!赶紧用手中的水火棍子敲打,呼喝着让汉子赶紧闭嘴。 韩可孤一愣,感觉很意外。伸手止住差役的打击,问道:“你识得我么?是犯了何事要我救你?” “新进城的韩老大人谁个不知?咱家唤做戚豹,自幼习过武艺,弓马娴熟,愿意投到大人帐下,日后南征北战,杀场拚命绝不含糊。” 此人的口气不小,现在韩可孤的军府初创,正是急需招揽人才的时候,不妨带回去自己的衙门细细讯问,李长风起意,便既时做个建议。韩可孤一笑,他对差役道:“尔等将他押送到石拐地衙门,我要仔细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