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节
李长风虽然对朝廷内幕知道得少,但偶尔与韩可孤、黄靖等人议论时也曾了解一些,只是不如萧抗剌如此直截了当。虽然来时便对辽廷政务未抱许多幻想,只是承受韩大人之托,便要力争尽到人事,却决然想不到内部竟糜烂到这般地步,不禁毛骨悚然,挠挠头问道: “竟然到了这样光景,计当安出,不知大人心中可有了对应策略?” “听天命吧!如今某亦是别无良方。” 此言出自皇后娘娘的亲父之口,是何等的凄凉与无奈,李长风心中唏嘘,对如今的朝事之艰难又多出几分了解。 坎坎坷坷之中,萧抗剌与李长风不断谋划,对朝纲进行几番整治,奈何纲纪已经败坏到了十分,文臣无心进取,武将不思报国,虽然二人竭尽全力,却独木难撑将倾的大厦,收效微乎其微,如此一来二去,李长风便就丧失了耐心。 光阴如电,不久便历了新年,娘娘不乏精明,又有父亲在侧谋略,也知道如今的勋镇中唯有韩可孤之兵可用,其他不堪托付,便下恩旨在其原职之上加封西都省太师,领军马事,增加他行召统御兵马的权限。 李长风数月来过得憋屈,又是好久未见北安州的老同僚,甚是想念,得了朝廷欲派员往隆圣示恩的消息,自然努力争取这个宣旨官的差事。萧抗剌也是看出李长风在朝中受身份地位的限制,难能大显身手,有违当初与韩大人商议襄其入朝的初衷,却白白耽误了一个大好人才,索性在娘娘面前讨个人情,封他个监军的职务,调拨新研制培训的一千铳手归回本部。李长风得旨大喜,匆匆谢恩,与萧抗剌辞行后便紧赶着动身上路,一片似箭归心难表。 值此时的大辽国,一派凋零。在女真人的不停蚕食下,国土已十不存九,幸亏有耶律大石领兵与西,周旋在会威武、崇德、会蕃、新、大林、紫河、驼州一带,才使金朝廷暂时无暇顾及隆圣、兴中几地,让辽廷得以苟延残喘。 朝廷偏安、隆圣孤悬;中年丧妻、爱女罹难,连番的打击使韩可孤几乎一夜白发,蔡高岭等贴心之人一再劝慰,又有韩炜在侧服侍,他的悲痛心情才有了些许的缓和。 初夏季节天明得早,太阳刚刚升出就将天空炙烧得万里无云……隆圣城,如今随着韩可孤的北安州兵驻入,城内日益井然有序起来,没有了往日在无政府主义主导下的肆意劫掠和屠戮,杀人越货的匪患恶霸也得到了有效控制,整个隆圣城没有了时时刻刻都在担惊受怕的恐惧气氛。现在的街巷里有若干的兵队几乎无间隔在来回巡逻,一旦发现违犯辽律的行为,便要施以重刑,从严从快处理。韩大人张榜公示,乱世施以重典,颇有些以暴止暴的意思。这也是他的无奈举措,由于连年战争,百姓们一直处与惶惶之中,隆圣又地处偏远,刘升无能无道,律法早己形同虚设。北安州兵初入之时,有着多年地方主政经验的韩可孤就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先是以安抚为主,然而由于长时间的无政府状态使一些人己经习惯成为了自然,加之情绪压抑到极处必然要有突破,有些人难以控制心中的戾心到处惹事生非,所以收效甚微。韩大人只有改变执政策略,加大惩戒力度,但经发现乱法行为必加施重典决不姑息。如此坚持下来,就逐渐少有人敢冒大不韪为所欲为。其实这个过程时间并没有用很久,整个城市便有了改观,一些祥和气息充斥起来,街市店肆的幌子飘扬,晖光nongnong淡淡洒在重新整修点饰过的红墙绿瓦、楼阁飞檐之上,给偌大的隆圣城更增添几分闹意。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的脸庞走出了各自紧闭的院门,难得一见的笑容中带些恬淡和惬意,整个街市虽还谈不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但也算是人气兴旺。辽人好酒,所以酒肆最显‘一城繁华半城烟,多少世人醉里仙’的风采,几壶寡淡酒,一盘酱牛rou把酒客们的情绪调动起来,放肆呼喝着调戏那些趺坐在席上卖唱的下等歌姬。城郭醉眼也朦胧,三二只呆头呆脑的雀儿终于忍受不住这突兀而兴的烟尘喧哗,只好扑扇起翅子神思恍惚地转移去荒远处老树间打盹休眠。只有清风依常在,卷起残云如席,试图把曾经发生在这城里城外的罪恶余迹浣拭得干净。 沿街的叫卖声穿透力最强,无差别传入州衙高墙进到韩可孤的耳中,虽然很微弱但也可辦。韩可孤的居处仍然一如以往设在衙门北端的内宅。这里的官府较之北安州衙门气派许多,正南方位出入口三开间六扇黑漆头门威严耸立,门前有照壁,一对石头狮子呲牙咧嘴作怒目状。 进大门,沿着中轴线砖铺甬道,绕过屏墙,是二道“仪门”,另有左右便门侧开,以合衙门东进西出的规矩。 再后进,有回廊与主题建筑组合,装直棂窗,背山望水而建,签押房、门帐,库仓等厢置铺开,以象征严肃的人间伦理秩序。虽然地处北方,后园子却建得颇带些苏杭园林的韵味,小巧而精细。布局体量不失宏大、严整,又兼容了雍华、淡雅的特点,假山池沼配合,花草树木映衬,远近景观层次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