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蔡高岭、李长风也随后作别,韩可孤有些抱歉“非是可孤冥顽,不听二位的指教,只是见他粗鄙的嘴脸,便觉得实在不值得和他一般见识,只要勉励他不遗余力,报效国家也就够了。” 李长风笑着附和,蔡高岭却无心做这些无谓的议论,方才有些话当着韩可孤的面不好讲,这时急着要追上刘升把犹未尽的意思表达出来,才好警示他不失人臣本分,及至府门口,便见总兵刘升远远站在对面墙角里向自己频频招手,待走近了,见刘升头上的汗尤没干透呢,湿津津的。舔着厚嘴唇诚惶诚恐地说“韩大人宅心仁厚,放过了小的,蔡大人也莫与我个糙人计较了一一”非要请蔡高岭喝酒,反倒把蔡高岭一腔未曾发泄干净的怨气噎住了,再不好发作。 也不赴邀,蔡高岭虚应了几句回到府中,却见李长风携着韩炜早一步先到了,见自己回来,都起身见礼。韩炜是家中常客,长风又常住这里,蔡高岭也不客气,唤来家奴上茶。 李长风见蔡高岭一脸悻然,便笑道“蔡大人今天可是给炜儿出了一口恶气,他赶着过来谢你呢。”蔡高岭摇手说:也不知那些话到了那浑人耳朵里能起几分作用。如此这般的说着话,韩炜对父亲的作为表示不理解,说早听说自己老子是神兽獬豸临凡,性格最为刚烈,可咋就对这个混蛋忍气吞声呢一一。 蔡高岭听此话反而不好再在炜儿面前派刘升的不是了,恐怕因此误了韩大人在儿子心中的形象,便稳稳心笑道“炜儿用词不当了,韩大人岂会畏惧刘总兵,不过是一心国事,该叫做以大局为重才对。” 听着他们掰文,李长风在一旁吃吃笑“你们爷俩儿用词都不正确,要我说,韩大人这是最高明的恩威并施” 见二人不明所以,李长风调侃蔡高岭“枉你跟了韩大人多年,却是蒙着眼睛瞎混呢,还是没看透他的做事风格哦”他让两个人回忆刚才韩府里与总兵刘升会谈的经过。说:韩大人一直都款言抚慰刘升,极言宽大,可却任由你们大肆斥责训诫而不做丝毫阻止,到最后才点睛几语,做个总结。请问,这里面有何道理?见二人无语,李长风笑着用手指蔡高岭:韩大人在给你铺路呢,蔡大人是本州军事主官,总兵刘升不免要在你手下听差,这人的粗鲁性子若不及早打他个下马威,以后恐怕不服管教,而韩大人居间制衡,平和调解才好与你相得益彰,戏台上有抹红脸儿的,还要有抹白脸儿的互为呼应才好看。蔡大人此番便是做了那白脸儿的恶人哦。言罢,哈哈大笑。 蔡高岭恍然大悟,知道韩大人心思缜密,但还是没想到他会把事情考虑得这么深远,也亏长风能看得透彻,不怪韩大人会把他依做左右。却苦了自己被瞒得死死的,枉生出许多闲气,所以,细细想来,韩大人的这一场安排不仅用心良苦,还很阴险呢,不过,这阴险,自己喜欢。“唉,我就是怕韩大人屈体纵容了刘升之流,徒然助长了骄恣跋扈之风。现如今,正值中兴初创,可忧虑的事儿太多,所以更需要韩大人盛大声威,才好节制有仪,调度无碍一一”他自嘲“呵呵,没想到,早在韩大人帷幄之中,我是多虑了哦。” 韩炜听着,感激大人们为父亲殚精竭虑,叹口气道:家父日理万机,还请二位叔叔多多襄助。 “不消说,不消说”蔡高岭挥着手大声道“韩大人忠正体国,心意无私,我们早感动之至了,又岂会不紧紧追随,尽力辅佐呢!” 韩炜的年纪终究还是小些,这些话在他面前说起显得有些沉重了,不适合,李长风见蔡高岭又激动了,便转了个轻松的话题说道“长风这些年也算是走南闯北,阅人几多,可无论朝官大儒还是村隐豪侠,若说器度见识,“李弘”军的古望当排在前几位呢。” “长风识得此人吗?”古望大名如雷贯耳,蔡高岭急忙问道。 “当日,韩大人过营与古望会晤,便是长风随行。”李长风一脸小得意的看向蔡高岭,“可惜那日蔡大人去了刘营中,与那冥顽不灵的浑人理论,错过了一场盛事。” 纵横天下,快意恩仇。虽然知道是流寇草莽,但也不妨碍少年的爱慕向往,韩炜好奇的问“听人说古望是太上老君转世下凡的“李弘”军头领古欲的亲弟弟,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真的吗?” “哈,哈,哈”两个大人被韩炜的天真无邪逗得扬声大笑,李长风爱怜地揉搓他的小脑袋道“如果古望真有这般厉害,可不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吗?”蔡高岭也凑趣“连神仙都过来投靠,你父亲是玉皇大帝喽。”话出了口才惊觉大逆不道了,幸亏边上的是自己人,不会刻意计较他欺君。 李长风抬起头,并不掩饰目中的崇拜之色,感慨地说:“原来以为,草莽寇子即使不比刘升粗陋不堪,也是呈一时狠勇的匹夫,没想到大错了,那古望的胆识不必说,稳健深沉,广韬博学,实在是我不可望其项背呀。无怪乎能辅佐其兄挥旗天下,纵横千里!” “且等一会儿讲”蔡高岭被说得心头血热,酒瘾也犯了,“论这等豪杰当有酒,不然连说者都对不起呢”当下吩咐家丁搬来些现成的酒菜,韩炜不饮酒,二人劝导一番,只推说父亲不准,便不好勉强,以茶代之。李长风小抿一口,蔡高岭不让,只好干了,他用筷子夹起一片rou脯也不入口,便就话复前言,把韩可孤与古望会面的情景细细诉说起来。其实,古望之前已和黄靖有过几次接触,各项事宜也都做了妥当的商议安排,只是韩可孤恐怕中间会出现变故,无端扰了军心,便一直保密,此番尘埃落定,韩可孤过去也只是慰军一番,体现体贴重视之意,并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惊人情景。但仍然把蔡高岭和韩炜听得津津有味,尤其蔡高岭更是郁闷不已,总兵刘升与古望,一个粗鄙不堪,前倨后恭的小人行径,一个叱咤风云,动色山河的豪侠传奇,判若云泥,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蔡高岭也不劝酒 ,只自顾自喝着,埋怨韩大人偏心。 李长风并不理会,只把眼看着韩炜说“你父亲见着古望,并不提以往的是非恩怨,只是反复慰勉他们自今而后,戮力抗金,拯救黎民。语言极尽诚挚厚重,把古望军里一干陪坐的将领感动得纷纷表达决心,一定服从韩大人节制,以身报国,爱惜百姓,绝无二心一一” “那父亲送给他的礼物一一”韩炜小孩子心性,最关心的还是那把弯月刀的去向,真心盼望古意不要收受才好。 李长风并不知道围绕着这件礼物送留的那段故事,接过话题回答“韩大人亲手把那口刀交在了古意手中,那刀甫一出鞘,寒光凛凛,当真是震惊了四座,把那些平日见惯刀枪的将军们馋得恨不得眼睛里都长出勾儿来。比你蔡叔叔见到酒都亲。” 〃呯“的一声,蔡高岭将酒杯扔到桌上,急声问韩炜“是那把御赐宝刀么?”得到答案后,酒也顾不上喝了,大惊失色说将御赐之物私相授受,罪在欺君哩,韩大人咋这么糊涂啊! “最初,大家都以为只是口寻常的宝刀,还是古意细心,端详间发现刀柄上篆刻有御用的字样,便知道这刀来历绝不简单,不敢收受。韩大人说送出去的礼,如同泼出去的水,哪有再收回的道理。可古意仍然坚辞,彼此相持不下,最后还是长风斗胆折中,建议把刀暂时留给古意玩赏,以偿爱慕之心,待把玩得够了,再还回原主人手里,如此即周全了韩大人宝刀赠英雄的美意,也免了古意恐怕韩大人枉受欺君重罪的担心。不过这主意合了古意的心意,只是大人仍觉得过意不去,却也没其他办法,只好坚持说待寻得另外的宝贝才行换回。” 宝刀有望回还,韩炜高兴,蔡高岭也去了那份担心,拾回酒杯斟满,如释重负说道“这古意倒是个通情达理,懂事之人哦” “嗨!”韩炜嘟着嘴“世上要都像刘升那样的泼皮,就没好人活的路了。” 想想刘升前前后后的嘴脸,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大笑,同举起杯,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