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岁寒三友,西门吹雪!
京城。 春华楼。 桌子上有四样下酒菜,一碟是松子鸡米,一碟是酱爆青蟹,一碟是凉拌鹅掌,一碟是干蒸火方,不但做得精致,而且都是慕容复平时爱吃的。 但眼前慕容复却负手站在窗前,只因他察觉到有人来了。 “九天十地,诸神诸鬼,俱入我门,唯命是从!” 伴随着一声长吟,很快三个穿着墨绿绣花长袍,头戴白玉黄金高冠的老人便出现在慕容复面前。 “你们终于来了!” 慕容复负手而立,语气淡淡地审视着出现在面前三个老人。 他们便是岁寒三友,西方罗刹教的护法长老。 绿袍老人冷冷道:“你便是慕容复?” 慕容复闻言,却只是冷冷打量着这三人身影。 很快目光就落在三人胸前绣在衣服上的人头蛇身,鸟爪蛹翼的怪兽。 大多数人自然不知道这怪兽的来历,这怪兽虽然只不过是绣在衣服上的,可是只要看见它的样子,就立刻会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寒意从心里升起,忍不住要机伶伶打个寒襟。 但这一切对于慕容复根本毫无影响,反而只是让他心中略感有趣而已。 为了等待岁寒三友的前来,慕容复已在春华楼等了一日由于。 在此其间,上官雪儿与叶灵二女最先耐不住寂寞,便拉着阿朱去京城内最繁华的地方逛街起来。 毕竟不久前三女都在紫禁之巅一战中赚的盆满钵满,人一旦有钱,自然会想到挥霍,尤其是叶灵为首的红鞋子组织成员。 至于霍天青,他在春华楼待了一个时辰后,便又返回到京城内分舵处理杂事。 岁寒三友固然有名,可对于刚亲眼目睹紫禁之巅一战的霍天青来说,却少了一丝吸引力。 况且他最为清楚慕容复的武功,岁寒三友当年如何有名,那也只是当年,他们三人不远千里从关外赶至京城,在霍天青看来不过徒劳赴死而已。 “你是孤松、枯竹、还是寒梅?” 审视了三人许久,慕容复终于开口了。 绿袍老人冷笑道:“我是寒梅!” “原来便是寒梅!” 慕容复闻言,目光中则映射出一丝异样,语气同时变得毫无感情起来。 “那么想必二位便是孤松与枯竹了……” 目光在其余二人身上稍作停留,慕容复继续缓缓道。 “不错!” 孤松与枯竹虽然冷笑着,但表情明显有那么一丝自傲。 他们兄弟三人已经有二十余年不曾亲履中原,但眼下却有后辈记得他们的威名,这一切足以让人值得自豪。 况且眼前的年轻人,据说是近年来中原武林,名头最盛,年纪最轻后起之秀! 孤松冷声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是谁了,那便应该清楚我们的来意了!”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慕容复语气淡淡,根本不为孤松语气而动。 孤松盯着他,忽然挥了挥手。 后面的院子里立刻响起了一阵怪异的吹竹声,如怨妇悲哭,如冤鬼夜泣。 然后就有四个精赤着上身,胸膛上刺满了尖针的大汉,抢着块很大的木板走进来,木板上堆满了墨绿色的菊花。 这些大汉们两眼发直,如痴如醉,身上虽然插满了尖针,却没有一滴血,也没有痛苦,脸上反而带着种诡秘而可怕的微笑。 孤松三人一起走到这块堆满墨菊的木板前,合什顶礼,喃喃的念着。 “九天十地,诸神诸魔,俱来护驾,同登极乐!” 看着三人故弄玄虚的模样,慕容复突然一笑,随后便端坐下来,自顾给自己面前酒杯斟满了酒水。 孤松冷冷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菊花下藏有一只人眼,正直勾勾的瞪着前方。 这只眼睛白多黑少,眼珠子已完全凸出,带着种说不出的惊惶恐惧。 慕容复轻抿一口杯中酒水,道:“我对死人一向不感兴趣!” 这死人他自然也认识,正是玉天宝,说来也奇怪,就在他死后不久,连尸体与棺椁都神秘消失掉了。 孤松又闭上眼睛,仰面向天,缓缓:“九天十地,诸神之子,遇难遭劫,俱泣。” 枯竹冷冷道:“杀人者死!” 寒梅道:“你杀了诸神之子,纵然上天入地,也难逃一死!” “你们想要为他报仇?” 慕容复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不错,你固然身份不凡,但你不该杀了我们的少教主,无论是谁,只要杀了我们少教主,就注定难逃一死!” 孤松盯着慕容复,语气冰冷至极。 “你们大费周章,就只是为了说这些?” 慕容复放下手中酒杯,语气中突然有些感叹。 “不错!” 孤松仨人同时点头,他们的笑容同样冰冷,仿佛他们已经胜券在握。 青衣楼曾经有一百零八座分舵,令江湖人胆寒,但那已是昨日黄花! 如今福威镖局的名头虽大,但他们三人却不曾放在心底! 甚至中原武林盛传的两大剑神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他们三人也不曾有过半分尊重。 他们是昔年江湖的名宿,能让他们低下头的人,自始至终只有那一个人而已,如今那人已逝,整个武林已经无人值得他们忌惮了! “松、竹经冬不凋,梅花耐寒开放,因此有‘岁寒三友’之称,你们三人卑鄙无耻,又有何资格以松竹梅自称?” 看着眼前三个穿着墨绿绣花长袍的老人,慕容复语气却多出一丝不屑。 “你……” 孤松三人,不由同时一怒。 “玉天宝明明死于你们三人之手,但你们却偏偏将这个罪名嫁祸给我,你们三人啊,实在是该死!” 不等三人发作,慕容复继续冷冷道。 枯竹冷笑着:“我们该死?” “不错!” 慕容复点点头。 寒梅冷冷道:“但我觉得你马上就要死了!” 他拍了拍手,那四名大汉便抬着木板退了下去。 就在这时,寒梅已出手。 剑光闪动,闪花了慕容复的眼睛。奇诡的招式,几乎全封死了他的出手。 这屋子本不宽阔,他几乎已没有退路。 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不败的人。 慕容复也是人。今天他是不是就要败在这里 孤松背负着双手,远远站在角落里,冷冷的看着,忽然问道:““看他是不是已必败无疑” 枯竹沉吟着,道:“你看呢” 孤松道;“我看他必败!” 枯竹叹了口气,道:“有时候年轻气盛并不是一件好事!” 孤松道:“我说的不是慕容复。” 枯竹很惊讶,道:“不是” 孤松道:“必败的是寒梅。” 枯竹道:“可是他现在似已占尽上风。” 孤松道:“先占上风,只不过徒耗气力,高手相争,胜负的关键只在于最后之一击。” 枯竹道:“但他为何还不出手?” 孤松道:“他不是不能,是不愿。” 话已至此,枯竹已明白孤松的意思,慕容复在等,再等一击毙命的机会! 毕竟他们二人还在旁,任何人与人交手时,身旁若有强敌在侧,他都会变得很谨慎。 一旁正在出手的寒梅闻言,他的眼睛里仿佛带着种讥消的笑意,忽然冷笑道:“只可惜每个人都有算错的时候。” 就在他开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却突然调转剑锋。 没有人能形容他这一剑的速度,没有人能看清他这一剑的动作,只看见剑光一闪。 闪电般的剑光,直刺枯竹的面门。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致命的一击。 对于这一幕,孤松二人明显是始料未及。 而对于他们这等高手来说,慢了一步便是失了先手,唯一的方法就只能退! 果然枯竹见状也是脸色大变,当即就向后疾退,他的身法并不优美,但却非常有用。 眨眼间的功夫,整个人便宛若一支利箭疾退至数丈之外。 但寒梅这一剑出手极快,无论他任何身法变换,都如同附骨之疽般紧紧贴着他的面门。 枯竹只觉面门一寒,额头上已经被森寒剑气所伤,多出了一道浅浅伤口。 可就在这时候寒梅却突然闷哼一声停了下来,他的嘴角逐渐深处嫣红血液,原来不知何时他的胸口竟然多出一根筷子。 一根不起眼筷子,却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缓缓流逝。 “为什么?” 寒梅突然问道,他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须知他刚刚突然暴起发难,只差一步就要解决掉枯竹,而枯竹一死,仅剩一人的孤松自然不会是二人的对手。 慕容复语气淡淡,答道:“我并未答应与你联手!” “好……是我自作多情了!” 寒梅笑容变得有些讽刺。 孤松忽然叹息,道:“你说的不错,每个人都有看错的时候,我看错了你。” 枯竹也叹息,道:“你怎么会临时起意与这个人狼狈为jian,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寒梅忽然大叫喊:“因为我不愿一辈子受你们的气!” 枯竹道:“难道你愿意受他的气” 寒梅冷笑,道:“这件事若成了,我就是罗刹教的教主,他主关内,我主关外,罗刹教与福威镖局联手,必将无敌于天下。”
孤松冷冷道:“但他却拒绝了!” 寒梅冷笑道:“但无论是我成也好,是败也好,我反正都不再受你们的气了。” 死人是永远不会受气的。 寒梅说完这些话,便自断心脉而亡。 沉默了许久,枯竹忽然道:“你可知你浪费一个唯一可能活下来的机会?” “但我觉得你们要倒霉了!” 慕容复闻言,却是微笑道。 孤松道:“倒霉” 慕容复道:“倒寒梅的那种霉。” 孤松与枯竹的脸同时沉下。 寒梅的霉,任何人都只会倒一次! 而他们也不例外。 慕容复道:“寒梅那么做,是因为不肯服老,不甘寂寞,而你们呢” 枯竹闭着嘴,拒绝回答。 孤松冷冷道:“慕容公子所言,老朽可是不明白?” 慕容复道:“真正淡泊自甘的隐士,又怎会愿意加入罗刹教,又怎会故意放任罗刹教的少教主一个人前来中原?” 玉天宝出现京城的时机本来就很巧妙,而且偏偏他死去不久,岁寒三友就现身京城之内。 只要不是一个傻子,就会明白此事中存在蹊跷。 慕容复叹了口气,接着道:“现在四下无人,又恰巧正是你们下手的好机会,松竹神剑,双剑合壁,你们为何还不出手呢?” 孤松冷冷的看着他,许久后终于道:“你既然是一个聪明人,就该明白有些话不能当场说出来!” 枯竹冷冷附和道:“不错,若你懂得这个道理的话,还可以活上几个月!” 说话间功夫,二人身影已将慕容复牢牢夹在中间。 孤松枯竹二人虽然好像是在随随便便的站着,占的方位却很巧妙,就好像一双钳子,已将慕容复钳在中间。 现在钳子虽然还没有钳起来,却已蓄势待发,天上地下,他们兄弟二人自信已绝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从钳子间逃走。 “你们只要出手便会死!” 慕容复负手而立,身无寸铁的他语气里却充斥着一股难以言明的自信。 “我不信!” 枯竹冷笑道。 “呛”一声,枯竹的剑已出鞘。 剑光破空,一飞十丈。 这一剑的气势,虽不如天外飞仙,可是孤峭奇拔,正如寒山绝顶上的一根万年枯竹。 但慕容复还是没有动,甚至连躲闪的动作都没有。 就在枯竹这一剑即将命中慕容复要害的前一刻,慕容复的二指却闪电般夹住这一剑,没有人能形容他一指的风采。 正如同无人能形容叶孤城的天外飞仙一般! 枯竹眼露错愕之色,似是未预料到自己的剑会被慕容复二指夹住。 但接下来更出人预料的一幕发生,“咔嚓”一声,他手中的长剑好似被烙铁从中熔断。 不等他眼露异色,慕容复的二指已经闪电般轻拂过他持剑的手腕。 随即枯竹只觉右手微微感到一阵冰凉,便见自己手中的残剑已然落入慕容复的手中,当即心中一惊道:“你……” 然而他只是说出了一个字,对面的孤松脸色却突然变了,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眼中满是惊惧之色。 原来枯竹脸色一惊变得惨白,全身的血rou好像一下子就被抽干,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忽然间就变得于枯憔淬,忽然就倒了下去。 而枯竹倒下去时,慕容复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 他在看着孤松。 孤松却已连呼吸都停顿,他行走江湖数十载,亦曾担任罗刹教的护法长老,可却从未见识过如此毒辣的武功。 只是轻轻随手一拂,就好似可以吸尽对手的精气。 慕容复道:“你知道这什么武功?” 然而孤松的呼吸好似停滞,眼下的他早已没有任何心情与勇气来回答问题。 慕容复叹息道:“这便是‘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中,唯一流传到后世的几种功夫之一,昔年多情子所施的天灭地绝大搜魂手!” 听到此处,孤松的双眼不由瞪得老大,显然他听说过这门武功的名字,眼中惊惧之色加剧的他,下一刻突然后撤逃遁。 这一掠的力量和速度,也是令人不可想象的,因为他知道这已是他的生死关头。 人类为了求生而发出的潜力,本就是别人很难想像的。 慕容复没有追。 就在这时,孤松却忽觉面前多出一个人影。 苍白的人,苍白的手! “西门吹雪!” 孤松枯竹的瞳孔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