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木桑道人
慕容复凝目望去，只见一人须眉皆白，背上负着一块黑黝黝的方盘，做道士打扮的老者正单掌抵在袁承志的后心。 而身旁又多出一个中年汉子，两鬓微霜，一脸风尘之色。 只不过这中年汉子，眼下双手正提着二人身影，大厅众人见此无不心中一惊，只因这二人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陕西秦岭太白山太白派的三个盟兄弟，号称“太白三英”的史秉光、史秉文兄弟二人。 而在大厅地上，则躺着“太白三英”中的黎刚，只不过眼下他好似被人拿了xue道，躺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 众人见此自是难免心惊，尤其是闵子华心中更是一惊，只因这“太白三英”此次乃是主动前来助拳，而他们兄弟三人却不知为何被人拿了xue道，生擒带了过来。 慕容复心中一动，很快就明白了事情始末。 “太白三英”本就是暗中投靠了后金的汉jian，他们三人刻意鼓动闵子华聚众复仇，不过是为了铲除不愿投靠后金的金龙帮，以为日后满清攻打江南提早垫下基础。 只是不料原本被他们兄弟三人哄骗过去的信件，却不知为何再次落入焦公礼手中，眼见事不可为史秉光三人自然担心他们投靠的后金的事情败落。 因此便趁着慕容复与袁承志二人交手之际，偷偷混出了人群。 只是却不凑巧撞在了木桑道长手中…… …… 有了木桑道长相助，袁承志脸上的气色很快就有了好转。 “袁大哥，你没事吧？” 温青青早已凑到身前关心追问道。 “我没事，青弟！” 看出了温青青眼中的担忧与牵挂，袁承志大感心中一暖，便点头说道。 同时又留意到了身后的中年汉子，袁承志当下便又惊又喜道：“崔叔叔，原来是你。” 原来这中年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幼年时将他从官兵手中救走，并不远千里将其送到华山拜师的崔秋山。 不同于木桑道人年纪已老，十余年来面貌却没甚么改变。 崔秋山在闯王军中出死入生，从少年而至中年，久历风霜，神情却已大不相同，因此袁承志第一眼还未能认出他。 袁承志惊喜过后，便抢上去抱住了他，二人相拥间袁承志不禁泪水夺眶而出。 而崔秋山见他故人情重，真情流露，眼中也不禁湿润。 忽听闵子华叫了起来：“喂，你们干么跟太白三英为难？怎地拿住了他们不放？” 众人素知史氏兄弟武功了得，可是给这老道抓在手中，如提婴儿，丝毫没有挣扎，显被点中了xue道，均感惊奇。 木桑哈哈大笑，指着被随手丢在地面上的“太白三英”笑道：“拿住了玩耍玩耍不可以么？” 为了避免误会加深，袁承志忙伸手向木桑道人身旁一摆，介绍道：“这位木桑道长，是铁剑门的前辈高人。” 又向崔秋山一摆，说道：“这位崔大叔以伏虎掌法名重武林，是兄弟学武时的开蒙师傅。” 厅上老一辈的素闻“千变万劫”木桑道人的大名，只是他行踪神出鬼没，十之八九都没见他面，只有十力大师和昆仑派张心一是他旧识，但算来也是晚辈了，两人忙过来厮见。 众人见十力大师和张心一以如此身分地位，尚且对他这般恭谨，无不肃然。 木桑道人先是目光一转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慕容复后，目光这才落在众人之上接着缓缓解释道：“贫道除了吃饭，就爱下棋，罗里罗唆的事向来不理，否则的话，老道的棋术怎能如此出神入化？可是上个月忽然得到消息，说有人私通外国，要到南京来谋干一件大大的卖国勾当，贫道可就不能袖手了，因此一路跟了过来。” 闵子华奇道：“谁是卖国jian贼？难道会是太白三英？” 木桑道：“不错，正是这三个大名鼎鼎的英雄豪杰，狗熊耗子！” 听闻木桑道人言语，闵子华等人心中虽都敬他是武林前辈，但觉如此武断，未免太过横蛮无理，心中均感不服，却也无人出言跟他争辩。 木桑道长也捋着胡子直生气。 明白木桑道长的火爆脾气，为了避免众人误会袁崇志便忙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一旁闵子华道：“闵二爷，请你给大伙儿念一念。” 这封信是他承诺为焦公礼解除误会时，特地夜探太白三英的住所时的意外收获，其中暗藏了太白三英与满洲睿亲王多尔衮之间勾结的证据。 闵子华接过信来，只看了几句，就吓了一跳。 好在闵子华很快就恢复过来，当即双手捧信，高声朗诵出来。 那信便是满洲睿亲王多尔衮写给太白三英的，吩咐他们俟机夺取江南帮会的地盘，在武林人士中挑拨离间，引致众人自相残杀，同时设法扩充势力，等清兵入关，就起事内应。 信末盖着睿亲王的两枚朱印。闵子华还没念完，群豪无不大怒，纷纷喝骂，更有甚者开始审问起了三人究竟有什么jian计？ 与此同时，木桑道人的目光瞥过地上梅剑和与孙仲君二人尸体，只是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变化来，反而目光再次一动落到慕容复身上开口道：“这位朋友不知如何请教？” “在下姑苏慕容复，见过道长！” 慕容复闻言，当下便拱手答道，举止之中倒也没了之前对待袁承志等人那般轻视。 此方江湖之中，值得慕容复敬佩的人为数不多，甚至超不过五指之数。 面对这大厦将倾之世时，少林与武当两大武林泰斗都早早封山避祸，天下大多数人最多不过能顾己而已。 而这位铁剑门的木桑道长却是个例外，他虽身为方外之人却持剑行天下，每每遇到不平事都会仗义出手。 只是其人性子火爆，因此做下了许多好事的他，名声反而不如穆人清大。 这位木桑道长的性格，与日后红花会的二当家无尘道长颇为相似，都是嫉恶如仇之辈。 比起那位华山派的掌门穆人清，慕容复反而更欣赏眼前的木桑道长一些，那“神剑仙猿”的名头固然大，平日也没少做行侠仗义之事。 只是那穆人清为人还是有些迂腐，看不破所谓门户之见，而这木桑道人脾气固然火爆，可为人却比他洒脱太多。 “姑苏慕容复？” 木桑道人闻言，不由眼露异色。 这姑苏便是苏州，与金陵同处江南一带，只是木桑道人成名极早，又多年在江湖上走动，可却从未听说过苏州竟然出了这么一号青年高手。 袁承志的武功，别人不清楚，木桑道人自己可是极为清楚。 早在袁承志拜入华山门下时，他就因前来拜访与其结下不解之缘，当初的他甚至还在穆人清的默许下，传授给袁承志不少铁剑门的武功。 加之早在数日天，木桑道人便与崔秋山见到了袁承志二人，只是二人许久未见，木桑道人为了考验袁承志的武功与人品，这才一直隐在暗处观察。 适才袁承志与慕容复二人交手，木桑道人可是看在眼中。 眼下袁承志的武功，足以排进华山派前三之列，若非内功还差点火候，不然足可称得上华山派弟子中的魁首。 然而作为穆人清关门弟子的袁承志，却无论在轻功，还是掌法、内功上都败在一個从未听过的名字，这一切自然引得木桑道长心生好奇。 若不是忧心袁承志的安危，木桑道人定还要在暗中多加观察！ “不知道长此次现身，可是要为华山派出头吗？” 察觉木桑道长审视的目光，慕容复依旧含笑道。 木桑道长摇头道：“华山派有那穆老猴坐镇，哪里用的上旁人替他出头，至于那两个不肖弟子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比起袁承志，身为穆人清老友的木桑道人行事反而极为公允。 “还有你这个小朋友，你我只是数载未见，为何行事竟变得如此护短，须知当年你刚拜入华山派时可是十分机灵可爱，如今怎么竟变成这般模样！” 木桑道长摇头过后，又开始数落起了一旁的袁承志。 “道长……” 袁承志闻言，自然不由想要开口。 可想及此前他的所做作为，很快脸色便再次变得通红起来，只因木桑道人数落的极对。 面对孙仲君无端出手斩掉他人臂膀之事，他不仅未能出手阻拦不说，事后更是因为顾及自家师兄颜面，不愿伤了师兄弟之间的情谊。 后续梅剑和撕掉他专程夺来书信事，明明知晓事情原委的他，却还在犹豫是否出面作证…… 想及此前种种，袁承志一时不由羞得面色通红！ 见到这木桑道人行事如此公允，慕容复眼中也不由多出一丝异样，显然也未能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不过你莫要太过高兴，老道不愿多管闲事，可那穆老猴的弟子未必甘愿罢休！” 似是看出了慕容复眼中的异色，木桑道长接着说道。 慕容复淡淡道：“道长放心，我有准备！” 见到慕容复语气不慌不忙，木桑道长倒也并未惊讶，只因适才目睹了二人交手经过，让他明白眼前看似不过二旬出头的慕容复，一身武功传承极为不俗。 “神拳无敌”归辛树夫妇武功虽高，但也未必奈何得了他！ 有了袁承志与木桑道长二人的插曲，自然便无形证明了“太白三英”的歹毒用心，原本还心存犹豫的闵子华当下便主动向焦公礼赔礼道歉，承认自己太过鲁莽受人蒙蔽。 双方化解了矛盾，倒也少了之前的紧张气息。 只是今日这在场众人，除去木桑道人与慕容复二人外，其余人等都一副怀有心事的样子。 而其中这原因，自然便是源于梅剑和与孙仲君二人的死，他们师兄妹二人都是受邀前来助拳，可今日却是死在了此处。 想及“神拳无敌”归辛树夫妇一向蛮横至极的作风，闵子华等人的脸色自然一时不由变得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