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田舍浮财

    巴蜀之地，筠连县边军多是招募山民训练而成，他们常年在山上奔走往来，练成一副扳硬的身板子，两条跑不断的铁腿。

    山民常年伐木砍竹拖下山，以物易物的无本买卖，又被好事者唤作天马山的砍柴人。

    筠连县边军主力镇住场子不动，却派出这帮“砍柴人”越境过界，前往大不列滇王国搞事，小规模袭击，收刮各种财物，更重要的是人口，尤其是各种工匠。

    由于每次出击都有斩获，上面的大人物也不沾手，获利实在是无比丰厚，哪怕冒着马革裹尸、客死异乡的下场，还是有山民出身的砍柴人乐此不疲。

    他们可不敢招惹筠连县正对面，盐津的驻军镇守，哪怕全身披着重甲，也会阴沟里翻船。

    曾经就有个熊脸砍柴人，姓潘名达字栗芽，自幼被路过家门口的异人看中，收为记名徒弟，传授练气的口诀本事。

    十几年水磨功夫，练出一身刀枪难伤的横练外功，自以为无敌天下。

    结果某次砍翻了盐津县一家大户，起了兴致，无端端地主动招惹上王室私军。

    瞬息间，成百上千支劲箭强弩扫射而来，没得披甲的潘达，当场被射成豪猪刺猬，气绝身亡。

    也不知道是无数尖锐箭镞劲透全身，贯穿肺腑后背，泄出了横在胸腹的那口骄横之气，还是自己一身铜浇铁铸的横练功夫，竟然被区区弩箭击穿，气地不能自己，以至于走火了。

    那就连他便宜的异人师傅都不得而知，却也不敢招惹王室私军，只带走了潘达的尸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山林之间。

    话说回来，筠连砍柴人这么许多年打交道下来，也积累了无数沾染血与眼泪的经验教训。

    对于潜入对面大不列滇王国边境重镇盐津，大肆搜略，眼看着是越来越不现实了。

    为了平平安安的发财，筠连砍柴人暗地里和盐津镇守驻军勾搭是难免的。

    这不，一队十二只砍柴人有惊无险地到了地头，一座废弃的边境哨所，立即分出人手在周围警戒，核心人员则按照约定开启了哨所内壁暗格。

    里面赫然是十二袋最上等的精盐，雪白雪白的，仔细磨成细沙似的盐粉，只要背回去，少说也能换来十几头耕牛，甚至一大群肥羊。

    这还不止，暗格里除了精盐，还有大不列滇王国京城的特产，云纹钢锻炼而成的剑器，按照第五王朝武库标准打造而成。

    也就是剑柄处，锻造此剑的名匠师名讳被刻意刮去了，否则的话，此剑的价格还能往上翻番，少说也值百金。

    细沙精盐、云纹名剑，已经远远超过以物易物的交易规格。

    这队砍柴人领头的，看了一眼就知道来活了，先将里面的暗货全部取出，底部果然有一封信函。

    头领拆开一看，眼皮微微颤抖，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随后，他仔细想了想，觉得此信绝对不能留着，头往后一甩，再次出现在众人砍柴人面前，脸上覆盖了一张色彩斑斓的大花脸——赤发鬼王。

    只见他张口一吐，就有无数火星凭空喷出，落在信件上，顷刻间燃烧出斑斑黑点，边缘燃烧着冒出青烟。

    随着变脸易容成“赤发鬼”的头领手持信件迎风一晃，瞬间燃起火焰，将信纸信壳烧成了灰烬。

    这还不算完，赤发鬼王竟然将灰烬吞下肚子里，片刻过后，忍不住打了个饱嗝，鼻子喷出两道浓烟。

    这也是个梨园行里的行家，不知道怎么回事，得气入道，甚至将戏台上变脸的本事，化成了鬼道法术。

    也就是赤发鬼王灵格略微低了些，换成阴山太子红孩儿这般的半神，甚至天庭八部火部的火德星君，没准进踏入神道范畴了。

    可惜，这位砍柴人无意之中入道，没有名师提携，没有道书修炼，完全是自行摸索出来，若是能从鬼道转入神道，不吝是一位自我开道的大宗师。

    日后巴蜀川渝之地，少不了会出现一个新的旁门左道源流，考虑到乡野之间，草台班子多如牛毛，这个门派恐怕会十分强大。

    “赤发鬼王”吞灰喷气，消灭了一切证据，随手一指，就有两个斩鸡头、烧黄纸的帖子兄弟站出来，默不作声地背上经验袋，又用裹伤的绷带，将名剑裹缠住了，外面糊以山泥，伪装成一根棍棒。

    赤发鬼王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起下巴，两个铁子兄弟立即快步走出废弃哨所，沿着来时的路，撒腿跑进山林里，朝着两人各家的方向奔去。

    接下来，就是完成对面安排的狙杀任务，一个食王室之禄，却忠于卑鄙下臣的无道小人。

    废弃哨所往南奔走三十里，就是盐津县治所滩头乡所在，县尉辛太软亲自率十伍民兵驻守此地。

    据信件提供的情报分说，治所有劲弓十副，神臂弩一件，刀枪剑戟、棍棒盾牌数十具，地势较高，属于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形。

    “不如此，我方此次前来，怎么可能会得到十二袋精盐，一柄价值百金的云纹名剑？这是买命的价钱。”

    “赤发鬼王”已经做好全军覆没的心理准备，不过以他狡诈多谋的性子，也不一定非得牺牲身边的手足兄弟。

    “兵凶战危，最忌水火而已！滩头乡，我记得有一条苍方河流经，大小溪流两百多条，以我现如今人手，临时筑坝拦水，抬高水位，再一口气毁堤灭坝，放水淹没滩头乡治所，绝对不可能。那就只有用火……”

    这也是砍柴人没有将红艳艳的一张鬼脸谱变回去的原因，早就想好了利用自己最擅长的“赤发鬼王”，放一把火将治所滩头乡烧成白地的计划。

    这一队十人都是山地行走惯了，练出一双跑不断铁腿的山民，区区三十里而已，一口气跑出去，也就出了一身薄薄的汗水。

    这时候，其他砍柴人都按照约定，前去劫掠不服王化的大户人家，顶着软绵绵的无劲道箭矢开了兽栏，放出人家家里的牛羊猪马等大牲口，又将鸡鸭鹅等家禽放了出去，随后就是搜刮田舍浮财。

    金钱财物、粮食衣服、铁器农具等等轻便容易携带，特别是小件的首饰，简直不要太抢手。

    这几家县里的大户可以抢，那些家里有镇守驻军将士，晃动一下盔甲，砍柴人就不敢扎刺了。

    显然是双方有了很高程度上的默契，彼此尊重各自的职业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