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帮我穿鞋
从九州历史的扉页，翻出了永恒的笺言。 刻骨的铭文，划破神农谷的峰林，坠落在赤水的碧波中央…….一不小心，便氤氲了千百年的眼睑和惆怅 于是，有人化作一支长篙，抵着河底深浅的石头，顺着流淌，轻轻的，漫溯进了你的心房。 挞跋婉儿迎风而立，夕阳笼罩，一片小湖倒影她清丽的模样。 她仿佛失神一般，已经站在这里好久好久。 雪十三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她的背影，像是一株冬日的雪梅，在余光中绽放出透人心脾的幽香。 他远远地看着，一动不动，时间宛如静止，两个人，一前一后，像是雕塑。 过了好一会，挞跋婉儿突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 精美的五官让人窒息，一双妖艳的眸子深处，透露着无尽深邃的味道。 她的耳垂上吊着两颗晶莹的耳坠，转过身的时候跟着跳动，可爱极了。 回眸的一瞬，两双眼睛终于碰到了一起。 雪十三忍不住后退一步，嗓子有些发痒。 挞跋婉儿一愣，脸上的惊喜如此明显，她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雪十三，那个让她有些看不破的少年。 “你怎么在这里？”挞跋婉儿用手牵起柳裙，慢慢从湖边走过来，雪十三仔细看去，才发现她竟然是赤足，转念一想，已经明白过来，这个女孩刚才应该是在湖边玩水。 他向前走了一步，缓缓说道：“这是我朋友家，我送他回来，倒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两人第二次见面，对话之间却一点生分的感觉也没有，就连雪十三自己，都感觉很意外。 挞跋婉儿微微一笑，瞬间百媚丛生，就连夕阳和湖水，也全都黯然失色。 她看着雪十三，说道：“这你又不是你家，我怎么就不能来？” 她慢慢走到雪十三身边，一股幽香缓缓散发，雪十三忍不住多吸了几口，顿时觉得有些飘飘然，对于挞跋婉儿的问话反而没在意。 挞跋婉儿从他身边走过，缓缓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凉亭，声音慢慢悠悠的传来：“既然来了，一起坐坐吧。” 雪十三一愣，脑海之中有些迷糊，但脚步却情不自禁转过来，跟在她后面，口中还不知不觉的应了一声：哦。 湖边的小亭，建在水中央，一条木质的走廊延伸过去，小亭四周挂满轻纱，被风一吹，飘飞摇曳，看起来韵味十足。 挞跋婉儿走到亭子之中，缓缓坐下来，一双赤足洁白光滑，刚才一路走来，竟然未曾沾染灰尘。 雪十三立在亭子之外，这时候他才平静下来，不免心神恐惧，回想起刚才的一瞬间，他冷汗直流，对面这个魔族女子的媚功，当真无人能敌，一颦一笑之间，自己就沦陷了。 挞跋婉儿皱着眉头看着远处亭外的他，微微一笑，说道：“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呀，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她的声音细腻而温柔，像是魔音，带着一股酥意，雪十三急忙抱守元一，体内冰玄血脉缓缓流动，才收住心神。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沉声说着，然后转过了身。 “呵呵。”挞跋婉儿扑哧一笑，说道：“你说的道是什么道？这天下之道，谁又说得清楚？” 雪十三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行的是自己的道，你们魔族狼子野心霍乱天下，我自当替天行道。” 他的语气激动铿锵，每次说道大义之事，他总是义正言辞。 挞跋婉儿却不为所动，坐在石凳上晃着双脚，洁白的肌肤在空气中摇动，惹人怜爱。 她笑着说道：“千万年来，人妖共存于世，这本身就是上天的安排，只是弱rou强食本就是生存的法则，就好比森林里那些动物一般，人族示弱，我魔族取而代之，乃是天理循环，你又替什么天，行什么道？” 面对着挞跋婉儿的一系列问话，雪十三沉着脸，大步走进小亭，面对面看着她，距离之近，近在咫尺。 那一刻，他仿佛闻到了挞跋婉儿嘴角涂抹的胭脂味道，清新脱俗。 他张开嘴，哼了一声，说道：“你是在强词夺理，魔族生性好杀戮，屡次犯我中原，这些年来，更是得寸进尺，占我土地灭我家园，多少生灵死于你们屠刀之下？你们这叫弱rou强食么？你们这是侵略？” 他深吸一口气，喝道：“有侵略，自然就有反抗，我九州男儿铁骨铮铮，便要扛起替天行道的大旗，把你们魔族打回老家。” 感受到他的愤怒，挞跋婉儿一阵恍惚，眼前的少年身上突然多了一层豪迈，那是与他年纪极不相符的气质，仿佛早就沉寂多年，只等待一朝觉醒。 这或许更该称之为蛰伏。 她缓缓站起身，赤着双脚，她本身就长得秀丽，身高也不必雪十三矮多少，她轻轻看着雪十三，两人的距离更进一步。 “你这么近和我说话，就不怕我吃了你？”挞跋婉儿装出一个恐吓的样子，随即莞尔一笑，说道：“雪十三，我那晚说过，再次见面你要记住我的名字，你可还记得？” 雪十三没曾想她转移话题如此之快，所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口里支支吾吾的说到：“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挞跋婉儿脸色一沉，又向前迈了一步，赤足踩到了雪十三的脚背，后者却一动不动。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不敢动，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魔族女孩，他心里总有些无力感，除了说一些大义凛然的话，其他的毫无办法。 挞跋婉儿伸出玉手，那是一双如此洁白光滑的手，柔若无骨，葱白的手指缓缓划过他的脸，然后落在了他的肩上。 她的赤足，完全踩在了雪十三的脚背上，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 雪十三的心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跳动的心脏在胸腔深处不停颤抖，他有些失神，急忙把眼睛看向别处，后背之上，冒出一层冷汗。 她看着雪十三有些窘迫的眼神，不禁有些好笑，这个少年说起话来大气磅礴，可这时候却如此可爱，归根结底，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罢了。 她靠近他，轻笑道：“你若是不记得我的名字，我可要生气哦，我说过，我生气起来后果很严重。” 雪十三想要推开她，却发现无能为力，但这里是神农谷，若是让一个魔族少女发起狂来，确实颜面扫地，况且这姑娘身边还有神鸟大鹏相随，若真的闹翻，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我记得，你叫挞跋...婉儿。” 挞跋婉儿突然笑了，笑得如此开心，像是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脸上的纯真犹如山花烂漫，一瞬间迷醉了所有。 雪十三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他只知道自从那晚这个女孩说出名字以后，他就一直记得很清楚。 挞跋婉儿放开他，退回到桌子边上，翘起小腿，嘟嘟嘴说道：“雪十三，你过来。” 雪十三沉着脸，说道：“你要干嘛？莫非我说错了？” 挞跋婉儿摇摇头，道：“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废什么话，真要姑奶奶发火你才高兴么？” 雪十三不禁有些无奈，缓缓走过去，说道：“你想怎样？” 挞跋婉儿嘿嘿笑道：“帮我穿鞋。”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小脚，那双精致的美腿便显露无遗，柳裙之下，肌肤赛雪。 雪十三不由得脸色一红，急忙转过头去，挞跋婉儿看着他如此可爱的模样，不禁笑道：“一个大男人，竟然如此扭扭捏捏，比起我们魔族男子，差太远了。” 雪十三听到这话，不免有些恼怒，争辩道：“有道是非礼勿视，你魔界蛮荒一族不知羞耻还好意思说。” “什么叫羞耻？难不成露出双脚就叫不知羞耻了么？”挞跋婉儿反问道。 “我...”雪十三顿时语塞。 挞跋婉儿哼了一声，道：“愣着干嘛，帮我穿鞋呀。” 雪十三叹息一声，却还是蹲下身子，拿起桌下的一双白色靴子，那靴子上绣着花纹，十分小巧，拿在手里尽显玲珑。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她，说道：“不准跟别人说。” 挞跋婉儿一愣，有些转不过弯儿来，过了一会才笑道：“瞧你害怕的样儿，不说就不说。” 雪十三红着脸，伸手拿起她的小腿，然后将靴子轻轻套上去，动作有些笨拙，应该是第一次帮女孩穿鞋。 挞跋婉儿低头看着他的样子，不免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她见到这个男子，仿佛原来的一切烦恼都不见了，什么魔君老爹的话纷纷被抛之脑后，心中想像，要是时光停留在此刻该有多好。 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她赤着双脚，他弯腰提他穿鞋。 然后，一直这么下去。 不管人间神妖人魔的争斗，不管天下朝堂的尔虞我诈，不管硝烟，不管杀戮，不管世态炎凉和生死轮回。 就这么，一直下去。 湖光山水，小亭纱衣，她看着替她穿鞋的他，笑颜如花。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却好像许久之前就已经认识。 或许，是上辈子。 又或者，是好几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