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苍茫的草鞋
他是永远向着远方独行的浪子。 从茫茫雪原之中，牵来惆怅和迷惘。 他把头顶酝酿成冬天， 在颠簸的海水里，窃取一瓢苦涩的种子， 随后撒向孤寂的海滩。 他把血液供奉，把瞳孔雇佣； 在生命所有的祭奠里，他是一株人草， 把回忆和疼痛慵懒入怀， 只为给远方的人，一个明媚的暖冬。 他不能停留，宁愿装扮成一瘸一拐的跛子， 走在四季，走在更替的岁月轮回。 他的名字普通，只剩一颗炙热的心脏。 但他看得见丛林的花期，以及现身在浊世的青楼。 他心里有一把二胡， 能拉出有心人才听得懂的音调。 他是雪十三，一个行走在孤独和寂寞边缘的神族少年。 看着迷蒙的幻境缓缓消失，他吐出一口气，喃喃道：“看来魔族已经把九鼎转移到别处了，今晚注定空手而归。” 远方的夜幕已经混沌不清，风雨交加，催动着幽深的冷意，他抬起头，嘴角有些苦涩。 池东从洞里面钻出来，有些狼狈，看着他，忙走上来说道：“少主，你没事吧？” 雪十三摇了摇头，说道：“你那边怎么样？” “什么都没有，倒是遇见一些魔族喽啰，都被我收拾干净了，只是未曾发现九鼎下落。”池东说道。 雪十三嗯了一声，道：“看来魔族有所察觉，将九鼎暗中运到别处了。” 池东啊了一声，道：“少主，挞跋赤也被百里先生他们拖住，按理说他们没有时间来顾忌这里的事宜，又怎么会提前知晓呢？” 雪十三叹息一声，道：“魔族做事深谋远虑，这观星楼不止有挞跋赤也一个人物。” 他想起了那个运用黑日如来功法的黑袍人，以及那头火灵黑胶兽，更让他忌惮的是最后那个叫做挞跋婉儿的少女，竟然脚踏大鹏而去。 如此身份神秘诡谲又修为极高的人，才是他最担心的。 池东看住他脸色的变化，忙道：“少主，你怎么了？” 雪十三回过神，说道：“没事，咱们先回去吧，也不知道小歌儿他们怎么样了？” 池东应了一声，两人朝着客栈走来，刚走没多远，一道雄浑气息远远降临，雪十三眯着眼，微微一笑，道：“是叶大将军来了。” 叶海一身铠甲戎装，手持万眼妖弓从天而降，朝着雪十三大步走来。 “十三先生，你还好么？”他走到雪十三面前，语言中透露着一种莫名的关心。 雪十三拱拱手，道：“有劳叶大将军挂念，十三很好，不知大将军怎会前来？” 叶海楞了一下，说道：“我在天门关感应到九天星辰之力。断定是挞跋赤也与人交手，便匆匆赶来，正好遇见百里公子他们，之后一起去了你们下榻的客栈，百里小歌放心不下你，让我来接应，我寻了半天才找到你们。” 雪十三忙道：“小歌他们没事吧？当时事情紧急，挞跋赤也用天星墨斗召唤九天星辰，这观星楼无人能敌，我只能远观看着，心里还盘算着叶大将军何时能到呢，好在你及时赶来，不然的话....” 叶海摆摆手，道：“其实我赶到之时，战斗已经结束了，挞跋赤也负伤而走，我一点忙也没帮上。” “什么？”雪十三眼神中上过一抹疑惑之色，喃喃道：“小歌和龚伟绝挡不住挞跋赤也的天星墨斗，放眼这观星楼，除了将军你，又有谁能与其匹敌？可你既然没有与他交手，他又如何负伤而走？” 叶海摇摇头，说道：“百里公子说是一根烧火棍救了他们，我也很奇怪，这九州天下的神兵利器屈指可数，可从来没听过有烧火棍，再说能破解挞跋赤也的天星墨斗，一定不是凡物，所以我也很纳闷。” 雪十三皱了皱眉头，口里念道：“烧火棍，这倒真是奇了，看来是有人暗中相助了。” 叶海嗯了一声，说道：“我们还是先赶回客栈，再从长计议吧。” 三人离开魔族巢xue，很快便回到了客栈，房中却只剩下百里小歌和花二落，龚伟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百里小歌看道雪十三，鼻子有些发酸，走上前来一下将他抱住，说道：“你小子，老子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雪十三也紧紧抱住他，沉声道：“对不起，让你涉险，关键时候也不在你身边。” 百里小歌松开他，在他胸前捶了一拳，说道：“这是什么话，你有你的安排，我能理解，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只是苦了我小妈。” 雪十三忙道：“云罗怎么了？” 百里小歌欲言又止，花二落急忙上前说道：“云罗姑娘无大碍，只是太过劳累，已经睡下了。” 雪十三吐出一口气，道：“龚伟呢，怎么不见他人？” 百里小歌耸耸肩，笑道：“龚疯子性情怪异，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喝了几碗酒就走了。” 雪十三点点头，道：“今晚多亏了他，当时挞跋赤也召唤九天星辰的时候，我在远处看到了，可是我.....” 百里小歌看着他，急忙安慰道：“小雪儿，矫情的话就别说了，现在大家都没事，还是安心的坐下来喝杯酒吧。” 大家依次落座，雪十三看着他问道：“听叶将军说，最后时刻是一根烧火棍救了你们，还重伤挞跋赤也，这究竟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百里小歌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道：“当时我还以为这一生就此玩完儿呢，可没曾想挞跋赤也召唤的九天星光之力竟然被一根其貌不扬的烧火棍给破了，现在想想，真够悬的。” 雪十三心中不断盘算，他研究炼神榜多年，上榜的绝世神兵也都很清楚，可能用烧火棍做兵器的确实没有，除非这件兵器像万眼妖弓一般，乃是远古神器。 百里小歌看着他，笑道：“别想了，小爷我今晚大难不死，想必必有后福，咱们先痛痛快快喝他一碗，其他的事，明儿再想。”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可刚坐下，脸色突然一阵痛苦，额头上也冒出冷汗，身上发出黑色幽光，明灭不定，甚是诡异。 雪十三大惊失色，急忙伸手扶住他，可入手处却传来无边的魔气，他大骇道：“小歌儿，你怎么了？” 百里小歌一屁股坐到在地，不断克制着痛苦，嘴角翘起，龇牙咧嘴的说道：“妈的，看来曼陀罗花的种子开始作祟了，小爷还想偷偷瞒着呢，没曾想瞒不住了。” 雪十三一听到曼陀罗花几个字，心瞬间沉到谷底，他运转冰玄血脉，阵阵冰流将百里小歌包裹，然后将他拉了起来。 “小歌儿，是挞跋赤也干的？” 雪十三神色阴沉，他知道曼陀罗花意味着什么，那是死亡之花，至阴至邪至毒，可想而知百里小歌有多痛苦。 可他咬着牙，嘿嘿道：“没事儿，不就是曼陀罗花么，小爷我扛得住.....啊。” 他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无边的魔气从身体里喷薄而出，很快就将他熏成一个黑人。 叶海见状，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品丹药，递给雪十三，说道：“这是避魔丹，能暂时压制魔气。” 雪十三感激的接过去，用灵力将避魔丹给百里小歌服下，过了半盏茶功夫，他才慢慢缓和下来。 叶海沉声道：“曼陀罗花无药可解，我的避魔丹只能短暂的压制魔气的外泄，咱们要赶紧想个办法，如果曼陀罗种子一旦在身体里扎根发芽，那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雪十三阴沉着脸，缓缓道：“不仅如此，一旦曼陀罗花在他体内生长，小歌儿事必成魔，到时候六亲不认，会狂性大发，那样的话，才是最大的麻烦。” 百里小歌缓过气来，苦涩的笑了笑，说道：“小雪儿，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雪十三看着他，点头道：“你要我做什么？” 百里小歌拉起他的手，认真地说道：“杀了我。” 雪十三心里一痛，甩开他的手，冷冷道：“以后这样的话你要再说的话，别怪我跟你绝交。” 百里小歌脸色苍白，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花二落在一边看不下去，忙道：“都别说了，现在赶紧想办法救百里才是真的。” 叶海叹息一声，摇头道：“我一生都在和魔族打交道，曼陀罗花的特性我最清楚，迄今为止，我还未曾听说有解救之法，只怕....” 花二落急的团团转，雪十三也好不到哪儿去，但他知道，这个时候除了冷静，再无其他。 他走到窗边，脑海中不断浮现以往的一切，突然之间，他灵光一闪，想起刚才魔族巢xue深处被幻境所困时候眉间传出的那一抹温热。 当时情况紧急，他并未在意，现在细细一想，才发现有些诡异，自己何时体内何时多了那么一抹温热？ 再联想到那根救下百里小歌击退挞跋赤也的烧火棍，他的脑海世界，竟然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老乞丐，雪十三记得，他姓张。 他有些急促的在房间里翻找，花二落看着他，忙问道：“你在找什么？” 雪十三大喝道：“那件衣服，上次我带回来的那件衣服在哪里？” 花二落道：“什么衣服啊？都什么时候了，你找衣服干嘛？” “很重要，你赶紧告诉我在哪里？”雪十三有些抓狂，心里有种预感告诉他，那个老乞丐或许是救治百里小歌的希望。 花二落叹息一声，道：“在你的床头放着呢。” 雪十三一听，急忙走到床前，然后拿起那件破大衣，衣服简陋，并无特别之处。 他喃喃道：“是他，一定是他，只有他可以救小歌，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 叶海看着他有些癫狂的模样，忙走过来问道：“十三先生，你说的他到底是谁？” 雪十三平静下来，喃喃道：“苍茫草鞋走孤城，佛道魔家一棍灵，天书难测兴亡史，意兴阑珊白发生。” 叶海听到他的话，沉吟一会，猛然大惊道：“你说的是那个人？” 花二落看得一愣一愣，说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苍茫的草鞋啊，等救了小歌，我买一百双给你。” 叶海摇摇头，道：“重点不是草鞋，是穿草鞋的那个人。” “他到底是谁嘛？”花二落急得像个蚂蚁。 雪十三拿着破大衣，缓缓道：“身穿苍茫草鞋，手持烧火魔棍，脚走神州大地，名冠红河两岸，他叫张小凡，他不是人，是神。” 叶海苦笑道：“也许，他也只是凡人。” （谨以此章，致敬诛仙，致敬我心目中的英雄：张小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