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真相（六）
“小伙子，考虑的怎么样了？”黄伟波再次来到病床前看着依旧躺在床上却面色平静的曾天凡问道，而后者则努力地半侧过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那个打电话给黄伟波的矮个男人没有说话。 黄伟波会意随即说道：“老赵你回避一下，我跟他谈谈。” 矮个男人闻言表情有些尴尬，但他并未多言，向黄伟波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悄声退了出去。片刻后，“咣”的一声，病房门被带上了。 “嘀、嘀、嘀……” 床头柜上的仪器平稳地运行着，而之前那几根耷拉到地上的插管却已经不见了，就连昨晚被黄伟波踩灭的烟头也都被清理了出去。此刻，光洁的地面上只剩下那两双安静地躺在病床前的鞋子－－一双白色的NIKE运动鞋，以及一双淡蓝色的浅口高跟鞋…… “出去的那位领导叔叔怎么称呼啊？” 沉默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了。没有意料中的激动，从曾天凡口中说出去的话语异常平静，只是不知怎地让人感觉有些飘忽，似乎那变得有些沙哑的嗓音中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一般。 “他叫赵松林，是‘快乐谷’安保部副部长，负责园区内的安全保障。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黄伟波眼含深意地看向曾天凡道。 “他……很有头脑。”说着曾天凡扯了下嘴角，算是勉强一笑。 黄伟波听后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道：“我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 曾天凡闻言苦笑下却因为牵动伤处疼得他挑了下眼角，稍稍缓口气后尽量平静地说道：“就像你之前说的，我除了答应以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么？我的父母只是最底层的劳动者，每个月挣的钱加一起还不够有些人吃一顿饭的，琳琳的情况也跟我类似，为了不拖累家人我只有答应你的条件，不是么？” 黄伟波在听到对方这番话的同时悬在心头的一颗大石总算是落地了，他当然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因为自己这个主任的疏忽造成的，否则也不会一上来就提出要给对方20万“封口费”的事。这件事的真相一旦被公之于众，完蛋的不仅仅是“快乐谷”的口碑和集团准备全面注资B市的计划，他黄伟波也要承担相应的连带责任，弄不好就是仕途被毁的下场！一旦如此，那些他想尽各种办法好不容易才打压下去的政敌们必会揪住此事不放，不将他彻底拉下马决不罢休！而如今，在得到曾天发明确的表态后他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了！ 还有什么事是钱办不到的呢？ “小伙子，你的选择很明智！”黄伟波貌似平静地说道。 “不过，也请领导答应我几个条件这件事才能最终敲定。”曾天凡目视着黄伟波似笑非笑地说道。 “哦？你说说看。”黄伟波直视着曾天凡的目光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第一，为确保双方安心我们需要签署一个简单的协议，我承诺永远不将此事说出去，你承诺给我一笔钱作为封口费。” “这个没问题！”黄伟波立即说道，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其实就算曾天凡事后变卦或以此为要挟提一些过分的条件他也不怕，因为老谋深算的他早就在上次来的时候就随身带着录音笔，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拿出来增加谈判的砝码。 “第二，给我上一份商业保险。” 黄伟波闻言一愣，道：“你的伤势虽重却远不到无法治愈的程度，最多就是多住几天医院的事，保险就没必要上了吧？” 之所以这么说黄伟波也是有着自己的顾虑，毕竟现在的通讯手段太过丰富，消息“不胫而走”的事时有发生，可以说在有心人面前任何所谓的秘密都不能称之为秘密，因此曾天凡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保险，否则保不准哪天自己的头像就会出现在各大媒体的版面。 “请领导放心，我只是想给自己多一点保障罢了，万一以后落下了后遗症我也好有个指望。何况以我现在的情况就算想自己上恐怕都没人敢保，这件事还真得指望您。”说到这曾天凡居然苦笑了下，眼神中尽是苦涩和无奈。 黄伟波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曾天凡的想法也不无道理，再加上自己的人脉和手段相信也没人敢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便欣然应允了。 “好，我答应你。” 眼见如此曾天凡先是露出了一个感激的表情，随后略带歉然地说道：“第三，能不能麻烦领导给我和琳琳调个好一点的房间，最好有飘窗的那种。这间屋子离走廊近，有时会很吵。再说以我现在的状态还不知道哪天能出院呢，所以您看……” “没问题。”黄伟波爽快地道，这种小事对于他来说自然不成问题，只要对方不出幺蛾子一切都好商量。 “那我先谢谢您了，领导。”曾天凡说着竟想挣扎着坐起来。 黄伟波见状慌忙上去扶住他，口中说道：“你别乱动，赶紧躺好。” 见对方挺“上道”黄伟波也不禁多了几分真正的关心，心道：果然是没有踏出校门接触过社会的白丁，这么大的安全事故一旦曝光出去将会牵连进去多少人？深挖后又会引起多大的连锁反应？光是里面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网就足以让整个B市为之颤动了，与之相比对方区区几个条件又算得了什么呢？还是年轻啊，不经事。 黄伟波内心暗自庆幸着，嘴上却道：“小伙子，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安心养伤，看得出来你很聪明也很懂世故，在学校里一定也是个优秀的学生。” 曾天凡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您过奖了！其实我除了学习真的一无是处，无论是资历、阅历、经验、能力都差得太远了，好多地方不懂，好多地方糊涂，之前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您、您还得多担待啊。” 黄伟波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微微一笑满意地道：“小曾啊，你不必妄自菲薄，其实你很聪明，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有利的懂得取舍，这就叫‘识时务者乃为俊杰’。你看咱们这样好不好，为了让你安心养病也为了表示我们园方的诚意，等等我就让人把那20万给你送来，然后我再让人拟一份协议，到时你也一起签了吧。另外，这件事我希望你对家人……” 还不等黄伟波把话说完，曾天凡马上点头表示赞成：“领导您放心，家里那边交给我，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好，我就喜欢你这样干净利落的做事风格！”黄伟波微笑道，继而四下看了看顿了下又道：“那你先休息，我去办理转房手续，最迟明天你就能转到VIP房间。你们的个人用品我都让人妥善保管起来了，等你们好得差不多了可以随时去取。”说着他还冲曾天凡笑了笑。 “领导您慢走，我就不送了……” …… 是夜，当曾天凡躺在VIP特护病房内的高级病床上，接受着比之前更加悉心的照料时他的内心竟出奇的平静，要知道这样的待遇对他一个来自农村的穷学生来说可谓是“极尽奢华”了，因为即便是病房也比老家装修最好的大瓦房好上无数倍。 手里紧紧握着那张银行卡，曾天凡不禁回想起刚才借用冯医生手机发出的短信，内容只有寥寥数字：卡号：621661XXXXXXXXXXXX，密码：XXXXXX，收件人则是一个手机号1581XXXXXXX。 此刻他的眼神显得异常空洞无力，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久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曾天凡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拼尽全身力气半扬起头，他的视线穿越略微昏暗的灯光最终落在了对面那张床上。 琳琳…… 随即，不远处的落地窗上倒映出了一个有些踉跄的苍白身影，仿佛正在被某种东西召唤似的，窗上的倒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带着几分坚定、几分犹疑、几分眷恋…… 身后，病床前，那只歪倒的淡蓝色高跟鞋正静静的躺在那里，在灯光的照映下散发出唯一一抹不同于周围世界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