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再会（二）
双目在一片黑暗中逐渐恢复了视觉，转眼间这个世界是如此的陌生。 我……这是在哪里？ 等到眼睛适应了环境，本该出现的惊讶却是被莫名的安心与温柔所取代，他就那么贪婪地躺在她的臂弯中安详地凝视着眼前之人，眼中蕴涵着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此刻二人四目相对，仿佛已经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所处之境、忘记了身外一切的一切，眼中只倒映着彼此的容颜，从此再无他物。 深吸口气，闭上眼再睁开，然后嘴角微微扯起一个向上的弧度，伸出手用食指轻柔地沾去她眼角的泪痕，爱怜地说道：“傻丫头，怎么又哭鼻子了……” 也直至此时柳如嫣方才意识到失态，更万分惊讶于自己的表现，心下大窘的同时竭力压下所有情绪以迫使自己回复平日的冷静，然后淡淡地问道：“曹警官，你怎么会在这里？” 曹德磊闻言如遭电击般全身剧烈地痉挛了一下，随后他就感觉刚才所发生的一幕十分不真实，自己与她也不过才相见两次而已，何以能够说出那样的话？ “我、我、我，你……啊，嫣嫣，哦不、不对，是柳小姐，啊……” “你……要不要先起来说话？” “啊！好好好，抱、抱歉啊！” 曹德磊闻言赶忙站了起来，却发现柳如嫣身子一震也站了起来，他忽觉有些不妥低头一看，不知从何时起，二人的手竟是十指相扣紧紧握在了一起！ 这下两人都愣住了，原本紧张恐怖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柳如嫣感觉心内似有一头小兔四处乱蹦乱跳，每一步都能在平静的心湖中激起涟漪，心情尴尬的同时还蕴含着一丝莫名的温柔与亲切。 我真的是第二次见到他么？ 随即她强自压下各种纷乱的念头，赶忙将手抽了回来，低下头不再说话。 曹德磊也随着她的动作将手放开，一阵失落感随之袭来。尽管平日里他自认脸憨皮厚，但像刚刚那样直接接触女孩子身体的行为却属生平仅有，那种细腻、轻柔、娇小的感觉让他记忆犹新，虽然只有短暂瞬间但一种难言的满足感却溢满心间。那一刻他几乎忘记了所处之境，唯愿时间就此定格，纵然要游历十八层地狱他曹德磊亦觉此生无憾！ 两人就这般默然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最终还是柳如嫣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曹警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曹德磊闻言如同冷水泼头般顿时清醒了过来，暂且消散的恐惧再次聚拢于心头，但见他迅疾拉过柳如嫣的手便往楼下而去，边走边小声对她诉说着始末。 开始时柳如嫣对对方的“无理”举动心怀芥蒂，刚想抽出被紧握的左手时，却是被一句“请相信我，现在我们所处之地是一桩凶杀案的案发现场，这里面除了你、我还有嫌疑人以及……受害人，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受害人的……鬼魂！”惊愣当场。 鬼？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接下来，曹德磊简要地将自己的所经所历讲述出来，其中就包括上一次的荒村事件。 柳如嫣听完后整个人的世界观完全混乱了！她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从心底抵制所有怪力乱神的说法，也正因如此才有了相较于其他女孩子普遍不具备的胆大与果敢。可现在她却动摇了，对于这个只见过两次的男人的话她无条件地选择了相信，只因一份莫名的信任感！ 其实，当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似乎有某些影像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不及看清便已消失，但强烈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虽然不明就里可她还是深信自己的直觉。结合过去的经验看，往往是这种看似不靠谱的做法一次又一次地帮助自己度过难关。因此，她坚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我有几点疑问”，柳如嫣在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 “什么？” “首先，曹警官你是如何被卷入这次灵异事件中的？你在来这里之前都做过些什么？” “我是在看了一起案子的相关材料后，在上厕所的时候遇到了灵异事件，出来后就来到了这里。” “为什么会来到案发现场？又为什么会被鬼魂追杀？” “这……我不知道。坦白讲，我并不认为这件事和自己有关。” “我认为这恰恰说明你和此事有关，而且关系非同一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第一，我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如果硬要说有也是身处青春期时的一些叛逆行为，但那些事早已成为了往事，再说就算坑也坑的是我的家人，和其他人没有一丁点关系，所以鬼魂无论如何是不会找我报复的；再者，上班的这些年里我虽称不上恪尽职守却也是尽职尽责，如果这样都要被惩罚那就真的太没天理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咱是违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说句通俗点儿的话我就是一老牌儿良民呐！” “噗哧”柳如嫣面对眼前这个急于表白自己的男人再也忍俊不禁，也亏得他能在现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口出戏言。 “曹警官你先别着急，我也只是根据现在所掌握的情况做一些推论而已。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只是个普通人的话，为何还会两次被卷入灵异事件？又为何几次三番‘死而复生’？这些问题你想过么？” 是啊，先是在荒村仓库中被鬼吞入口中，再就是“梦中”两次被杀，后两次解释为做梦还说得过去，可第一次明明不是做梦最终也活了下来，这该如何解释？三次中哪怕有一次是真实的死亡自己便绝无可能会活到今天，换句话说三次都没死成该说自己运气太过逆天还是事有蹊跷？ “你说的是，这些问题我确实想过，可惜从目前所掌握到的情况中无法推测一二。荒村之后我也曾质疑过自己的存活，但、但……” “但你无法求证，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求证！” “的确如你所言。实不相瞒，死里逃生后我又去过一次现实世界中的王家村打算调查一番，可当我到那儿的时候发现村子里的景象和灵异事件中大相径庭，所有的房屋都有人居住，整个村落生气勃勃全不似我之前见过的那般破败。而最让我吃惊的是那儿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王建新是谁！无论和谁打听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个人就彷佛……仿佛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 柳如嫣听罢浑身一震，从……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这是何等的恐怖！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轻易地被抹消了，任何关于他的记忆全都不存在了？记忆可能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转淡，可经历呢？几十年的经历也能被遗忘么？ 柳如嫣心有余悸道：“真的很可怕！不过比起这些我反倒觉得你的遭遇更加诡异，怎么说呢……你难道不认为自己的经历是被刻意安排的么？否则你又如何解释死而复生的事？” “刻、刻意安排！？” “没错！听完你的讲述后我第一反应就是我们都被‘某人’选中了！至于为什么要选我们，选我们做什么，以及怎么做等等等都是未知，所有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游戏！我们被选中成为了‘游戏’中的角色，然后要在特定的场合遵照某种规则进行‘游戏’，而那些杀人犯也好、鬼魂也好都是这场‘游戏’中的角色，当集齐所有‘演员’后游戏才能开始！”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如此说？游戏？有这么可怕恐怖的游戏么？又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要这么做？按照你的说法，我、我们不过是被人cao控的游戏角色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想法，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很有可能会是这样的。至于你的那些问题，很抱歉我无法即刻给出答案，但，我有预感……此间一切的背后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说到这里，柳如嫣的脸色已经十分阴沉了，她在隐隐担忧着什么，但却无法将所忧虑之事具体化，因为她无法说明这种心态的根源在于何处。 曹德磊在听完柳如嫣的分析后吃惊非浅，从头至尾他虽然感到整件事情确实不可思议到了极点，但却无论如何也没往“游戏”的说法上想过，更遑论自己会成为“游戏”里的一名角色。柳如嫣的这种假设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如果按照她的说法，根据目前所掌握到的情报可以大致判断出：所谓的“游戏”中的角色无疑是由人与鬼分别担当，内容自然是鬼杀人人避鬼，可是规则呢？看似不存在任何规则，但细想之下却赫然惊醒！没错，黑雾！规则就是不能跨越黑雾在“游戏”结束前离场！其实，说黑雾有关“游戏”规则并没有准确依据和确凿证据，只是一回想起荒村事件中看到的黑雾吞没树林的场景就会下意识地产生出远离的念头，所以才会“对号入座”。这么一整理的话，构成“游戏”的几个要素就明朗了。 看来她的假设是有一定道理的！ 深吸口气，曹德磊迅速整理着纷乱的大脑，他深知当务之急是要想方设法在这次的灵异事件中活下去，一切问题只能等有命从这里出去再说了。 “柳小姐，你所说的问题还是等我们出去后再讨论吧，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逃离这里。话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柳如嫣听罢苦笑一声，道：“我是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出现在了楼梯间中，在向楼下探查的过程中发现了你。我们要赶快找到一楼才行，只有到了一楼才有可能逃出去。”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去一楼的路上被鬼杀死的，奇怪的是那时候我并未感觉自己身处梦中，甚至连何时睡着的都不知道，那梦境太真实了，我根本就没办法与现实区分开。” 柳如嫣低头想了一会儿，说：“你说第一次被杀时是因为鬼在你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缠到了腿上导致被杀？” “是的。我记得在捡到一只高跟鞋后，先是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后又听到脚步声，再然后我就发现女鬼居然就缠在我的腿上，也就在此时它第一次杀死了我。” 柳如嫣微微挑了一下睫毛，接着问道：“你……在听到哭声的时候有没有逃跑？” “有！我在听到哭声的一瞬间便开始跑了起来，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跑那哭声就像初闻时一般响亮，不曾有半分衰减的迹象，后来所听到的脚步声也是一样。” “先听到的哭声，后听到脚步声？” “没错。” “你确定自己一直向着楼下跑？” “是的，这点我十分确定。” “那第二次见鬼时的细节呢？” 曹德磊有些尴尬地道：“第二、第二次先是发现了嫌疑人刘拴住，我一时冲动打了他一拳后分道扬镳。然后就听到了男女交媾的声音，我决定回去救人，再然后于楼梯间的平台上发现了女鬼以及被它压在身下交、交合的刘拴住，见事不可为我便准备往一楼逃，岂料那女鬼竟有着无数的分身将有所楼层全部占据，无论我跑到哪一层只会看见与之前相同的景象，直到第二次被杀。” “在你逃跑直至被杀的这段期间有没有什么发现？比如楼层数的变化，或者楼梯间内某些特征的改变？” “没有。等等，你、你是说……”曹德磊并非愚人听柳如嫣这么一说他顿时明白了什么。 只听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鬼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