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贾府娇客
立春以来，天气一日暖似一日。贾府之前接连二三发生的晦气事，随着春天的到来，开始慢慢逆袭向好。 第一桩是贾母的心肝宝贝嫡孙贾宝玉，其与姨表姐薛宝钗的婚事因宫里突然发布“禁婚令”而被迫取消，对心里只有林黛玉的贾宝玉而言，这本是件好事，但他却又因林黛玉的突然“失踪”而更加痴疯，经过几个月的精心调养，最近神智已渐恢复，不日便要重回家塾读书。 其次是荣国府二老爷贾政在被外派去做江西粮道期间，因用人不察，被以失职为由上参，皇上体恤其是已薨的贾贵妃之父，在外行走多有辛苦，改令其回京，免其降职处罚，加恩仍在工部员外上行走。 再一桩是宁国府贾珍之妻尤氏和荣国府琏二奶奶王熙凤，入冬开始就一直缠绵病床，后来请了道士做法事，又经各种调理，两人渐渐病愈，开始理家管事。 最近一桩新奇的事，是在贾府失踪了几个月的林黛玉突然有了确切的音信——现在正住在自己的林府，并且是林府万贯家产的继承人。 林黛玉这日要回返探亲的消息惊动了整个贾府上下，荣国府大老爷贾赦、夫人邢氏，二老爷贾政、夫人王氏，贾琏夫妇，贾政长媳贾珠之妻李纨及孙子贾兰，贾宝玉及meimei探春，宁国府贾珍夫妇及meimei惜春、大公子贾蓉等，一大早便聚集到荣国府贾母处。 贾母见宝玉一脸的喜不自胜，便叹口气：“你林meimei这次回来，以后你们相处，万不可再犯往日小儿女之态。且不说你们越发都大了，应碍于男女之嫌，便是为着你兰侄子做榜样，你也要尊重些才行。” 一旁贾政听了，遂板起脸对宝玉道：“你祖母今日便是不说，我也要申斥你几句，以后再不许在脂粉堆里混了，你真正的功课是做文章、学习仕途之道，仔细你下次科考名落孙山，或者连你兄弟侄子都不如，那时候可真要揭你的皮了。” 未及贾宝玉回答，这贾母就变了脸，从座上站起来，对儿子道：“平日里我不说，你这做老子的也没怎样管束儿子，今日见我教导孙子，你便要跟着拿腔作调。你不想想，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教导你的？本来好好一个孩子，偏生叫你给唬坏了。” 这贾政见贾母突然发作，也不敢辩驳，也不能再申斥儿子，正尴尬时，见贾赦上前扶贾母坐下，心中暗暗感谢兄长为自己解围。 贾赦回到座位上，捋着胡须道：“要说外甥女黛玉，这番遭遇也算奇了，听说当时都要咽气了，最终竟能活过来，如今也算是因祸得福。”说罢转脸对着贾琏道：“说起你林meimei，我倒想起来，当年林家偌大的家产，生意田庄比我们家都多。按理说黛玉的亲兄弟早夭，她是唯一的嫡女，家业该是她继承，林家不会有旁人跟她争家产吧？” 贾琏站起身回道：“当年林家姑丈去世，儿子陪着林meimei回南边。当时是林家叔父主理姑丈的身后事，儿子不便参与过多，但知道姑丈是把家产全部留给了林meimei。因林meimei当时尚年幼，儿子与她回来时，除了只带回姑丈姑母留给的要紧之物，其余林家产业及一应大小事务仍由林家叔父代管。” 又道：“除了林翰林一家，林meimei还有两个庶出的meimei，均住在林家在姑苏的老宅子里，由两位姨娘照看。” 大家正说着，就听贾母大丫鬟鸳鸯禀报林家客人已经进院了。 贾母帅众刚刚跨出门槛，林家一行五人已经来到跟前。 只见林如霖身旁站着一位姿容绝世、神采飞扬、脸色如玫瑰花般娇艳的少女，见到满头白发的贾母，她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就快步走到贾母跟前，抱起贾母胳膊，朗声道：“外祖母好！黛玉离开您都好几个月啦！您老还好吗？”说完又放开贾母，后退一步，张着胳膊原地转了个圈，笑道：“您看，我好好的回来啦！” 且不讲贾母如何泪流满面地把林黛玉搂在怀里，也不表贾家一众人如何个个都惊得瞪大了眼睛——林黛玉的变化实是太让人诧异了：眼前的林黛玉朝气蓬勃，笑声朗朗，浑身上下散发着快乐与活力，完全颠覆了当初那个多愁善感、顾影自怜的病西施形象。 便见王熙凤越众上前牵了林黛玉的手，对她上下打量一番，朗声笑道：“瞧meimei这通身的气派，如今出落得越发光彩照人了，怨不得老祖宗这么疼你。只是meimei怎么突然就离开了呢？也怪我这做嫂子的没长上三头六臂，后来又病了一场，要不怎么会让meimei受这么多周折。” 贾母听了，便指着两位儿子道：“你们统共就这么一个亲外甥女，如今在外流落了这么多时日，做舅舅的竟然一概不知，如今她好了便一切都遮过去了，否则这一家子人我能放过谁？你们以后怎有脸面见那九泉之下的meimei？” 听了贾母的话，贾赦、贾政连王、邢二位夫人顿觉无地自容，连声道“都是儿子媳妇的错”。林如霖忙站出来打圆场，林黛玉又向贾家长辈行礼，与兄弟姊妹相见，各自说了不少离别之语。随后贾赦贾政等家中一干男子引林如霖、林子琦去书房喝茶，贾母在屋里接待林家女眷。 林黛玉搀扶外祖母进屋那一瞬，忽听到背后有人喊“林meimei”，一回头，是刚刚见过的贾宝玉——林黛玉心里明白，《红楼梦》里宝、黛情根深种，但现在见面的双方却已物是人非——尽管眼前的这位富贵公子依然是说不尽的丰神如玉、深情款款，但眼前的林黛玉却已不是他当初的林meimei了。 贾宝玉上前抓着黛玉的手，忘情地看着她，热切说道：“meimei你可算回来了，真叫我…” “宝玉，你meimei这次回来，谁都知道你心里高兴。”未等贾宝玉未说完，旁边的贾母就截住了话头：“只是你meimei刚来，容我们娘俩先亲热亲热，你们兄妹以后有的是闲空说话，也不差这一会儿。”又回过头拍着黛玉的胳膊，道：“颦儿，你可真真让我cao碎了心，以前是你母亲，如今又是你，这真是我前世欠了你们娘儿俩的。先别去理你宝哥哥，来，到我炕上，细细讲讲你这些时日怎么过来的。” 门外，贾宝玉呆呆地看着转身离开的林黛玉，神情恍惚，眼角含泪。 林黛玉此番进贾府，切身感受到风光无限，热情无限，关爱无限。但这些在林黛玉的心里，都无法与她在林家感受到的亲情与温暖相比。 林黛玉不知道，由于她的穿越，是否改写了《红楼梦》的故事走向，或许，这个故事本身就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但不管怎样，有一点她是确定的：现在这个重新出现在贾府的林黛玉，人格独立，内心强大，可以自己掌握人生。 欢迎酒宴摆了两桌，贾母身边，依然像以前一样，宝玉和黛玉分坐两旁，琏二奶奶王熙凤也依然立于其身后伺候。贾母一边夹起王熙凤布给的酒煲鸽蛋，一边说：“凤丫头，你林meimei这次回来，我意思叫她多住些日子，也别让她回园子住了，还是像她小时候一样，住我这碧纱橱，即使有她meimei一起，地方也足够了。” 林家刘夫人听了，便赶紧站起来笑道：“老祖宗这么疼爱外孙女，真叫人感动。按理说，黛玉这次回来，是该多住些时日，无奈宫里有懿旨，他们兄妹要在半个月后进宫，恐怕在这里也多住不了几天。” 一直静坐不语的贾宝玉听了刘夫人的话，立刻精神大振，热切问道：“婶子所说的，可是艺书院的事？没想到林meimei和子琦兄弟也都参加。” 林黛玉笑问：“宝玉哥哥不知道吗？子琦哥哥，我，还有心玉meimei，我们都去。” 宝玉听了，立刻起身到贾政身边，陪着笑道：“父亲，要是子琦兄弟和黛玉meimei也参加的话，那您就不用顾虑什么了，也让我们报名吧？” 贾政沉吟了一下，道：“宫里可不是任由你们玩闹的地方，但是既然皇恩浩荡，你们就要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学长进。如今迎丫头已经出嫁了，我看，宝玉、兰儿、探春、惜春都去吧，再问问你薛姨妈，宝钗丫头在家待选秀女，愿意去的话，也未为不可。” 林如霖便问了些宝玉读书备考之类的话，然后起身分别给贾母、贾赦兄弟敬酒，接着又说了一大堆感谢贾家这些年抚养林黛玉的话，最后端起酒杯，对坐在一旁贾琏说：“也敬琏侄子一杯，几年前家兄过世，是琏侄子不远千里陪黛玉回南边，着实帮了我们林家的大忙，让为叔的不胜感激。” 贾琏连忙站起来，谦恭地说：“林叔叔您见外了，我们都是骨rou至亲，侄子出点小力是应该的，实在不足挂齿。叔叔您请随意，侄子在这里先干为敬。”说完仰头把满杯酒一饮而尽。 林如霖见贾琏如此爽快，也饮了杯中酒，然后拉贾琏坐下，笑道：“上次侄子陪你林meimei从南边回来，也不知你帮你林meimei带回来的那四个箱子怎么安放的，那都是我兄嫂留给黛玉的贵重遗物。我知道侄子是个忙人，不能再让这些东西劳你费神了，今天我们就以便运回吧。” 贾琏听这话，愣了一下，扭头去看父亲贾赦，见他正注意听他们这边说话，便回林如霖：“侄子记得当年箱子一运回来，就交给你侄媳妇暂存在库里。本打算等我闲下来亲送到你们林府，哪知道这一忙就忙忘了。你们手里有清单吗？待我回头到库里找找，不日就给送过去。” 林如霖笑道：“清单在黛玉那里。这事还请侄子务必费心。” 于是两人商定日后在林府交接。 当日，林家人回去时，黛玉姐妹就留在了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