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烈火烹油
h市，江南路。阑 宋文彬坐在自己的老速腾里，看着手机摩拳擦掌。 距离约定好的开播时间还有半小时，但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和自己的粉丝们见面了。 距离上次在江南路直播已经过去了一整年，他此刻的心情是如此激动，以至于他甚至有些口干舌燥。为了平复下情绪，让自己以平常心去直播，他走下车，去路边的小超市里买了瓶绿茶。 结果刚拿完绿茶去结账，他就看到老板坐在电脑前，乐呵呵的笑更不停，电脑里的声音有点熟悉。 他探头往电脑里一看，顿时有点尴尬，那老板正在看非凡旅途的第二集。 自己站在加勒比的沙地上冲苏缇娜大喊：“你不要过来啊！” “哈哈哈哈哈哈。”老板狂笑出声。阑 随后推动鼠标，将哪一段又放了一遍，反复播放。 宋文彬一瞬间差点没找个洞钻进去，这感觉简直太离谱了。他低着头小声问：“多少钱。” “四块。”老板抽着烟，头也不回的说道，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 这时，旁边又有一对情侣进店来买日用品，看见老板正看的节目，两人也来了兴致，女生高兴道：“哟，看非凡旅途啊。” “是啊。”老板弹了弹烟灰。 “我最近也在看。” 女孩说道：“你也最喜欢第二集吗？”阑 “我刚看到这，闺蜜推荐的，说这里面的男主就是咱们这本地人。” “可不。厌老师吗，咱们这的名人呢。” 女孩的男朋友眉飞色舞道：“不过哥们我推荐你去看第三集，那一集最好看了，妈的耶稣转世活佛，太牛逼了.....” “啥啊，别剧透行不行。” 老板有点烦。 “行行行，你慢看。”男人说道。 宋文彬匆匆刷了支付宝，站在店外蹲下来开始喝水。过了会儿一旁那对男女情侣手挽手拎着袋子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聊天。阑 】 男：“宝你最喜欢哪一集？” 女：“我喜欢第二集呢，荒岛上的日常好有趣啊。” 男：“第二集，我没什么感觉，感觉有点平澹啊。” 女：“第三集我不是很能看懂呢.....“ ....... 两人叽叽喳喳从蹲在路边的男人身旁走过，丝毫没有发现那位活佛就蹲在自己身边。宋文彬看着路旁走过去的两个人，又听着身后小超市里时不时传出来的爆笑声，眉头皱了起来。 因为之前姜鹿的会议，他是真的觉得这个节目不太行。可是这算什么，自己出来买瓶茶都能遇见看这档节目的观众，而且...他们好像还挺享受的。阑 他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是坐回车里拿起手机刷了起来，刷了一会儿评论区之后，他发现了一个令他费解的情况，在非凡旅途刚播出之后不久的早期评论里，观众还是以快乐和享受为主，其中也不乏很多好评。 但是越往后，差评越多，而就在最近这两周，差评陡然盖过了好评，成为了评论的主力。 浸yin网络十几年的宋文彬立刻感觉不对头，于是他又去看了看评分，此刻非凡旅途的评分是5.8分，相当低的评分。 他再点进一些打分人的详细评论。 一个打零分的这样说道： 「丑陋的节目，我简直不能理解这种节目是怎么拍出来的，强忍着撕裂感看了一集，无聊透顶，依托答辩。三个主持人无一不令人感到讨厌。」 宋文彬又点了点看那些打分人的过往打分记录。阑 很快他就看到这个人他又能看到这个人以前在双生双世九里梨花下的评论。 「这画面真是美哭了，剧情添加得很虐心也很走心，万里梨花纷纷扬扬向天而去，两个美貌男子仙衣飘飘并肩注目，配上歌词恰好是化作春泥呵护着我，那一刻我对导演编剧的崇拜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唯一值得二刷的古装偶像剧，该类型的天花板，爱心/爱心/爱心」 宋文彬眉头微微皱起，老实说这些评价的内容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但从这些迹象中，他分明感觉到非凡旅途被水军抹黑打压了。 他拿起手机，下意识的想要打电话给霍雨或节目组的人，然而事到临头，他却又放下手机。 这算什么，他已经从那档节目中离开了，非凡旅途究竟有没有被抹黑，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他本来就没打算在那档节目里做到死，每天在霍雨还有苏缇娜面前维持人设已经让他不堪重负，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借驴下坡，急流勇退呢。 至于被控评，被打压，那也是非凡旅途和节目组和海豹内部该考虑的事，和他这个打工仔有啥关系。阑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整了，当下打开d站，将镜头对准了自己。 打开了直播。 ....... 好家伙，宋文彬刚刚打开直播，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 手机屏幕上自己的脸就被密密麻麻的文字盖住了。 「厌！ ！」 「厌！ ！」阑 「厌！ ！」 「厌！ ！」 ....... 弹幕数量之多让宋文彬吓了一跳，他本以为自己一年没播了，热度肯定不比从前，能来五六百个人观看就烧高香了，没想到一下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伴随着弹幕上疯狂的“厌” 直播间的人数正在飞快飙升，很快就从两千飙到了三千，又从三千飙到了五千，很快就来到了一万观看人数，这个数字已经差不多是他以前直播时的最多在线人数了。宋文彬直播时不喜欢刷数字，是多少人就是多少人，如果不是他早早的和d站的负责人说过，只怕他都要以为d站给他弄假人数了。 “好久不见啊。”宋文彬笑着对镜头打了个招呼。阑 立刻弹幕上飘过了一大串回答。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厌老师。」 「厌老师我好想你！」 「一年之期已到，恭迎厌老师回归！」 当然，最多的弹幕还是简简单单一个「厌！ 」 无数复杂的情感都能囊括在一个字和两个感叹号里。阑 宋文彬还没来得及回答弹幕，立刻，屏幕上一个巨大的飞船闪过。宋文彬已经认真学习过d站有关礼物，这样一个飞船价值3000多元。 他赶紧读道：“感谢，厌老师的首席门徒送上的电视飞船，谢谢首席门徒！” 一边感谢他一边心想，这人以前没见过，怕不是来d站后新注册账户的老观众。 这一个飞船就像下达了一个指令一般，立刻，屏幕上接二连三的开始有人刷礼物，上至价格昂贵的飞船和跑车，下至普通的花束和小蛋糕，数量众多，数不胜数。 宋文彬此前直播从没遇到过这种盛况，因为要不停的感谢礼物，一时间差点嘴皮都快说秃噜皮了。 当然，伴随着众多的礼物，很快，直播间的人更多了，从一万人涨到了两万人。宋文彬的直播间轻轻松松来到了户外榜的第一名，热度节节攀升。 好不容易，第一波礼物狂潮结束，宋文彬终于得了个空闲，喝了口绿茶，想要和自己的水友们一叙相思之苦，今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阑 然而宋文彬刚喝完水，还没来得及开口。 第二波弹幕又来了。 「活佛！ 」 「hf来了！ 」 正喝水的宋文彬吓尿了，一口绿茶差点没喷在车窗上。 他大喊道：“不准叫那个，哎呀，我刚直播，兄弟别把我直播间弄封了。” 不过显然他的禁令没什么鸟用，众人不仅叫起了他hf，甚至连他在韩国时的全名都叫出来了，狂热程度比起韩国时期有过之无不及，宋文彬一时间胆颤心惊，这里可不是韩国，这里是国内啊！阑 当然，随着那一声声耶稣活佛乱刷而来的又是第二波礼物狂潮，送小电视的，送跑车的，开舰长的，开提督的，刷荧光棒的。 但是这一波宋文彬却不敢再多感谢，我国法律规定，任何在非宗教场合传教都是非法的，他只来得及感谢了一下那些提督之后，便开始和弹幕苦口婆心的让他们不要刷那两个字，给他一点面子。 弹幕听到了，于是刷起了。 「我想去北欧。」 「投胎去北欧。」 宋文彬差点没炸掉，他如坐针毡，脑门上汗都流下来了。太恐怖了，这他吗简直比在印尼的海水中面对着无尽的风暴还要恐怖。 好家伙，这才刚刚被解封，刚刚开直播，如果按法律来说他更是刚刚才出狱，这要是被这群人这样一通乱搞，只怕他明天又要进去了。阑 眼看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宋文彬再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拉开车门跪了下来，对着镜头说道：“兄弟们别搞我，给点面子....刚开播不容易，好不容易解封，不想又进去了。” 路过的男女惊讶的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从一辆小破车里钻出来对着手机就开始磕头的男人，露出嫌弃的神色，纷纷绕着他走。 但宋文彬低三下四的卑微姿态让直播间的众人很满意，终于，那些刷投胎去北欧的弹幕总算平息了，他们哈哈大笑起来，纷纷调侃这位在国外无所不能的男人，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宋文彬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站起来。 结果刚站起来，屏幕上就有一个巨大船头驶过，一个总督上任牌子亮了起来。 宋文彬差点没跪下去，开总督，这他妈才第一天直播就有人跑来开总督吗。好家伙这可要2万一个月的。然而等他看清楚那个给他开总督的人，他表情微微一变。 因为那个账号的名字叫——宋文彬你个大傻逼。阑 宋文彬咬咬牙，本着敬业精神，还是念道：“谢谢宋文彬你个大傻逼开通的总督，谢谢大傻逼，老板大气。” 结果他一念出来那个刚给他开通总督的人还生气了，她刷弹幕道：“你他妈把名字读全，读一半什么意思！？” 宋文彬看见了那条弹幕，按理说总督的话他肯定要回的，但是他已经猜到了该id的主人，干脆利落的无视了它。可他刚准备和弹幕正常互动，结果又一个总督牌子上任亮了起来。 这次给他上总督的人名字和刚才那位如出一辙——宋文彬你个没理想的混蛋。 宋文彬看见这俩名字，用屁股想也能想出究竟是谁，要是其他人给他上总督说不定他会兴奋的跳起来，但这俩人跑来给他上总督他只感到糟心，甚至感觉她们俩是来砸场子的。 但有人上总督他也不能不谢，这么多人看着呢。 当下只能硬着头皮，笑着感谢道：“谢谢没理想的混蛋开通的总督，谢谢混蛋，老板大气。”阑 “名字读全！ ！ ” 没理想的混蛋气急败坏的打出一排字。 宋文彬又无视了。 在一堆老板大气和老板湖涂的弹幕中。 还掺杂着一堆。 「厌你飘了，以前收个跑车都笑半天，现在收了总督也不整活了。」 「我cao，两个总督都是女的。」阑 「厌老师的女粉？难以置信」 「富婆？」 「厌老师下海了吗？」 「一年没见，厌老师和我们已经隔出了可悲的厚壁障。」 「等一下，这两个女人莫非就是.....」 有的弹幕很聪明，迅速的锁定了那两个人的身份，大傻逼此刻还洋洋得意，在那和弹幕对话。 「你猜，我是谁？」阑 「参见雨哥。」 「参见雨哥。」 「参见雨哥。」 …… 弹幕立刻刷了起来。 直播间里的很多人都是看过非凡旅途的，当然认识霍雨和厌老师的本名。 但是也有一些人没看过，属于是火星老粉。阑 比如就有人在刷。 “厌老师本名叫宋文彬吗？” 宋文彬哭的心都有了，直播十年他也没把自己的真名和人说过，好家伙这两个家伙一来他底裤都被扒掉了。这他吗什么事，明明是自己开直播，怎么搞到现在自己和粉丝们一句正经话都没说上。 他看街上人来人往的，怕落泪被人看见，干脆拉开车门进去坐着了。 进门之后，他从那密密麻麻的弹幕中看到一条。 「厌你拉了，以前都开保时捷，现在开速腾。」 这句颇具调侃意味的弹幕对宋文彬来说无疑像是救命稻草一般，天见可怜，好半天终于来了条正常弹幕。阑 宋文彬读出了弹幕，哈哈一笑，说道：“要生存啊，不容易的，兄弟们，现在刚落户买房，还背着房贷，开大排量的开不起了。” 「你听他哭穷。」 宋文彬你个大傻逼立刻发弹幕道：「他之前都是开阿斯顿马丁的呢，老有钱了」 总督的弹幕带着标志，很醒目，宋文彬差点没气背过去。 他算是看清楚了，这逼就是来拆台的，压根没安好心。 他咬牙切齿，强笑道：“蒙迪欧，蒙迪欧，别乱说。而且后来那些车都卖了，没办法，讨生活啊。” 但压根没人吊他说了什么几把玩意，雨哥发话后，弹幕瞬间热闹起来。各种稀奇古怪的询问都有，有问厌老师是否变心的，有问厌老师喜欢苏缇娜还是喜欢霍雨的，有问厌老师之后去哪个国家的，有问厌老师什么时候回西伯利亚的，有问厌老师能不能重回南海捞宝贝的，还有直接在他直播间问雨哥喜不喜欢厌老师的。阑 弹幕实在太多，却没有一条问题是宋文彬想回答或者能回答的，他看着直播间越来越多的人，有些一筹莫展，这种直播节奏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几乎完全无法控场。 这时，有一个名叫冰豆浆的男生开通了舰长，问道：“厌大大你什么时候再拍第二季啊？我真的很喜欢非凡旅途这个节目。” 宋文彬看到这条弹幕，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将它读了出来。 显然，这条弹幕戳中了不少屏幕前观众的心声，他们纷纷问道。 「对啊，厌，什么时候拍下一季啊。」 「厌，下一季去哪里啊。」 「厌，还会再去韩国和西伯利亚吗？」阑 就连那大傻逼和没理想的混蛋也假模假样的混在人堆里发弹幕问他什么时候拍下一季。 看着满屏飘过去的弹幕，宋文彬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实情，这样对他们也好，对自己也好。 “非凡旅途可能还会继续拍吧。” 宋文彬澹澹说道：“不过我不会继续参演了，毕竟我只是一个主播而已。” 短短几句话在直播间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 「？？？」阑 「？？？？」 「？？？？？」 ...... 霎那间，无数个？从屏幕上飘了过去。 「为什么不拍了？」 仅仅是飘过去的一瞬间，这条弹幕就被99人点赞。 “那是团队内部的一些事情，我也不方便透露，不过我可以保证跟节目组没什么关系，他们都是很棒的同事，只是我觉得还是直播更适合我吧。”宋文彬喝了口绿茶，漫不经心的说道。阑 但是他的话并不能平息弹幕，反而激起了更大的狂潮。 「拍，为什么不拍」 「你不拍另外两个还拍吗？」 「你不拍苏缇娜和霍雨怎么办？」 「对啊，苏缇娜怎么办？」总督没理想的大混蛋说道。 宋文彬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问题，一时间无法回答。 但这时候有人说道：「别tm非凡旅途了行吗，厌本来就是主播，而且还是厌女主播，你让厌去和两个女生天天呆一块，你有考虑过厌的感受吗！？谁爱演谁演去，别找我们家厌老师去演好吗？？」阑 那个人因为打了太多字，而且又是会员，长长的一排字霸占着屏幕。宋文彬瞄了眼那个弹幕，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坐在屏幕前的人是谁，但是毫无疑问，这个人一定是看他直播的老粉。 一瞬间，这条信息成为了非凡旅途粉丝和宋文彬以前厌女粉丝的交战热点。 其他粉丝可不会惯着他是不是会员或者老粉，当即质问道：「怎么就不能演了？一起去了那么多国家，怎么就不能演了？」 「对啊，我看你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厌老师才不厌女呢，厌女的是你们才对吧」 「放屁，你们还不是看了什么狗屁节目才粉的厌。」那名会员大老立刻反唇相讥，激动的刷起弹幕。 「不看节目难道看你的反女直播吗？那种被封杀的东西有什么可看的」 「管你看什么，厌老师之所以是厌老师不是因为这档节目，懂？」阑 「可是我看厌也乐在其中呢」 「那是强颜欢笑，忍辱负重，你懂什么？」 「别叫了，那都是你的脑补，yy怪」 「去你妈的，以前厌直播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粉，以前厌没人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粉？厌直播都快十年了，你就看了一档节目就说了解他了？？」 节奏起的快得就像风暴，宋文彬说道：“行了行了，别吵了。” 但是他的话压根就没有人听，整个弹幕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人数直逼隔壁的lpl比赛直播间，直接向着整个d站直播排行榜榜首发起了冲锋。 「搞什么啊，好好的节目不做来做什么厌女主播，我服了！」阑 「你不服，你不服找别人去演啊。」 「就是，本来厌就是为了解封节目才答应的海豹出演这档节目，现在厌已经解封了，自然不会去参演那样的节目。」 「乐。厌老师是节目的灵魂，厌老师退出整个节目也就垮了，找谁来演都无意义了。」 「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以为是？以为看了六个小时的节目就很了解厌了吗？你知道让一个厌女的人无时无刻和两个女人呆在一起是有多痛苦吗？」 「乐，按你这么说你让你家厌老师以后别在大街上找女性搭讪啊，真的厌女朵都躲不及呢，从前直播的时候不也是天天呆女生身旁转来转去，还说自己厌女，真的搞笑。」 「哪里来的水军在这带节奏，房管干活！」 「乐，厌老师家的狗也很凶呢」阑 宋文彬看着弹幕，一时间竟哑口无言。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那场拍摄虽然过程折磨，但他并不痛苦，相反，回想起来，他甚至感到怀念。 可他没话说不代表他的粉丝没话说。 「要你管吗？」 弹幕跟疯了一样狂飘不止。 「你管厌去做什么？」 「厌怎么决定是厌的事」 「没拍节目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阑 「演你节目是看得起你。」 「搁这装什么懂王？」 「厌，十年老粉，给个房管，带节奏的人太多了」 那名长文的弹幕一瞬间被无数粉丝问候的体无完肤。 看戏的，刷礼物的，质问的，怒骂的，维护的，带节奏的，胡言乱语的，搞男酮的，戾气满满的，忧心忡忡的，幸灾乐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什么人都有。 一时间整个直播间热度跟他妈坐了火箭一样，疯狂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