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今夕
同样还是演武峰，同样还是那些人，目光一如之前带着震撼，只是很多人再看那道身影，眼中再也没了嘲讽。 事实证明，乾坤未必不可扭转，他们亲眼见证了奇迹的诞生！ 心中最震撼的莫过于吕长老，他对药理有着充分的了解，但眼前一幕简直冲击了他一贯的认知，有悖常理，无法理解，他甚至不得不怀疑自己眼花。而事实确如他亲眼所见，一丝也假不得。 或惊、或喜、或愤、或不甘、人们心境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的，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年轻的身影之上。 感受这些目光，岳阳的心格外宁静，抬头望向天穹，他心中有些感慨，多年前他人生最辉煌时，曾屹立绝峰俯瞰河山美景，多年之后，演武峰上他再踏修炼征程，只是中间隔了多少人事沧桑却是别人不知道的。 他有满肚的愁绪苦于一直无法发泄，非但如此，到了如今更是愁闷至极，也许是受功力复苏刺激，往事一幕幕在他脑海浮现，想到那些美好的记忆，那些曾今他深爱的人，他心中顿时涌出一种难言的痛。 依然记得某个明媚的午后，彩虹在天边搭起一座绚烂的虹桥，一对青年男女于山野花丛间追逐嬉戏的情形，面对女子的斥责青年却无比享受，坐在青草地上亲手在对方发髻上插上自己折下的紫藤花…… 依然记得寒风凛冽、雪花漫天洒落时，某个庭院里一名少年不辍苦修剑术时的情景。在老人严厉常人的指责下，少年非但没有一丝委屈与不忿，反而目露坚毅、连连点头称是，对老人发自肺腑的敬畏尊崇同时，心中一股暖意在流动，哪怕他的师父从不正眼看自己一眼…… 依然记得某个雷声轰鸣、大雨磅礴的深夜，一座与世隔绝的大山中，当一个小男孩惧怕茅屋外可怕动静吓得嚎啕大哭时，一名中年男子满脸关怀之色地将他抱入怀里，哼着小曲逗其入睡。 一切犹若近在眼前，仿佛昨天才发生一样。 只是现实何其残酷，命运的安排虽然令他充满了悲愤与不甘，但又岂是如今的他能反抗得了？ 他恨不能立马返回神州与至亲团聚，但无情的命运又岂会因他而稍有同情，有半丝宽松。 有时侯，岳阳心中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冥冥中那些人并未离他而去，而是一直躲在某个不易被察觉的角落偷偷注视自己，偷偷将自己的大喜大悲、兴衰荣辱看在眼里，看着自己大起大落，亦或静静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成长。 只是他的父亲也会这般关注自己吗？ 每当想到那个拥有宽阔后背的中年男子，岳阳就忍不住一阵自嘲，只是心中更多地是对那位失职父亲不断蔓延的思念，同时那些与之有关的温暖景象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也许岳阳终究也意识到这种想法太过荒诞，时光不可倒流，神州最后一别，一切美好都被锁进了时光盒里，那些熟悉的人或事终究离自己远去，哪有再去相认与重温的道理。 除非这是一场人为的精心策划，对方不惜将神州至宝时空炉都搬了出来，其目的或许只为彻底斩去自己与亲故的联系。 但岳阳却丝毫不信，他未曾与谁结下这般深仇大恨，纵然有过，也没人犯得着如此大费周章、绞尽脑汁地来对付自己。 而且乍一看，却反倒是时空炉救了他一命，不然除魔行动中他定然难逃一死。 这几年岳阳心中积攒了太多的苦楚，如果能找个人将这一切与之分享，如此，他疲惫的心灵也许会得到些许慰藉，只是他终究没去找人一诉衷肠，他当然不是吝惜将自己的秘密与人分享，只是在他看来，未曾有过相同经历的人，如何能明白他内心的苦痛，即便他倾囊相诉又能如何，逝去的永远逝去了，他再也无法见到那些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时值正午，演武峰上空飘过大片白云，金黄刺眼的阳光透过其缝隙，斜落下一道道绚烂的光柱。 演武峰上岳阳心绪飞转，此时他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直至武长老一声大喝，方才将他从那种奇异状态中拉回来。 “菁菁，你这是做什么！简直是胡闹！” 武长老回过神后厉声喝斥道，即便平日再如何宠惯这个宝贝疙瘩，这一刻也不由动了真怒。 武菁菁实在太有心机了，连对其秉性最为了解的武长老都被瞒骗过去，而若非岳阳突然做出惊人表现，否则被转移注意力的众人定会给她可乘之机，后果将不堪设想。 别看她只有十五岁，却在修炼一途上颇有天赋，如今实力与齐彦对上也不逊丝毫，但与其修为相比，其火爆脾性更加让人头疼，绝对是个下手不考虑后果的狠辣角色，武长老对此可谓知之甚深，可不想就在方才她险些酿成惨剧，尤其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心中如何能不为之震怒。 只是当他做刚要再责骂其一番，却见武菁菁发出一道痛苦之声，他不由得再次震撼了。 要知道武菁菁可是一名炼气第七层的高手，如此人物，放眼燕山派也不是随处都能见到，更是拥有冲击燕山前五十名强者的资格，如今只是初次交锋，不，确切来说是初次地耍阴谋偷袭，竟然看似还落了下风，这一切令武长老大脑顿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其实注意到这一细节的又何止他一人，场中太多眼光犀利之辈，发现这一切后皆是充满了不可思议。 在众人眼中，岳阳能接下武菁菁一招偷袭，便足以令他们为之震惊，毕竟这已彻底颠覆了他们此前对岳阳的一致认知，要知道不久前岳阳还是众人眼中公认的那个连半丝修为都没有的废物，只是谁会想到，这才眨眼的功夫，岳阳竟能做出如此惊人之举，让武菁菁这样炼气第七层的高手都落了下风。 “难道他达到了炼气第八层？”吴浩脸色阴晴不定，他将场中情形看在眼里，震撼之后忍不住做出这么一个推测。 他不认为岳阳能迈入更高的境界，因为在其眼中，炼气第九层的人都是能进前十的强者，至于御武境的高手，几年来来燕山弟子始终只有那三人，他有着无比的自信，自己尚且徘徊在炼气第八层，断不会相信岳阳会比他更出色。 “你还要抓到何时？还不给我松手！” 两腮渐渐泛红，武菁菁不由怒斥，显然被一个异性男子如此作为，令她心中很不舒服。 不过她心中非常吃惊，没想到这个先前使她丝毫不以为然的人，原来竟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 “这样不好么？老夫老妻何必这么见外？之前你主动向夫君示好，也未见你这般羞羞答答。” 岳阳当然不会真的想和她成为眷侣，之所以这般他是气不过此女之前的做法，决定好好杀一杀对方的威风。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谁跟你、跟你……”娇躯一阵颤抖，武菁菁羞怒道：“谁让你敢对我不敬，说出那种无耻的话来。出手惩治你理所应当，可惜上苍不开眼，竟让你挡下我这一招！” 岳阳笑道：“这么说来，都是我的错了？”顿了顿，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我服用的九转玄青丹里有你的九龙草，你见我无以为报，便想狠狠教训我一顿，你看我说得可对？” 武菁菁沉默不语，一切都让岳阳说中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心思竟会被对方一眼看穿，还被对方躲过了那一击，这实在太出乎她的预料了。 此时岳阳已经松开了那只手，但武菁菁心中怒火不熄反增，她不肯作罢，贝齿紧咬，向岳阳扑去。 对此岳阳非常镇定，只见他身形如电，在众人惊呼声中，身体翻转腾挪，眨眼就远离了原地近十丈的距离。 武长老看向吕长老，他目光中充满了不解，方才他正欲拦下武菁菁，但却被吕长老阻止了。 “不必为那小子担心，也许他会有更惊人的表现，何不借此机会，看一看他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 吕岩注视着场中如变了个人般的岳阳，心中充满了不解，虽说九转玄青丹具有莫大功效，但突然让一个无法修炼的人，摇身变为可与武菁菁相抗的高手，这让他感到很是不可思议。 “难道是九粒九转玄青丹的药力过于庞大，从而瞬间让他拥有这等实力？”武长老像是知道吕岩在想什么，忍不住说道。 吕岩摇了摇头，道：“若如此，那粒废丹又如何解释，岳阳的表现似乎是因这废丹而起，与之前服用的九粒丹药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当初会不会是我们看走眼了，也许那粒丹药未必就是废丹！”武长老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 “绝不可能！” 吕岩斩钉截铁地说道，随后身子猛地一震，与武长老双双对视，两人眼中皆露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原来那真的不是废丹。老夫成功炼制出的九转玄青丹并非九粒，而是十粒！那粒无论怎么看都与废丹无异的丹药，虽说瞒过了你我的感知，但恐怕终究蕴含了一丝灵气与药性，正是它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从而出现了这奇异的一幕！” 此丹自然不是废丹，只是差一点就要成为废丹罢了，炼成后的它就类似一个半成品。 它同样拥有着九转玄青丹所具备的奇效，不过显然不能与真正的九转玄青丹相提并论，它流失了太多的药性。 通常这种丹药被炼制出来后，只要不细心留意是很难分辨出它到底是不是废丹。 不过这种丹药一般不被推荐服用，毕竟它很接近废丹，虽仍有部分药性存留，但也继承了废丹的一些危险性质，通常服用的结果都是弊大于利。 吕长老恍然大笑：“原来如此，没想到老夫竟如此眼拙。难怪他能有如此惊人表现，那粒看上去像是废丹的丹药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关键时刻一锤定音。配合其体内之前服食的九粒丹药而积累的药性，一鼓作气，令岳阳拥有可以和炼气第七层高手分庭抗礼的实力。不过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他竟需要服食这么多九转玄青丹身体才能发生变化，身体好比干涸已久的大海，难以满足！” 其他九粒丹药自然不是白服，若是没有服下那些真正的成品丹药，单靠这粒接近了废丹的丹药，岳阳根本不可能会有如今这般巨大变化。 如此一来，一切并未违背他对药理的认知。 他判断得甚是在理，岳阳的身体确实好比干涸已久大海，随着修为彻底消失后，其体内流失的海量精气已不是一粒九转玄青丹就能填满的，只是他不知道岳阳的道伤何其严重，对岳阳力量的复苏有着多么巨大的阻力。 他同样不会知道，若非有他们崇拜不已的祖师凌风亲手调制的五毒大补汤，岳阳恐怕也难以走到今天这步。而他更不知道，曾经的岳阳何其惊艳，本来就有一身不俗的实力，否则纵然是服用所有九转玄青丹也难以使其有今日这番卓越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