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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出征(2)求追读

    至于另外两位功曹,同样是在衙门效事许久,若真要强令出征,他们当然不会不从命,无外乎上到战场遇到险情,一定会办砸事而已。不过,在众人看来,眼下明显有更合适的人选,那就是每日习武又兼谋识的周坦。

    周坦同样感受到身前身后有目光投来,他心态倒好,毕竟之前也随都尉运送过一次军粮。只是这会儿,他心下多少有些奇怪,按理说,都尉胡潶就该直接点自己的名,由自己来负责后路兵粮才是。

    然而,等了片刻,都尉数次目光掠扫,到自己这儿却都是一跳而过。

    周坦索性抱拳请缨道:“周坦愿担此任。”

    都尉胡潶非但没有欣然之色,反倒有些不悦,他沉声说道:“此次出征,周坦不必参加。”

    周坦不禁吃疑,都尉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呢?适才他进言每营出员七成时,不还好好的嘛。这会儿,他主动请缨出征,怎么反倒似触了其痛点一般?

    不仅周坦惊疑,旁侧的徐罕、陈班等幕僚同样十分不解。

    好一会儿后,胡潶又道:“无非是开辟粮道、输运辎重之事,又非教尔等去冲锋陷阵,我胡潶麾下就无人敢应吗?”

    周坦暗道奇怪,我应了啊?

    当即,他再次抱拳:“属下愿……”

    然而这次,胡潶直接打断了周坦:“这次你留下。”

    众幕僚面面相觑一番,徐罕无奈,身为长吏,一咬牙,抱拳道:“属下愿往。”

    胡潶大手一挥,直接定夺:“好,就这么定了。待中部开拔之后,隔一日,你随后路兵员、辎重出发。”

    徐罕躬身领命。

    随后胡潶又交代了一些沿途注意、后续接应及于舒县集结的相关事宜,会议罢,遣散众人开始依计划行事。

    周坦出了大房,在走廊上追上了都尉。

    “都尉,此次为何不用周坦随行?”周坦问道。

    “尚有半日清闲,你随我往左厢去练练枪术吧。”胡潶没有直接回答,他说完此话,便先迈步向左厢房而去。

    周坦无奈,只能快步跟上。

    二人来到左厢大院,张式一早便去南校营部署曲兵去了,留驻衙门的曲兵,亦在忙碌的从兵库里搬运兵器、甲衣。胡潶让近卫的屯将取两副全身铠甲来,他与周坦甲胄着身。

    周坦还是第一次穿戴全身铠甲,这可不是什么身份、什么场合都能穿的。他琢磨着,这铠甲通体亮黑,似乎应该是传说中的黑光铠。当下时代,全身铠甲十分昂贵,更多是做为赏赐、仪仗和摆设之用,鲜有实cao上阵。

    在曲兵的协助下,消了快半个时辰的工夫,札盔、护颈、批膊、裈甲、胫甲等等,总算全部穿戴齐全。

    这两套全具铠甲保养极好,可见都尉平日里根本不会轻易穿戴。

    “文遂,今日我便教你实战刺击之术。我军长枪,枪头多为炒钢,多次破甲后容易折弯,故此,乱战时,需尽量避开敌人甲胄护具,寻面部、腋下、下腹、腿内侧出击。”胡潶抄起了长枪,递给了周坦一柄,自己又拿起了另一柄。

    二人摆开阵势,以枪头相向,进行了实战的演武。

    胡潶一边解说,一边进攻,步伐稳健、出枪准狠、呼吸不乱。

    周坦自是奋力抵抗,可惜他枪法尚未炉火纯青,又兼之对全身铠甲实在不习惯,几个回合下来,已经被胡潶刺中了多处要害。

    好在发力是点到即止,枪头触铠甲即收回。

    胡潶又说,正如过去五个月的练枪一样,这些单兵的枪技,只是训练一个人的意识和对枪的掌控力。两军对垒,仍重在结阵,但无论任何一方溃散,作战形式都会转入乱战,彼时,单兵枪技便有用武之地。

    “枪法,练技只是辅助,更重要的是练心识。”胡潶如是说道。

    “周坦受教了。”周坦喘着粗气应道。

    这一身铠甲少说重六十多斤,哪怕只是穿着它来回走动,都足够一番消耗了。

    “可惜啊,大概没什么机会再教你刀法了。长枪战阵,短刀防身。枪法与刀法互有相通,但以刀法入枪法更易。今后,只能靠你自己多琢磨了。”胡潶说道。

    继而,他招手唤来曲兵,搬两张小马扎,与周坦相坐。

    全身铠甲在身,下蹲都很困难,更别说席地而坐了。

    周坦听着都尉的话,透着一股十足明显的“道别”意味,再合上刚才拒绝自己随行,似乎更是坐实了某些猜想。

    “前日与淳于长史商调民役时,曾与乐使君会议了一次。近些日子,乐使君为前线军事绊住了,所以对你的除书迟迟未至。当然,也听了说个中还有一些其他缘故,不过都是琐事,就不提了。”都尉饮了一口水后,娓娓道来。

    周坦认真听着,心中所猜想,已中八九了。

    “乐使君于我说,三、四日内,便会制好除书。适才不让你参加此次的军务,便是顾虑如此。除书下达后,你就要往刺史府受任了。文遂,恭喜你了。”都尉和蔼的说着。

    “周坦绝不敢忘都尉的栽培之恩。”全甲在身,周坦尽可能欠身施了一礼。

    “好了,这几日你便安心在衙里候着消息。我呢,后天便开拔了,此次出征,路途遥远,少说又得数月才能往回。你右迁之庆,怕是要错过了。”胡潶依然笑着,对于麾下有人才得以高就,他是由衷的欢欣。

    他与周坦相处不到半年,得益于时常练习枪术的缘故,难免会有個人情义。

    说到才识,他是一个武人,对麾下的关注并不能全面,然而,周坦在处理农政、文书之事上,向来无任何错漏,可算是一个合格的人才;又及,在应对官牛失数案上,虽不知暗中做了些何事,终究是在三日之内化解了此次危机,亦可见其怀有谋识。

    楚王宴上,一展诗文才学,是周坦此次得以升迁的转折点。

    他后来多多少少听闻过一些传诵,可惜自己不甚懂,只能粗略感受到对方是有政治态度及理想抱负的,又且,也与当下清谈之风截然不同。此一点,确是颇有争议。因为此子一旦定了这般文风,也就说明其必将与主流士族背道而驰。

    乐使君是建安时期功勋之后,故而十分看重周坦这般的文风和思想。如今,此类文风和思想,已是万般稀罕。

    但,之所以稀罕,亦说明了难入主流。

    像乐使君这般旧派的将领,于今也不多了。并且他们当中大部分还都在抚边。

    周坦的政治理想,若不能位至一定高度,属实是难以实现的。只能说,此子选了一条十分崎岖的仕途路线。

    不过,崎岖归崎岖,此子非世家子弟,原本就不会有顺畅的仕途。今日能得乐使君赏识,也算是与士载公殊途同归了。

    说来,胡潶其实也曾对周坦寄予厚望。无他,只因麾下稀缺敢战武勇之人,周坦愿意习武,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只要肯吃苦,假以时日,必定能委以重任。边境地区,时有战事,就连乐使君麾下都却武人,更遑论其他番部?

    故此,如今周坦得了右迁,于他而言,可喜可贺亦有一些不舍。

    “都尉关照,周坦没齿不忘。往后也定当铭记都尉这些时日的指教,用心为使君效用,不敢辱没度支部的名声。”周坦郑重应道。

    这一刻,他倒是也对这位笑容可掬的富二代都尉心生不舍,世家出身的胡潶,不仅不嫌弃自己一介田兵,悉心指教武艺,甚至是真心表达了升迁的祝贺,风度可鉴。

    但升迁既定,他自然还是希冀有更好的前程。好在度支衙与刺史府都在寿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无论公事还是私事,多少还能与都尉再相遇。

    演武罢了,归还了全身铠甲,周坦辞了胡潶,怀着万千心绪回到了大房。

    刚进大房,就看到了徐罕心事重重的在收拾刀笔墨简,时不时还自顾自的摇头叹息,知情者明白这是在忧出征,不知情者只怕还以为被判了斩刑。

    “兄长,何必苦成这般……”周坦立刻问道。

    “贤弟,为兄大抵也猜到了,应是伱升调的除令将到,恭喜了。你升迁之庆,为兄怕是不能参加了。”徐罕无奈说道。

    “周坦并无多少近友,如今兄长及诸位同僚都忙于军务,庆祝不庆祝的,也就得过且过了。”周坦笑了笑说道。

    “贤弟你有大才,也有远志,比我强多了。今后,可得多关照一些老哥哥我了。”

    “既以兄弟相称了,何须再说这样的话。”

    徐罕颇为感慨,欣然的点了点头,继而又继续开始收拾物件,时不时依然还会自息。

    “兄长,其实无需多虑。我等输送辎重,是军中头等要务,沿途必会有友部关照。而且路线我也看了,无非是出舒县后大约六七十里的野路稍有风险,可归根结底,仍在后方。不至于会有甚大危险。”周坦哭笑不得,加以了一番安慰。